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顾青姿
她戏谑问:“教你的字学会了吗?算学学会了吗?布置的功课做完了吗?”
小姑娘脸色一瞬间就变了,求饶的瘪着嘴说:“今日不能停一天吗?我昨日的都没学会。今日有很多事要忙。”
十二岁的小姑娘,就该这样,每天为学习而发愁嘛。
她看的一乐,道:“好吧,宽限你两天,过两日我再检查。”
阿月一乐,笑说:“陆家送了年礼,是陆家二郎送来的。”
谢奚不清楚这个陆二郎和陆三郎是个什么关系,问:“需要我去见吗?”
阿月摇头,谢奚起身说:“算了,还是我去见见吧,总归是债主,再说了,我现在是谢家的小郎君。”
陆文之本不是来送礼,帮大伯拜访同窗送年礼。他后来在才学上多有疏漏,喜武人也豪爽,家里不怎么拘着他,没那么多的规矩。路过坊门口见几个家奴进来,他才想起谢家就在这里,本事好奇进来看看,但是进来就后悔了,这是极不合规矩的。
他坐在堂前后悔了半晌,刚准备起身告辞,抬头就看见进来的谢奚,谢奚一身天青色的圆领长袍,披着件黑色的披风,亭亭玉立,俨然是一个俊俏的小郎君,陆文之被她晃了眼,起身道:“这位是?”
谢奚四不像的伸手示意:“快坐,我父兄不在,今日就由我来招待陆家兄长。”
陆文之惊讶的看她,一时不知该说什么,谢奚毫不在意的像个小郎君似的笑说:“父亲叮嘱家里要去拜访陆家,但是家里出了些乱子,就耽搁了,某在这里给陆家伯伯赔罪,谢谢陆家伯伯救急,陆家兄长一定帮我带到。”
说着朝陆文之行了一礼。
陆文之后知后觉的忙扶起她的胳膊,又觉得也不对,收回手道:“不打紧、不打紧。”
他就算后来不那么上进,也比一般学子文采好,毕竟陆家的儿郎从小都是陆老教习启蒙的。他也是同辈里比较出众的一位。
他只比陆三郎大两个月,定的是城南吴家的女儿,结果前年年初,吴家女儿染病去世,他至今在没有定亲。
他本就是路过,忙起身道:“那我就告辞了,如果小娘子有什么难处,尽管来找我。”
谢奚爽朗笑说:“还是叫我谢家小郎君吧,谢家得各位相助本就是幸事,年后少不了要叨扰各位亲友相助。”
陆文之满口答应:“有什么事尽管来找我。”
尽管谢奚知道是句空话,但是听着也舒坦,送走陆文之,王媪满意的说:“陆家究竟是官宦之家,陆家小郎君说话就是不一样。”
谢奚笑笑并不在意,她回房把完善的地图取出来,长安城周边的地图她已经绘出来了。
开春就要春耕,尽可能的买地,谢家姑姑的私房钱要还,陆家的一万贯也要还……
真是到处是债……
正月初五她出门在崇仁坊找人,正赶上一队北来的商队,崇仁坊里热闹的非常,客栈人满为患,她进了上一次来找崔五郎的客栈,进了门就见他又坐在当日的那张桌前,喝酒看戏,不同的是今日没有胡姬跳舞,崔邺像是察觉到有人看他,回头就看到谢奚盯着她,他极其自然的道:“巧了,坐。”
话又少,还挺撩人的。
谢奚也不扭捏,坐下问:“信送到了吗?”
崔邺看她并不是很着急的样子,据实说:“现在回信大概在路上了吧,这趟我没有去凉州,不太清楚。”
谢奚问:“凉州的生意好做吗?”
崔邺大笑:“我不是做生意,家父是凉州刺史,我不过是个跑腿的。”
谢奚听得想骂娘,哦,军/区司令家的公子。
崔邺看着谢奚一脸憋屈的样子忍着笑,问:“你呢?听五婶说是家里生意出了问题?”
