笼冢三部曲之三:枷锁 第45章

作者:卿隐 标签: 天作之和 穿越重生

  那窗户,那墙壁,那柜角,那桌沿……他倏地将眸光重新倒回到桌面上,盯着上面那把锋利的剪刀,眼神变了。

  “怎么房里还会有这等利器!”

  他戾声喝问,却不是对林苑,而是对那瑟缩在门边的鸨母。

  鸨母惶恐跪地解释:“夫人说要做些针线活,所以……”下一刻她猝不及防想起前头刚被那夫人剪成两瓣的香囊,陡然息了声。

  林苑这会也想到了这茬。

  前头她觉得这香囊已经没了用处,再留着她看着也碍眼,索性就去内间寻了剪刀,想着给剪零碎了扔了。不成想刚一剪刀下去,楼外就出事了,她就撂了剪子,忙开窗去看。

  提起针线活,晋滁这会也注意到桌上那被人一剪两截的香囊。

  收回了目光,他眉眼压得低沉:“滚出去。”

  鸨母如临大赦的忙出了房间。

  房间里重新静了下来,唯余两人缓急不一的呼吸声。

  晋滁松了对她的钳制,转而拉过她的腕,将她拉至桌前,与他对坐着。

  林苑坐下后,就略微低垂了眉眼,可饶是如此,还是能感应到他落在她面上身上打量的目光,反反复复,似带着某些情绪。

  他不开口,她便也继续沉默,两人相顾无言,室内一时又静了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林苑听得他问了句:“为何不让人进来给你擦洗?可是下人怠慢?”

  林苑下意识看了眼周身错落凌乱的松垮衣裳,就回道:“没,是我自个想先静下,就没让他们进来。”

  室内一默后,她感到下巴一紧,而后被人抬了起来。

  他盯着她问:“伺候孤,你可觉得委屈?”不等她开口回应,却又额外补充了句:“你如实回答便是。”

  林苑隐约感到了他态度的转变。

  不似从前的逼迫,怨怼,而是多了些不易察觉的探究,平和。

  她忍不住抬眸看他,与他眸光对视的同时,艰涩的发问:“那不知殿下可否也如实回我一句,当真是不能放我一马?”

  狭长的眸一眯,眸光隐有阴戾。

  放她一马,何为放?如何放?

  “这里是死地。只有殿下,才能放我一条生路。”

  他盯她:“这里如何不好,左右不过伺候孤一人。”

  林苑的眸光微颤后垂了下来。

  “脱了贱籍出去,也不是没可能。”

  他本以为他此话一出,她断是会欣喜激动,却未曾想,她却是在稍稍沉默后,问了他一句:“若是出去,太子可是要将我养做外室?”

  一语毕,晋滁脸色即变。

  直待他拂袖而出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视线里,林苑方收回了目光,安静的看向桌面上被剪断的香囊。

  她总算知道了,为何之前她的种种应对皆不奏效。

  原来……他待她,竟还有情分。

第49章 当你外室

  晋滁离开后不久, 她房里就多了不少奴仆进来,忙着钉死她屋里两扇窗户,也忙着给那桌沿柜角包上厚厚的绸布。

  林苑默不作声的看着, 也不阻止, 任由他们捣腾。

  这时候鸨母带着两个婆子匆匆趋步过来,语气带着小心的向她请示说, 因坊里出了事, 现在要挨个房间的查收违禁之物。似怕她多想,鸨母又额外强调了下,坊里头每个姑娘的房间都得查,不单只查她这一间的。

  林苑自不会多说什么。

  鸨母就带着两婆子去了内间。

  不多时,内间就窸窣传来翻箱倒柜的声音。中间夹杂着鸨母压低的斥声, 似在让她们手脚都放轻些。

  林苑只做未闻, 两眸只望向雕花镂空的房门方向,略微出神。

  约莫一刻钟左右的功夫, 鸨母总算带着人从内间出来, 手里头揣着个绸布小包袱,趋步至林苑跟前后,就将那包袱打开搁在了桌面上。

  “夫人, 望您体谅, 我也都是按照坊里的规矩行事。”

  鸨母小心觑着她面色解释说。

  林苑往那包袱里头的零碎物件看过去,而后看向鸨母轻声问:“小刀剪子等物收缴倒也是了, 可这针线就不必了罢。还有这簪子……那我日后该如何挽发?总不会让我用筷子吧?”

  鸨母讪讪:“这,也都是坊里的规矩。”

  见林苑最终颔首,不再有什么异议,鸨母就忙收拾了包袱,连同桌面上之前余留的锋利剪刀以及那剪碎的香囊一道, 拾掇好后,就带了人出去。

  稍待一会,又有下人抬了浴桶进来。鸨母知她素不喜人伺候洗漱,遂指挥人将屏风放置好后,就让人一概退了出去,关好了房门。

  林苑褪了衣衫,步入了腾着雾气的浴桶中。

  氤氲的水雾朦胧了她的面容,也掩住了水下那莹白身子上深浅不一的暧昧痕迹。

  她的思维却愈发的清晰。

  是她之前料错了。

  她以为他只是单纯的憎恨,圈她为禁脔加以羞辱,以此泄愤。却不曾往深里想,若他真想报复,以他如今太子之尊,只需一个简单示意就行,届时自有人争先恐后替太子爷排忧解难,让她过得生不如死,又何须他自个自降身份的对付她?

