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缮性
萧循止住笑,冲令嘉挑衅一笑,“你猜!”
……好欠揍啊!
令嘉被气得浑身气血都在翻涌……不对,翻涌的不是气血,是她的意识……是那把折扇……被说到痛点,就下迷药,这厮好没风度啊……
艰难地转过几个念头后,令嘉终于晕了过去。
眼看着令嘉晕去后,萧循自语道:“真是个聪明的女人啊!可惜——”
他遗憾地摇了摇头:“——还是猜错了!”
萧循看着仿佛比萧彻可亲,可论涵养却差了萧彻不止一筹。
令嘉不过是戳了戳他的痛点,往后的行程里,就再不曾有机会自主过,不是脑子晕晕乎乎,就是手脚酸软无力。
偏偏萧循这厮还一脸迫不得已地同她道:“五嫂的聪慧过人,为了避免五嫂的聪慧给行程增添麻烦,我也只好用些强硬的手段了,叫五嫂受委屈了,真是不好意思。”
哪怕意识就像醉了一样迷糊,令嘉依旧忍不住暗骂:知道不好意思,就少下些药啊,混蛋!
在麻醉药物的药效下,令嘉彻底失去了时间知觉。
仿佛就是一场大梦,梦醒后,就是一间石室。
石室都是从地下开辟出来的,只有通风口,没有窗。为了避免意外,连照明都是用夜明珠,但夜明珠光亮有限,整个房间都很昏暗。
但除开昏暗这项,这间石室却被布置得极为精致,软塌、桌案、茶具、膳具……等等无一不是最上等的将作监所出的造物,哪怕是最叫人尴尬的便桶都是梨花木的。
从这处看来,对方并没有虐待令嘉的想法,只要忽略,令嘉手上、脚上的铁链。
受这铁链所迫,令嘉吃喝拉撒全都在这一件狭窄的石室里,纵使有香炉掩味,但对令嘉来说,依旧是一种能把她逼疯的待遇,更别说因着手脚上的铁链,她一直不曾换洗过衣物了!!!
每日都会有一个老妇来给令嘉送膳食,并更换便桶,令嘉试着向这老妇提出去掉铁链。
老妇只是冲她摇摇头,并未同她搭话,仿佛她就是个聋子、哑子一样。
令嘉只能勉强从哪些用具出处判断出,她可能是在公孙皇后手上。
但是,显然公孙皇后没有楚王那样强烈的交流欲望,她甚至不曾出现在令嘉面前,令嘉从醒来到现在,都只见过那个婆子一人而已。
再这样的处境下,令嘉获取不到任何的信息,也寻不见任何的机会,她唯一能做的就是等待。
等待萧彻来带走她。
——公孙皇后抓她过来,目的只在萧彻身上。
但令嘉怎么也没想到,她最先等来的,竟不是萧彻。
石门被缓缓推开,令嘉一抬眼,便见着了萧彻的妹妹长乐公主萧徽。
四目乍地接上,两人具是一惊,萧徽甚至往后退了两步。
萧徽惊的理由自不必说,令嘉却是为萧徽如今的模样一惊。
萧徽比令嘉小一岁,两人混在雍京最顶尖的权贵圈子里,纵使不算朋友,见面次数不会少,令嘉也可以说是看着她长大的。
此女生性活泼好动,浑身上下总是充满了明媚的活力——这也正是她好令嘉玩不来的原因,看得令嘉母亲好不羡慕皇后。
但今日见她,她一身素裙,神色落落,眉宇间竟显出几分清冷。
令嘉第一次在她身上瞧出了几分萧彻的影子来,差点都没认出她来。
“你是……傅七娘?”萧徽似在梦中呓语,神色怔然不可信。
令嘉倒是确认了她是长乐公主无误了,也就萧徽一人在她婚后坚持不改口唤她‘五嫂’了。
令嘉叹了口气,道:“许久不见,四公主。”
这是她出阁前对萧徽的称呼。
萧徽似从梦中惊醒,她看了令嘉手脚上的铁链一眼,并未再说什么,只是垂下眸,任由泪水簌簌落下。
令嘉见她如此反应,倒是有些惊讶。
她素知萧徽娇蛮任性,哪里想到她居然还有这么敏锐的一面。也不知是皇室中人的天赋禀性,还是这两年来的长进所致。
看着萧徽哭了一会,令嘉忍不住打断道:“四公主,你是从何处来的?”
