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顾青姿
崔老太太却说:“柬之,我知你志向,也清楚,阿城和阿律多不如你。但阿城是你长兄,你们手足不可生分。”
崔邺保证:“我保证,不会和两位兄长有任何嫌隙。”
崔老太太像是叹气一样,有些无奈的伸手拍拍他的手臂,自嘲:“瞧我,糊涂了。”
但也没说糊涂什么了。
崔邺和她讲起西北的风土人情,讲起她的家乡湖州的风情。
直到午后,卢氏才回来。
满脸喜气的卢氏直奔他的院子,进门就说:“柬之,你舅舅瘦了好多,我都没想到,他苍老了这么多。”
崔邺安慰她:“以后舅舅就住在长安城里,你想哪天见就哪天见。”
卢氏心情激动的想哭,和他说:“父亲去世那年,我嫁到长安来,再没见过他们……”
崔邺听过那位外祖父的故事,扶着卢氏坐下,安慰道:“阿公有他的道,帝师一生奉主,那是他花费心血教出来的学生,你别怪他。”
卢氏哭的泪流满面,像是把憋在心里的话一次性说完,哭着说:“我怀着你,听到父亲没了,他开了城,自请谢了首级,他自小对我们兄妹耐心好,我做梦都没想到他会不在了。”
崔邺由着她哭,等她哭够了,崔邺商量:“可以给舅舅在书院里找个差事,我去托付二伯一声,舅舅想来不会受我的接济。你和舅母多走动。”
卢氏止了哭,对舅舅的安排她没有主意,全凭崔邺做主。
崔邺去找崔浩,崔浩正在宴客,门下省枢密院里的学士,精通文律,崔浩骄傲的给客人尝了崔邺送他的西瓜。
豪爽道:“此物可谓夏天解暑魁首。”
崔浩正得随从通报,崔邺来了。
崔浩起身大叫:“快叫他进来。”
崔邺进门就见那位友人吃得满嘴汁水,一脸新奇和惊艳。
崔邺笑说:“吊在井里,冰镇后,口味更佳。”
崔浩已经不复年轻时的桀骜,昔年名贯长安城的崔二公子已人到中年。
崔浩一听难得开怀道:“柬之总能找到新奇的东西。此物大善。”
崔邺顺着说:“这可不是我找到的,西郊外有个农庄专门种这个。庄主极善农道,已经开渠种稻了。”
崔浩好奇的问:“是不是你五婶娘家的人?”
崔邺默认。
崔浩想起那个味道绝美奇特的蛋糕,由衷的说:“那小女娘心思极精巧。”
那位友人对西瓜简直爱不释手。
崔邺继续说:“瓜期只有一个月,在暑气最盛的时候,过了这一个月,要想再吃,就要等明年了。”
崔浩被他这么一说,莫名有种紧迫感。
一直待友人走后,崔邺也不客气的说直说:“我舅舅初来长安,不知书院可有教习的空缺,不必多有声名,安稳即可。”
卢家诗书传家,曾是清贵名门。
崔浩满口答应:“我过两日,给他写封信邀请他进书院讲经义。”
“那就谢二伯了。”
崔浩有些唏嘘:“卢兆林年少时,诗书一绝,转眼我们都已经这个年纪了。”
崔邺见他惆怅,道:“待我改日再给您寻些新鲜吃食。”
崔浩笑的满脸喜气,问:“你父亲可是给你回信了?”
“回了,告诫我自省其身,不可惹事。”
崔浩听的忍着笑说:“子廉这个性格。总是这样。”
但并未对他们父子之间的事多言半句。
谢奚还不知道,她的西瓜在太液池的宴会上,成了最瞩目的一物。
崔浩只说偶遇郊外农人种植,献给圣上。
圣上年岁和崔程相当,不如崔程猎猎杀气,但气质尊贵,更有上位者的威仪。尝过西瓜后,赞道:“民生百态,皆是如此。”
西瓜自此一举成名。
崔邺派人替谢奚看着西瓜地,怎么卖西瓜,他有了大致章程。
谢奚对做生意不太开窍。看了他的信,云里雾里的,半懂不懂。
崔邺这几天要照顾卢家一家。
卢家阿圆是个十五岁的少女,圆脸白嫩,看着健康活泼,大概卢家人和她说了他是她的定亲人,她有些害羞。
崔邺在一种头疼又夹杂着愧疚的心情中,带着阿圆回了崔家。
为了给小姑娘一点威严,从头到尾都没有和她说话。
卢氏强硬要求他带着阿圆去街上。
一想到他要被迫娶一个十五岁的初中生,就觉得自己造孽。
实在无法,他就带着阿圆去了谢奚那里。
谢奚正在院子里移栽韭菜,吴媪嫌弃韭菜生的细嫩,她在处理根系。顺带替吴媪收拾菜园子,抬头远远望见崔邺骑马在前,后面跟着一辆马车。
她蹲在地上还在好奇马车里是谁。
见他进了院子,赶车的人撩起帘子,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女下车。
谢奚站起身,问:“你这是?”
