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卿隐
两字犹如轰雷,在耳畔乍响,震的他两耳轰鸣,脑中几个瞬间的空白。
短暂的失神后,他猛地盯视她,眸光寒意森森,切齿发恨:“你若想死,今个孤就成全你。”
林苑抬眸看他,在稍微平复了些呼吸后,问道:“殿下可当真想要我的命?”
此话一出,晋滁在盯视她几瞬后,忽然冷笑了起来。
他总算知道,为何今夜她如此反常了。
从进门时候,就觉得她隐约不对,再到榻间,她变本加厉的试探挑衅,更是极为反常。
原来是她觉得,昨个看出了他对她的紧张,认定了他对她尚有情谊,所以今夜就要不遗余力的借此来拿捏他了。
此时此刻他只觉得胸口的郁气沉的如块垒,堵在胸臆间,难以发泄。
“你以为你是谁。” 掌心抚着她亲昵狎亵,他压低了眉眼冷笑:“触手细腻温凉,身子如那上好美玉,手感极佳。不过图你身子罢了,尚未尽兴,孤总要顾及你几分性命。”
林苑依旧看他问:“殿下的最终目的可是,极尽所能的侮辱折磨我,待腻了,就逼我至死?”
晋滁脑中一瞬间闪现昨夜跳楼的那女子。
忍不住将那女子的脸换成她的设想一番,他当即变了脸色。
纵使不知他究竟要待她如何,可总归有一条——他要的,从来不是逼死她。
“既然你放不下我,何不重新定位我们二人之间的关系。这般相互折磨,我是不快意,可你呢,你可快意?”
林苑低声说着:“一朝落难,我已早早认清了身份,早已不是什么高门贵女或夫人,而是卑微低下的官妓。愿殿下也莫再拿从前的那林三姑娘或御史夫人来看待我,何不将我当做全新的人,只当从前那人已经死了。”
“殿下,若你真对我有几分意……哪怕只是喜欢我这身子,便让我当你外室,可成?”
说到这,她声音放轻放柔:“殿下贵为太子,频繁出入教坊司会有碍你名声的。况且我这身子既已被殿下幸过,旁人本就不敢再沾染半分,就算殿下内心又气想看我受辱,可在这里哪个男人敢抬眼看我半分,又能辱了我什么?倒不如收我做外室,一举两得。”
“日后,我定死心塌地跟着殿下。”
第50章 可就是你想要的
太子府邸本在宫苑之内, 可王公大臣们皆知,太子多半时候是不在宫里过夜的,反倒还是习惯宿在前镇南王府中。那圣上的潜邸处, 如今几乎可算作第二个太子府邸。
夜已三更, 太子所在寝屋灯火如昼。
夏夜炎热,田喜在冰鉴旁拿扇不住扇着风, 让这凉意能更快的沁在这寝室中。
窗前皓月银辉透过窗格的碧纱洒落进屋, 碰触到室内灼烁灯光,就相对弱了下来,月影就婆娑模糊起来。
田喜往书桌前的红漆圈椅处偷瞄了眼。
他们太子爷还在那沉默的坐着,脸上神情也似明似暗的,不知究竟在想着什么。
打前个夜里从那教坊司回来, 太子爷的情绪就不大对, 想来应又是那位主的缘故罢。
“田喜。”
听到唤声,田喜忙搁下手里蒲扇, 起身趋步过去。
晋滁未看他, 只解了腰间香囊,取了里头的双鱼玉佩。
余光无意瞥见他们太子爷正解着玉佩上头的半旧红结,田喜眼皮一跳, 赶紧垂低了眼。
仔细将玉佩搁在了案上。
晋滁屈指握过一瞬掌中的那相思结, 而后连同那香囊,毫不留恋的都猛掷给那田喜。
“丢了。”
田喜正手忙脚乱的去接, 冷不丁听得这命令,动作就滞住了,而后那红结就擦着他的手边落了地上。
田喜猛回过神来,仓忙蹲下了身来,将那相思红结连同那香囊都赶紧拾了起来。
晋滁从那结扣上收了目光, 捞过案上的一公文,直接打开批复的同时,声音发沉道:“滚出去。”
竭力压的极轻的脚步声退远后,寝屋里又重新恢复了沉寂。唯有跳动的烛光还有婆娑的月色,在静谧的室内流淌。
晋滁的目光忍不住从那繁复公文中,移向了案上的双鱼玉佩上。盯着看了会,他额上青筋猛地一跳,忍不住握紧了手里笔杆猛掷了出去,而后闭眸朝后靠上了椅背,抬手烦躁的按了按额间。
那夜的对话,再一次的在他脑中回荡。
她说望能重新看待他们二人之间的关系。
他自是明了她的意思,所谓重新,便意味着他们之间再无过往。
无论是过往的恨也好……情也罢。
一概烟消云散。
过往的一切,统统不作数了。
从今往后,她只是他莺莺燕燕中的一位,会恭恭敬敬的将他当做主子爷来看待,与他昔日后院里的那些攀附他的女子一般,柔顺恭敬,任他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别无二致。
晋滁用力推案起身,在室内几次踱步。
这些年来他强压着自己不去主动回忆从前的那些点滴光景,可今夜他却放任了自己去回想,从初见她时的那一幕,直至前夜她软语央求做他外室的一幕。
从前她因他收的通房而万分介意,如今她却主动要求做他消遣的玩意。
现在想过往的那些点滴,好似恍如隔世,也不知那些是不是他自我编织的一场梦境。