谢奚随口说:“已经处理了,想让你给父亲捎个口信,让他不用着急了。”
崔邺了然:“这个简单,这几日父亲的长史要去凉州,我让常随跟着跑一趟。”
谢奚也不矫情,爽快道:“那就谢崔兄了。”
崔邺开玩笑说:“可惜了今天没有胡姬跳舞,那就让谢家小妹尝尝这里的水盆羊肉。这店家的羊肉是一绝。”
谢奚现在对羊肉一点都不感兴趣,随口说:“待来日请崔兄尝尝家里的菜,未必比得上这里的水盆羊肉,但是剩在口味新奇。”
崔邺一想,心里顿时火热,他在这里很久了,唯一遇上可能是同乡的谢奚,确实想尝尝熟悉的口味,满口:“改日一定上门尝尝。”
谢奚打蛇随棍上,问;“你一直在河西道走动,可有新鲜的种子?或者是水果?”
崔邺笑问:“你的意思是?”
谢奚也不隐瞒:“我要种田、养羊,赚钱。家业困顿,总要养活一家人。”
她这个想法完全就是现代人的思维,崔邺心里失笑,她是生怕他不知道。
“行,我知道了,商队来了我留意着,若有新奇的种子,我差人通知你。”
谢奚赚了他一顿羊肉,得到他的答复,对他的印象更好了,满意的回去了。
出了正月,农田里就开始有农人在麦地里劳作,路上行人陆续多了,田野里一片翠绿,谢奚骑在马上,后面跟着一群从骡马市里买来的羊,陆伯和谢伯坐在后面的牛车上拉着行李,搬往郊外庄上。
鲁伯早已等着了,见他们来,几个人帮忙将羊赶进圈好的羊圈。
鲁伯已经在准备盖房,按照谢奚的计划将院子推倒了重来,屋后的大片空地她留着日后有用,两侧的厢房,中间的堂殿,宽敞广阔,这房子一定要大,她有用处。
现在两侧的厢房才刚盖起来,工匠们还在忙碌,鲁伯一家暂住在后面羊舍旁的仓库里。
谢奚看了眼房子,鲁伯问:“鲜少有人见过这样盖房子的。”
谢奚笑说:“为了方便,以后你就知道好处了。我日后就住在这里。这里进城也就一个时辰,日后总要忙碌。”
羊舍旁边有片桑树林,桑树还不大,苜蓿地就在隔壁。
她让鲁伯在地上铺了地暖,盘了火炕。没暖气的冬天实在太冷了,她简直受够了硬板床,靠一身正气取暖。
房子在半个月后才建好,确实气派,吴媪性格爽快,干活儿麻利,问谢奚:“小娘子的房间我已经准备好了。
谢奚进去看了眼,临窗的位置是四方四正的一个小炕,旁边是一张大案几,旁边是书架,对面是胡床,衣柜。
房间简单明了。
她将行李搬进来,看了眼窗外,后院收拾的平整。鲁伯的儿子阿武和佣户们出去放羊了。
城里的生意清闲,谢伯也搬来庄上,和鲁伯一起准备春耕,谢奚一直等着崔邺的消息,看能不能找到新鲜的水果、蔬菜种子。
中午鲁伯带着佣户下地,开春谢奚花了最后的八佰贯家当买了隔壁调任京官家里的一百亩下等田。
先前因是佣户在种,田地没有换耕,人乏地困,产量极低。
鲁伯跟着她走在田埂上担忧的说;“这一百亩怕是不能回本,看这土地,非是沃土。”
鲁伯不好直说她八百贯钱白花了。
她看了眼地,问:“上等田一亩多少收成?”