谢奚一身男装,像个俊俏小郎君,阿圆见了他,害羞的站在崔邺身后。崔邺真有点难以启齿。
谢奚看着他一张便秘脸,突然就明白了。
渐渐的笑起来,越笑越开怀,笑的山呼海啸,问:“你这是,带着人和我耀武扬威来了?”
崔邺伸手扶额,一直等她笑够了,才说:“和你说正事,你像点样子。”
谢奚一边笑伸脖子要看阿圆,问:“这位妹妹,叫什么名字?”
阿圆见他像个登徒子一样,怒斥:“你放肆。”
谢奚乐不可支,崔邺阻止道:“你差不多行了。”
谢奚自己说:“和你的崔哥哥来这里,不用拘束,就当是自己家。”
说完挤眉弄眼的笑话崔邺。
第23章 二十三 卢家阿圆
崔邺见她得意的快上天了,忍不住了,说:“你谢姐姐人性格爽直,不要拘谨。”
阿圆听了惊讶的探头看她。
谢奚抿着嘴忍着笑,招呼阿圆:“走,姐姐带你去吃好吃的。”
阿圆这才冲她笑起来。小圆脸一脸喜气。
阿武从田里回来,一身胡服短打,见了崔邺笑着打招呼:“五哥。”
阿武自从负责采买、跑腿和琐事以后,人机灵了很多,很得谢奚的心,让她少了很多烦心事。
谢奚意识里没什么男女大防,和阿武说:“先别玩了,带小阿圆去看小荷才露的嫩尖尖,她喜欢什么,就摘什么。”
渠塘边鲁伯不知从哪里移栽来很多禾木。
阿圆正好奇,看着崔邺,询问意见。
崔邺哄阿圆:“跟着阿武哥哥去看西瓜长什么样子,你谢姐姐的西瓜地里多得是,看上哪个就摘哪个。”
才十五岁的小孩,哪里能忍得住诱惑,害羞归害羞,回头见崔邺并不反对,而且鼓励她说:“你不是好奇西瓜生在哪里么。”
她这才跟着阿武出了院子。
阿武实在,见她穿的是粉嫩的绣花鞋,问:“要不我背你吧,你这鞋不行,回来后铁定不能穿了。”
阿圆迟疑的站住,犹豫问:“我小心些不行吗?”
阿武大概认真想了想,说:“怕是不行。”
他随了鲁伯,带了回鹘人的血统,眉骨高高的,浓眉大眼,看的出来将来一定是个俊俏的儿郎。
阿圆像是下了很大决心一样,狠了狠心说:“我不怕。”
阿武像是没明白她的纠结,随口说:“不过也没事,要是鞋脏了不能穿了,我赔你一双,你放心走。”
阿圆惊诧的看他,见他毫不在意的已经在前面带路了,阿圆想说,我才不要你的鞋。
阿武毫不知少女心事,只顾着前面带路,走出去一段路指着前面的渠说:“这是我阿姐着人开得渠,种了第一茬稻,我阿姐种了一片芸薹,据说秋天的时候极漂亮……”
待他一回头,阿圆远远落在后面,田埂上尘土厚,她躲来躲去躲不开,茫然的往前看。见阿武早已走远了,见他一回头就气急败坏喊:“你,等等我。”
阿武有点不能想象,一路宽敞,她为什么会走不动。
无奈折回去,伸手道:“你抓着我吧。”
阿圆觉得他像个登徒子一样,怒目瞪着他,阿武以为她嫌他衣服不干净,无奈说:“你要是怕鞋脏,我背你也可以,这总行了吧?”
阿圆快被他气哭了,阿武见她一脸委屈,立刻改口:“那你说什么办?我听你的。”
阿圆忘了眼远处,看了眼脚下的鞋,豁出去的说:“算了,就这么走吧。”
阿武随口骄傲的说:“我阿姐走路比我都快,下地插秧,种西瓜,开荷塘,什么都会。”
阿圆惊讶的问:“那你阿姐好惨。”
阿武生气的辩解:“你不懂,我阿姐不是寻常小女娘,你们只懂住在楼阁里绣花烹茶,我阿姐胸有丘壑,有大志向。”
阿圆莫名其妙被他看低了一截,都忘了脚踩泥坑,反问:“有什么好的?小娘子们不都是比诗书,比文采,比家世,谁会像个泥腿子一样种地?难道还不惨吗?”
阿武对谢奚的崇拜简直到了顶点,被阿圆气的头疼,摆摆手嘴笨的说:“不和你说这种废话了。”
阿圆和他吵得没了后续,有点生闷气,扭头就看到绿泱泱的一片西瓜地,满地都是圆滚滚的西瓜,她惊呼:“原来西瓜是这样长的?”
阿武自豪的说:“这些都是我阿姐种的,也只有她会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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