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顾青姿
谢奚回头看他问:“你总是这么临危不乱吗?”
崔邺摇头:“我只能尽量护着我能保护的人,尤其是你,总担心你被陆家忽悠了,又怕你心理素质太低,被战乱吓到。”
谢奚问:“你就不怕的吗?”
崔邺笑了下说:“我在河西道上遇过小规模的屠杀,还不止一次。这是个冷兵器时代,我对战争比你更敏感。这不讲道理的世界,你首先做的就是保护好自己,对每一个人都要有防备心,必要的时候,对我也要有防备。你能做到吗?”
谢奚却很认真的和他承诺:“崔邺,我对你生不出戒备心。我们是受同样的教育,见识的是同样的世界。只要在这里,你就是我心里最信任的朋友。这种信任根本没道理。”
崔邺欣慰的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什么都没说。
谢奚竟然也没察觉有什么突兀,却让鲁伯看到了。
阿武要去照看放羊回来的佣户们,谢奚起身说:“让崔邺照看好烧烤,我去帮吴媪,等会儿就在外面吃饭。”
晚饭后,五书来给他送信。崔邺当时正在她房间里看她的实验记录,五书带来了五封信。
他一点都不避讳谢奚,打开一封后,看了片刻,有些遗憾的说:“甘州的消息,你父亲在瓜州被屠城之前,就已经离开甘州,向瓜州方向去了,至于去了哪里,现在还打听不到。瓜州再向西,伊州目前还没有消息,再往西打听消息就比较困难了。”
谢奚惊讶的看着他,半晌后才说:“别和他们提起,再等等消息吧。”
崔邺打开第二封信,看了半晌,轻轻合上什么都没说。谢奚看着他,也不说话。
等他的信全部看完,他才说:“过几日,我要去河西道走一趟,我把五书留在这里,你有什么事,就吩咐五书去做。”
谢奚拒绝:“我能有什么事,你还是带着他吧。”
崔邺坚持说:“我有的是人,五书和清华我都吩咐过了,需要钱就去崇仁坊的客栈去拿。有什么事不要出头,去找你姑姑。陆家的事,不着急。”
谢奚被他说的有些紧张,好像很少有人这样一遍一遍的嘱咐她。
“河西道真的没事吗?你这么跟我交代这么多?”
崔邺笑起来,一双剑眉都舒展了,笑说:“我怕你着了别人的道,稀里糊涂嫁进陆家去。”
谢奚白了他一眼,也笑起来。
崔邺要自己带着商队北上,穿过山脉,去深入草原的突厥内部去兜售茶盐。这种买卖赚的是刀尖上的钱,却也是系着河西道百姓命运的钱,河西道缺战马,这是众所周知的事。
生死有时候就是件转瞬即逝的事情。
他今晚大概住不成了,哄她说:“没事,这趟去了以后,帮你找两个会跳舞的胡姬,再给你寻一些新鲜的种子。”
谢奚笑说:“那还是寻种子要紧,胡姬的话,你要是喜欢,你自己和她们谈恋爱,我只看跳舞就可以。你只要平安,就算同时和十个姑娘谈恋爱,我也不会说你的。”
崔邺听的笑得开怀。
起身收拾起书信,和她说:“我要回去收拾行李,今晚不能住在这里了。”
谢奚突然生出一种感觉,他就像家人一样,住在这里仿佛是件理所当然的事情。
她一直盲目的觉得,他和她是一起的。此刻才清晰的认识到,他现在姓崔,是崔家人。
而她姓谢,是谢家人。
在这里,他们毫无干系。
突然就觉得心里有些茫然。
崔邺知道这次北上很凶险,也说不上来有什么恐惧,只是尽力而为。
在历史的洪流里,他只是个普通人,一颗毫不起眼的尘沙,不管是从前还是在这里。
北上贩马,做的是命悬一线的买卖。都知道艰险,而他大可南下去,一样有数不尽的财富。
但心里还是想去冷铁、杀戮的边缘地带,去尽力帮助一些人。
或者是他来到了崔家,做了崔程的儿子,就是缘分,崔家一门的命运注定和河西道是分不开的。
要说血性,根本谈不上,他是出了名的贵公子,从前连健身都断断续续。
可来了这里,他的心变得悲悯,混迹在行商走客的商帮里,整日听到商队里男人们粗暴简单的愿望,觉得至诚至信,是多可贵的品质,这大概是一个人的信仰吧。
出门前,他走出去几步,突然又折回来,俯身拥抱着谢奚,在她耳边说:“谢奚,我若是没有回来,你就当我回去了。回去继续做我的有钱人了。”
谢奚本能的反驳:“你敢把我丢下。”
他听的笑起来:“确实不太敢,那你就等着我的新种子吧。”
谢奚被他说的没来由的恐慌:“崔邺,如果要死人,你不要冲上去。不要去做英雄。”
我们都是凡人,而我是个自私的人。
崔邺放开她笑说:“我去河西道是做生意的,当什么英雄。回去吧,等我的消息。”
等崔邺走后,她在院子里站了很久,鲁伯就在隔壁库房里做木工,听见动静出来问:“这么晚上了又要回去?”
她看着鲁伯问:”甘州漂亮吗?”
鲁伯撸着袖子,拿着工具,听她问起,笑说:“我自小就离开了,离开的太久了,都有些记不清了。”
他说完看着谢奚问:“崔五郎是去甘州了?”