  今夜种种,她终是看清,他竟还在意她。

  虽不知有几分,却还是有的。

  难怪之前见他,明明已显嫌恶之意,偏偏对她身子不见冷淡。

  若真彻底憎恶,他又非自虐,何必逼自己下口。

  毕竟又不是没有选择。

  是她大意了,之前未深思这些反常之处。

  她伸手按上腹部,缓缓揉推的同时,亦在考虑让他彻底憎恶的可能性。

  确是有可能,只是要完全磋磨掉他心底的那点在意,却没人能知道会要等多久。

  她等不了那么久。

  她想尽早的逃出这魔窟,逃离京城,去蜀中寻瑞哥。

  林苑低垂了眸,浴桶中氤氲腾起的水雾,愈发模糊了她那沉静的脸庞。

  隔了两日,晋滁方再次踏进了这教坊司。却在推开雕花木门的那一刻,顿时刹住了脚,双眸一怔后微眯,犹似审视的盯着侧坐桌前的人。

  灯光掩映下,但见她侧对着房门方向坐着,青丝披散了大半垂于身后,鬓发两侧用绀碧的发带挽了细发辫,拢了耳后微垂下来。少了雾鬓风鬟的绮媚,多了丝闺阁少女的柔美,他看着这般的她,不由记起初见时候的惊鸿一瞥,那样深刻的印在他脑中,令他数夜的辗转反侧。

  定了定神后,他踏步进来,反手阖了门。

  林苑就起身迎了两步过去。

  他立在原地不动声色的打量她,似审视,似探究。

  林苑在他身前几步停住,眸光略垂,与他的眸光错开。似知他打量为何,就低声解释说:“没了发簪,那梳头的丫头着实拢不住发,便也只能这般梳着。若殿下看不惯,明日我再用木筷挽起便是。”

  这发簪为何没了,晋滁再清楚不过。

  他眉骨间含着锋锐,不由在她眉眼间反复扫视,不知她特意提这个,是有心试探还是无意说起。

  “又没问你,何必解释。”他收了目光,转而大步朝方桌方向而去,声线略平:“如何装扮是你的事。若是觉得丫头用的不顺手,告知鸨母直接再换个。”

  林苑随手掠了下发,而后也随之跟着他走过去。

  “这倒不必。人不如旧,我习惯了那丫头服侍。”

  晋滁霍的煞住了脚。

  林苑差点撞到他的后背,仓促止了步,连退两步。

  他回眸看了她一眼,未说什么,只是面上浮现冷讽之意。

  几步至那方桌前,他抓紧酒壶径直朝偌大的琉璃杯里倒满了酒,而后仰脖一饮而尽。

  林苑的目光忍不住往那酒壶上落了落。

  晋滁余光斜扫她一眼,见她紧抿着唇角,面上似有紧张,遂阖眸掩住沉暗的眸光。

  扔了空酒杯在桌上,他转过身来,一把扯过她的胳膊近前。屈身将她扛起的同时,沉着眉眼,不由分说的阔步往内室而去。

  榻沿凌乱堆叠着绫锦罗衣,团龙常服,还有些小衣膝裤,锦袜等衣物,帷幔如涛浪般剧烈起伏的同时,床榻间的喁喁细语也似有若无的响起在这旖旎室内。

  “我有点难受……可否先容我缓下。”

  躲开些他的纠缠,她伸手推拒着他汗湿的脸,不让他再靠上来。微蹙着眉朝另外一侧急缓着呼吸,濡湿的面庞略有痛意,瞧起来似真有些不适。

  感受着脸上那湿软手心的力道,晋滁怔忡了一瞬,动作且就停歇了下来。他低眸瞥向那朝他脸推拒着的细手,再不着痕迹的看向榻间那难耐潮湿的姣美面容,脑中一瞬间闪现的,是昔年他闯她闺房时候,她穿着小衣儿膝裤,披散着发,暗香萦际的下地朝他急急走来的场景。

  还有那双柔嫩的手心,急切按在他胸膛推拒的场景。当时他就在想,若在床榻间,这双细手撑着他的躯膛,该是这何等的销魂。

  神思几番恍惚,他呼吸渐重,喉结几番滚动。

  这时推在脸上的力道加重了些,他回了神来,且忍耐了几分起了身,伸手顺势朝后胡乱摸索一阵,抓起了一釉色瓷瓶。

  “殿下真是要把我圈禁了?窗户钉上了,白日里……门也……阖的死紧。”

  林苑急喘了一阵,咬着牙坚持又道:“也不允许我外出。殿下可是要将我,闷死这处?”

  挣扎着说完这些,她无力轻喘,面上浮了层细汗。

  晋滁朝床外掷了空瓶,低眸看她:“若你明智,就应知道,床榻间莫要提这些令孤不快的事。”

  林苑仿佛听不懂他话里威胁,反而又问:“昨个殿下还未回我的话,不知殿下可是要将我养为外……”

  话未尽,最后一个字已经颤的不成音。

  晋滁绷着下颌一言不发,可行事颇为狠辣,带着明显不善的意味。

  林苑也不同往日般一味地受着,而是伸手拍打抓挠他的脸。猝不及防下,他那俊美秾艳的面庞就勾上了几道血痕。

  想到明个早朝上,他要顶着这张被猫挠似的脸,被那些王公大臣们暗地里打量偷觑,不免就气急败坏。

  几下捉了她的手桎梏住,刚要狠了力道磋磨她几分,却在此时,蓦的听她唤了他一声。

  “伯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