笼冢三部曲之三:枷锁 第61章

作者:卿隐 标签: 天作之和 穿越重生

  “让她歇着吧,前些时日她怕是多不得安寝的。”

  说完他最后望了眼厢房门的方向,而后转身离去。

  夜里,秋雨仍未停歇,淅淅沥沥的下个不停,将天地间晕染的一片潮湿。

  晋滁本是最厌这下雨天,可今夜却是例外。

  透过半抬的窗屉,他倚窗而坐,隔着绵连的雨幕,遥望西厢房的方向,看那格子窗里透出的温暖昏黄的光,觉得这细密的冷雨都似让人心头熨帖起来。

  他坐在窗边失神的望了许久。

  望着那窗纸上隐约透出的绰约剪影,他双眸迷离,恍惚,胸口处不由鼓胀起来。

  好似终年的缺憾处被填满,却又好似还差些什么。

  林苑这夜也坐在窗前许久。

  她没有开窗,只是独自枯坐着,望着桌上的那盆榆叶梅出神。

  她在想这十年,在想从前的日子,也在想她这光怪陆离的一生。

  从前她总以为她的命运可以掌握在手中,她可以挣脱时代给予她的枷锁,活出自己想要的人生。

  可如今她却茫然了,曾经坚定的信念甚至开始出现动摇。

  至如今,她还能再掌控自己的命运吗?

  林苑突然可悲的发现,在她自问的时候,她的心底深处竟闪过了些许胆怯。

  若在从前,她定会义无反顾的说是,可如今,她却产生了退意。

  她猛地攥了拳,指甲深深陷入了手心肉里。

  她不敢置信,她的信念竟被摧毁至这般地步!

  是因为没了信心?怕熬不过这十年?

  还是觉得与其对抗的伤痕累累,倒不如妥协下来,接受旁人对她命运的挟裹?

  她不知道。

  林苑痛苦的闭了眼。

  晋滁是想熬她,犹如熬鹰。

  妄图用时间将她给熬乖顺了,彻底变成他所期望的模样。

  时间是个可怕的存在。

  她也不敢想象,会不会真有那么一日,她会彻底妥协认命,变成了他人手里随意揉捏的模样。如同没有型的泥巴,任人如何捏造,她就变成如何形状。

  那,她还是她吗?

  不是了。她苦笑。

  那样的她,不过是具拥有心跳的躯壳罢了。

  大概是为了给她适应时间,这些时日晋滁并未主动来见她。

  林苑时常见的人反倒是田喜。

  他每日都要过来几趟,不是送来些珍奇玩意,就是给他主子当个传声筒,传些话来。

  她屋里博古架上的玩意与日俱增。有价值不菲的摆件,也有市井里略微稀罕的小玩意。

  她有时候会看上一眼,有时候也会去把玩一会。

  可多半时候都是自顾自的干坐着,不知在想些什么。

  后来一日田喜突然让人抬进来一箱子书来。

  那熟悉的沉木箱子乍一入眼帘,林苑就猛地起了身,发颤的双眸流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

  这箱子是她的陪嫁,她如何不认得。

  符家,这箱子竟是从符家搬来的。

  自家破人亡起,她就再没见过家中的任何一物,如今猝不及防见了她陪嫁的沉木箱子,见了这些她从前时常翻阅的书籍,顿时脑中就浮现曾经家和人在的一幕幕,整个人就脑袋轰了一下,泪水不受控的就落了下。

  见她瞬间泪如雨下,田喜忙垂了眼不再去看。

  “殿下知这些书都是您从前最爱的,遂特意让奴才给您送来。”

  林苑颤手抚着箱子,流着泪说不出话来。

  田喜只庆幸他们太子爷没亲自过来,否则若亲眼瞧见了这幕,那只怕砸箱子焚书那都是轻的了。

  那太子爷跟这位好不容易缓和的关系,只怕又要降到了极点。

  “殿下说了,日后在这处您随意些便成。若觉得无聊了,便就出府去逛逛,若不想出去,就可以养养花种种草什么的,都成。”

  说着田喜就走到窗前,将那窗屉打开了些,指着外头齐整的空地道:“您看,咱家殿下特意嘱咐的,让人给您单独开辟出的一块空地来。您可以随意种些什么,需要什么种子,只管跟奴才提声,奴才如何都能给您找来。”