时移势迁,或许一切早就不一样了。
他失神的立在原地,遥远着案面上的双鱼玉佩。
或许,应亦如她所说,该重新定位他们二人之间的关系。
放弃过往,其实于他而言,又何尝不是一种解脱。
那种时刻被人影响情绪的滋味,实在煎熬。
他可试着放弃过往的憎恨也好,其他也罢,试着与她平和相处,便只当将她做一合心意的外室对待。
待他腻了……大概心结也就解了罢。
鸨母欢天喜地帮着林苑收拾着东西,嘴里头不断的说着恭维话,左一句‘夫人鸿运当头’,右一句‘夫人福运冲天’,恨不得能将那一箩筐的好话统统从肚里倒出来。
因有护卫在楼里守着,教坊里头的其他姑娘没敢出屋,只是都有艳羡的打门口方向朝那三楼的方向踮脚瞅着,也是暗暗期望着或许哪日,自己也能出了这座不见天日的死地。
林苑神色淡淡的,不是没听出鸨母话里的日后望照拂之意,却始终不予回应,待东西拾掇好了,就颔首告辞一声,戴上帷帽后头也不回的下了楼去。
鸨母远远望着那冷淡绝情的背影,心下不免酸了瞬。咬牙跺脚的气了会,暗道这夫人未免忒绝情了些,好歹她也算尽心尽力伺候了这么些天,就算日后不愿照拂几分,可敷衍两句也成啊。
一朝发达了,这脸就立马变了,直接就翻脸不认人,连虚与委蛇都不屑,相当的绝情。
晋滁没有将她安置在前镇南王府,而是在外另找了个一进的宅子。
宅子与镇南王府隔了条街,趋马一刻钟左右的时间就能到。
虽比不上豪门大户几进宅院的气派宽敞,可也不算小了,偌大的四合院里安置着林苑及些护院奴仆们,已经绰绰有余。
宅子墙角周围种了些藤萝花木,推开宅门便见佳木葱茏,篱落飘香。
林苑收回打量的目光,随着引路的婆子进了正屋内室。
当夜晋滁就踏着月色过来,将那良籍文书直接递她跟前。
林苑仔细收下,感激的道了声谢。
“如今这些,可就是你想要的?”
晋滁眸光扫过她手里的良籍,又慢慢看过这小小的宅院。
林苑将良籍放在抽屉里搁好,而后转身过来桌前,给他斟过一杯茶。
“太子爷大概不知,如今我拥有的这良籍身份,这栖身之所,已是教坊里多少姑娘梦寐以求的。”
晋滁端过茶杯啜了一口就放下。
她话里意思明显不过,她如今身份不比从前,能得到这些便已满足。
案上红灯光晕影影绰绰,笼罩在她柔静的面上好似覆上了层温暖的薄纱,让人看了竟有几分舍不得移眸。
“是你想要的便好。”他掀眸看她:“你的承诺可还记得?”
林苑垂眸细语:“记得。日后定会安分守己,好生伺候殿下。”
一问一答,却是承认彼此身份的转变。
不再是存着芥蒂的旧情人,也不再是藏着过往的仇敌,而是京都里再普通不过的主子爷跟外室的关系。
是她的选择,也是他的选择。
“日后有什么需要,你只管跟你院里管家说,他皆会照办。”
晋滁说完,就起身往榻间走去。
“过来替我更衣。”
早朝之后,圣上将太子留下,单独叫到御书房问话。
“倒也奇怪了,当日将人打入贱籍,又强压着不肯放人的是你,怎么如今改了良籍放人的还是你?这兜兜转转的,你不嫌累,朕看着都累。”
晋滁面色如常的回道:“父皇说笑了,儿臣皆按国法办事,断不敢有半分徇私。”
圣上看他笑道:“你这些话,留着给那些老夫子说说就成,跟朕就不必再掰扯这些没用的。”
说着招手,示意他近前。
晋滁从红漆圈椅上起身过去,待到御案前瞧清楚了案面上摊开的那奏折上所述内容,目光定了瞬,而后不着痕迹的打那官员名字上扫过。
“当日那杨家小儿被忠仆冒死带了出去,在深山躲了几个月,好不容易才捡回了条命来。”圣上捋须叹道:“太子你当知道皇后着实不易,朕实在有亏于她。如今她杨家满门就剩了这么个独苗,朕就算如何补偿,都不为过。”
晋滁沉吟道:“敕造国舅府倒也无可厚非。可户部刘侍郎素来奉公守法清正廉洁,若无端被人顶了官职,如何也说不过去。”
不等圣上回应,他又道:“况且空降三品大员入朝,朝臣该如何作想。倒不如圣上多加赏赐,或再让杨国舅虚职在身,既得了体面,也能堵了悠悠众口。”
圣上皱眉:“那些个大臣就是多事。要做点事,还得顾忌着这个别多嘴,那个别反对的,也不知究竟他们是皇帝,还是朕是皇帝。”
晋滁这时从袖中掏出一本奏折来,而后恭谨禀道:“儿臣正有一事要禀。历来御史台权柄过重,儿臣私以为其职责不该凌驾众臣之上,更不该触犯皇室权威。这是朝中数位重臣奏请父皇,望能削减御史台权柄的折子,请父皇过目。”
半个时辰后,太子抬步出了御书房。
圣上头痛的扔了那奏折,朝后看向太监总管王寿。
“他像了谁?如此睚眦必报。”
王寿道:“奴才也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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