谢奚:“他没说,河西道不太平,我猜他大概是去甘州了吧。”
鲁伯皱眉问:“什么时候的事?”
谢奚一时没忍住说漏了嘴,见鲁伯盯着她,只好实话实说:“快两个月了,我一直托崔邺打听父亲的消息。突厥南下强攻了瓜州城,河西道打了一场,又夺回了瓜州城。至今没有父亲的消息回来,但愿他这次能带回来好消息。”
鲁伯见她说的详细,信以为真,问:“要不,我去走一趟。”
谢奚当即拒绝:“别,你们都走了,我的心也跟着走了。今秋事多,崔邺已经在帮我打听消息了,父亲在西北多年,应该知道怎么躲避战乱。咱们在家里不能乱。”
鲁伯回了库房坐在灯下又开始刨木头,谢奚坐在他身侧,问:“河西道从前就是乱的吗?”
鲁伯边刨边说:“这世道都是乱的,何止是河西道。”
谢奚问:“不是天下安定都十年了吗?”
鲁伯却说:“河西道这几年才消停,从前和我郎君从甘州贩货,稍有不慎,就会被洗劫一空。军饷有限,有时候,守城的兵丁都会打劫过往商客。不过那都是前些年的事了。这两年大概刚太平了。”
谢奚听的毛骨悚然,问:“那父亲,怎么会做了这么多年生意?”
鲁伯笑说:“郎君性情豪侠,仗义疏财,在河西道上有些名声,甘州城里的兵户大都得过他赠的酒,西北一带,人虽粗野,但都是豪爽性情。”
谢奚由衷的说:“但愿河西道能彻底太平,到时候我们去走一趟,我还没有见识过玉门关外风滚沙的景象。”
鲁伯豪迈道:“关外苦寒,但也辽阔。”
谢奚静静的抱着腿看着他做木工,鲁伯试探问:“崔五郎至今都没成亲?”
谢奚:“没有。”
鲁伯又问:“崔五郎可是和你说过什么?”
谢奚奇怪的答:“说什么?”
鲁伯不得不提醒:“雀奴对陆家的亲事,可是有什么想法?”
谢奚见鲁伯提起,顺着问:“鲁伯觉得,我和陆家的亲事合适吗?”
鲁伯理所当然的说:“自是合适的,陆三郎能娶到雀奴,也是他的福气。”
谢奚听的笑起来,老实说:“可是我却不想嫁进陆家去。”
鲁伯惊诧的看他,似是不解的问:“为何?”
谢奚:“高门世族,恭顺良徳。本就不是我这种性格能呆住的。我能实验出来产量多三成的粮种,能种很多你们都想不到的东西,唯独不会住在深宅里品茶绣花。”
鲁伯无话可说,静默了片刻,问:“雀奴此话当真?”
谢奚认真说:“当然当真,我本就志不在亲事,也不在陆家。”
鲁伯又问:“雀奴可是中意崔五郎?”
谢奚嗯了一声,又急问:“你说什么?”
第33章 三十三 北上
谢奚不可置信的想了片刻, 怀疑的问鲁伯:“我看起来,很中意崔邺?”
鲁伯可说不上来,他是个直来直去的壮汉, 这等感情的事他哪说的明白。只知道崔邺和谢奚不是普通的表亲戚。
谢奚细细思量了很久她和崔邺相处的过程, 好像是有些问题。
她确实对崔邺有些太过理直气壮了。这个意识可真致命。
“不是, 我和崔邺, 是生意伙伴。”,她急着争辩。
鲁伯却说:“崔五郎对雀奴多是包容, 未尝不是良配。”
谢奚伸手挡住:“不不不, 不能这么乱想,崔邺和我不是一类人。”
她自己都凌乱了, 他们两现在还到底是不是一类人。
最后颓然的起身和鲁伯说:“唉, 你早点睡吧,我也去睡了。”
等她躺在被窝里, 开始回想和崔邺认识的过程。
她不敢想象,她若是喜欢上崔邺,会是什么情形, 这个假设太复杂了。
就那么胡思乱想的睡着了。
可怕的是, 梦里, 崔邺就躺在她身边,目不转睛的盯着她, 问:你真的不喜欢我吗?
谢奚睡梦中被自己吓醒来,心怦怦怦的跳。并不觉得生气,还是只觉得震惊。
不经怀疑,她难不成真对崔邺有了见不得人的心思?
夏夜的虫鸟蝉蛙声此起彼伏,她心烦意乱的睡不着,只好点了灯起来, 坐在书桌前随手翻开书,有两本是崔邺带来的,他是个很奇怪的人,浑身小资情调,贵族气质,偏偏做的是当下世人眼里的下九流的买卖。
对时下市场调研掌握的很详尽。
书是一本纪本,记录前朝货币钱粮价值波动的,也不知道是哪个经济学家这么厉害。她想起崔邺,就有点心烦意乱,说不清对他是来自同伴的依赖还是真的发生了感情。
尤其在这种特殊环境,是很容易混淆的。
她颓然的想,这破败的运气,总是让她走入这种两难的境地,要是她还在下乡扶贫,根本不会认识崔邺,哪有这些烦恼。
可是又一想,认识崔邺,知道了很多从前不知道的东西,是一种全新的视角。好像感觉也不错。
绕来绕去都是死胡同,她长长呼了口气,仰着头看着屋顶,让一贯的理智回归,把感情先放一边。
决定提笔给崔邺写了一封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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