  秋风吹来,带了些外头的泥土气息,让人的情绪于纷乱中缓和了些。

  林苑这会多少缓了过来。擦净泪后,就往窗外的方向看了过去,果不其然见了一块篱笆围成的空地来。

  想起近些时日外头乒乒乓乓的声响,她这才反应过来,原来是下人在起砖石,整饬了块园子。

  “那……请替我谢谢殿下吧。”

  田喜立在那躬着身,恭谨笑道:“奴才觉得倒不必了。您今夜,可以亲口跟殿下说。”

  林苑的脸色白了半瞬后,而后略显如常的说了句好的。

  酉正时候,林苑的屋里开始有奴仆出入,端着各色菜肴点心摆了桌,上了酒,单独摆了两副碗筷,而后轻着手脚躬身离开。

  外头守门下人的问安声传入屋内。

  伴着门被推开的吱嘎声,稳健的脚步声随之响起。

  夜里的风从门外吹来,吹的壁灯跳动了几瞬,光影也随之晃动。

  两扇门再次被阖上的时候,风也戛然而止。

  高大的身影往堂内八仙桌的方向举步而来。

  林苑抬眸望去,恰好与来人灼灼看来的目光相对。

  “你来了。”

  她柔静侧立在桌前,缓落下眸光,轻声细语的道了句。

  晋滁来之前本来心中有些恼火,甚至此番过来还有些要发作之意。可此时却因她这句,心就突然软了下来,那火气如何就腾不起来了。

  长眉敛了凌意,他淡笑着嗯了声,去净了手后就近前来,撩袍坐下。

  “等了很久了?”

  “并未很久。”

  林苑缓声应了句,而后在他身旁落了座。

  晋滁忍不住频频注视着她。

  数日未见,他不知她对他的抗拒有没有缓解些,亦不知她内心有没有稍微想通些。他唯一知的是,这些时日他夜夜辗转反侧,对她的思念有增无减。

  每夜隔窗相望,于他而言,不啻于饮鸩止渴。

  如今人近在咫尺,他着实有些难耐,几欲想揽臂拥她入怀,想亲吻她眉眼唇瓣,想与她喁喁细语说些情话。

  感到落在面上的目光越来越灼热,林苑的脸色难免僵硬。她忍不住朝外略偏过身子,似有若无的与他拉远些距离。

  晋滁见她难掩抗拒的模样,只得暂按下心思,移开了略沉的眸光。

  “用膳吧。这个时辰,你也应是饿了。”

  见他移开了侵略意味浓重的灼灼目光,林苑浑身紧绷的神经遂稍微松懈了下来。

  晋滁持了牙箸,不作声的开始用膳。

  林苑端起一旁的米粥来,小口慢慢吃着,偶尔夹上一两道素菜。

  正垂眸喝着粥的时候,突然一道菜落入了她的碟中。

  “鸡髓笋不腻,你尝尝。”

  林苑吃粥的动作僵在了当初。

  晋滁一瞬不瞬的盯着她。

  一句再平常不过的话,却无端让看似平和的关系,陡然落入了僵局。

  林苑让自己尽量自然的去夹那碟中的菜。可是她的动作却是僵直的,夹了菜后就停在了唇边,竟是如何也吃不下去。

  闭眸喘口气,她终是无法勉强自己,于是将筷子重新搁下。

  手中粥碗一块搁下。

  “我吃好了,再吃下去肠胃会不太舒适。”

  说完她端了酒壶,给他斟过杯酒,轻搁在他面前。

  晋滁不带情绪的打她面上收了目光。

  持筷从她面前碟子中夹过那道菜后,他兀自吃下,而后抓了酒杯仰脖饮尽杯中酒。

  他又去夹那鸡髓笋,却在筷子将要触及那刹,陡然朝外狠掷了筷子。

  “与孤一道用膳,可是觉得味同嚼蜡?”

  他伸手抓了她手腕,强行制止了她欲逃离的举动,而后咬牙欺身朝她逼近。

  “来,你告诉我,你到底还要多久才能接受我?”

  林苑无法忍受他的欺近,不免剧烈挣扎起来。

  “我们说好的,我留在你身边,可你不能碰我!”

  “如何不能碰?”晋滁猛地半起了身,直接横臂握在她的椅扶上,强悍的将她整个人困在圈椅中。

  “你若让我等太久,我如何忍得?看得到,听得到,唯独摸不到,碰不到!你当孤是柳下惠?”

  “你不是有其他女人,你如何不能找她们!”

  随着他身体压近而又惊又惧的林苑,想也没想的将话脱口而出。

  晋滁猛地盯着她,俊美的脸庞有过几瞬阴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