鲁伯道:“上等田一年,青壮劳力精耕细作顶多六斗,下等田,唉,顶多两斗。”
她细细一换算,一斗是十升,这么算差不多就是一百斤多一点,农村寻常装粮食的编织袋也是七八十斤,一亩田地顶多两袋粮食。
她心里叹气,这需要一个袁老爷子,一亩地能提高到十倍产量。
但还是要研究的,要不然这一大家人都得饿死。
但是精耕细作也是有区别的,现在没有牛的农户,种地效率和产量都极底。
她吩咐:“地里的这些野草就地烧了,不要清理,等之后我有安排。
她回去后在房间里窝了几天时间,研究绘制了新式犁的样图。
等画好图纸交给鲁伯,询问:“你看能不能造出这个?翻地简单快一点。”
鲁伯本就懂木工,细细研究了片刻,大惊之后又是大喜,都没顾上和她多说话,匆匆去找木料去了,没几天新式犁就造出来了。
鲁伯谨慎,知道这个东西的重要,都不肯让木匠做,他领着儿子连夜的赶工。
那百亩的地看来是没白买,这几日鲁伯领着佣户们在翻地,所有人信心大增,干劲十足。
田庄养活了将近二十户的佣农,买地后本要在雇些,但有了牛和新式犁,鲁伯说不用雇,他自己就能做很多。
中午吴媪领着一帮仆妇们在做午食,谢奚让陈伯买了半扇猪,中午要做卤肉。温媪和仆妇们在煮汤做烤肉,农人们的吃食没那么精细。
谢奚让吴媪准备了一锅蒸饼,卤肉从早上开始小火慢炖,直到中午,锅里的卤肉的香味已经让人垂涎不已,吴媪已经将汤装在桶里,谢奚催说:“把肉也装上,记得拿刀,让人将蒸饼划开,将肉夹进去,鲁伯知道怎么吃。”
吴媪笑说:“小娘子惯是浪费!”
谢奚:“翻地是苦力活,该让他们好好吃。”
剩下的猪头和下水,要慢慢收拾。
她曾经基层下乡尝过农家自制的猪头肉,简直惊为天物。
卤猪头最重要在火候,不能煮软,不能太硬,要保证熟和胶原蛋白的弹劲刚刚好。
一个下午她都盯着锅里的水,和猪头,水始终保持微微沸腾,等猪头筷子能插进去了,快速将劈开的猪头捞出来,骨肉要趁热分离。
因着发烫,她的手被烫得通红,疼的直龇牙。
吴媪要准备晚食,佣户们晚上各自回家吃饭。
但是鲁伯父子和谢伯陈伯几个人要吃饭。
谢奚催说:“焯水的猪肉准备好了吗?”
吴媪问:“还是吃卤肉吗?午时他们吃的极好,晚食可以简单些。”
谢奚好笑说:“不必,都是些寻常吃食。”
等红烧肉下锅,有吴媪盯着,她要专心拌猪头肉。
吴媪在后院里的菜畦里小小的一方芫荽已经露头,绿油油的有手指那么长,她揪了一把,将茱萸碾碎,浇了热油,茱萸碎被泼出红油来,花椒泼油椒麻香味,猪头肉要等凉了口感才最佳。
肥瘦相间的猪头肉和微微脆的猪耳朵,拌着微辣的茱萸油,芫荽碎味道新鲜清爽非常,简直让人回味无穷。
等红烧肉出锅,听到院子里的喊声,和温媪的询问声。
谢奚出门望了眼,见崔五骑在马上,也在望她。
一来一回算是老朋友了,她笑的招呼:“你怎么找到这里来了?快进来。”
崔邺笑说:“我去了趟兴化坊,结果说你在郊外的庄子上,一两句话也交代不清楚,索性自己来寻你。”
谢奚见他马上带着行李,吴媪替他去拴马,谢奚笑说:“那正好,留你尝尝新菜。”
正说着鲁伯一行人回来了。
晚饭开饭,红烧肉、凉拌猪肉肉,温媪的烤兔子和烤羊肉……
还有谢奚给自己煮的一锅清淡的鸡蛋汤。
崔邺看了眼红烧肉和凉拌猪头肉,心里感叹,真是来对了……
鲁伯见他是贵公子,很是见外,毕竟主仆有别。
谢奚爽快说:“家里都习惯了,我和谢伯都是一起吃饭的,要不然也不会让你们打这么一张大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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