“……从宣室殿偏殿进来的。”萧徽抽抽搭搭,老老实实地答她。
公孙皇后真够大胆的啊!
令嘉暗叹,叹完劝道:“我看你这模样应是瞒着圣人过来的,再过一阵给我送膳的人就要来了,撞上了你怕是就瞒不下去了。你还是赶紧出去吧。”
萧徽十分地听劝,忙擦了把脸,就要转身走人。
令嘉不料她如此干脆,愣了愣,忙喊住她,问道:“五郎可曾回京?”
萧徽低声道:“五哥还没到。”
令嘉面露失望。
萧徽抿了抿唇,说道:“我,我会帮你出来的。”
言罢,就按下了机关阖上了石门。
令嘉没有拒绝萧徽,但她对萧徽也没抱多少指望。
不是她看不起萧徽,实在是这位长乐公主和她娘、她哥的心计差太多了。
可事实证明,是她太小瞧人了。
不过是两日,萧徽就来了,这回她不仅带了铁链的钥匙,还带了一个宫女。
她一边为令嘉解开铁链,一边急切道:“你和流芝换掉衣裙,扮作我的宫女,我带你出去。”
令嘉惊喜却又惶恐,“宣室殿的宫人都认得我。”
谁知,萧徽给她递来了一盒妆粉:“你多敷些粉,跟在我后面一直低着头。这两年宣室殿的宫人换过许多,旧的那批多数都在母后那处服侍。只要运气不太差,应是没人能认出你。”
令嘉接过妆粉,很是为自己之前的轻视惭愧。
换过衣服,抹好妆粉后,令嘉跟着萧徽走了出去。
萧徽推下那间石室右侧悬着的门钮,厚重的石门缓缓阖上。石门外走过一条三十余步长的长道,便是一段阶梯。
步上这段阶梯,才发现这处密道的入口是藏在一张床榻下,只是这张床榻这会已被推到了一边。
萧徽和令嘉合力将床榻复位,神奇的是随着床榻复位,那个空开的入口上有木板从旁推出,当床榻完全复位,木板已将那入口遮得严严实实。
令嘉不禁为这精巧的机关术折服,又奇道:“这么隐秘的密道,公主是怎么发现的?”
萧徽淡淡道:“幼时我和三姐、九郎、五哥玩捉迷藏,我和九郎想躲到这榻底下,不小心发现的。”
哪怕现下情景不对,令嘉依旧是忍不住惊道:“五郎肯陪你们玩捉迷藏!!!”
那还是她认识的萧彻嘛!
萧徽轻描淡写道:“他不肯啊!所以,他每次都是骗了我们藏好后,让宫人来找我们,自己走人的。”
哪怕萧彻是令嘉的夫婿,但她还是要说,这人做兄长真是做的太缺德了!
“……既然如此,你们为什么还要找他玩?”
萧徽轻声道:“十次总还有那么一次,他是肯陪我们玩的。”
令嘉看着她怅惘的表情,恍惚意识到,在萧彻所描述的少年时光里,出现频率最多的人,其实就是眼前的这位长乐公主。哪怕萧彻每回提起她,都是用着嫌弃的口吻,但怕是萧彻他自己都不知道,这份嫌弃里藏着多少的亲近。
倘若,倘若,萧彻真是明烈太子的血脉,同皇帝存着杀父之仇的话,那么,他又该是以何等样的心态,来对待这位待他以最纯挚的友爱之心的同母异父的妹妹呢?
宣室殿作为萧徽童年的乐园,她对此殿的布局了若指掌,她娴熟地带着令嘉穿门过道,欲从后门出去。
却未料,即将步入后殿时,忽地听见一道她平静的女声。
“五郎,你终于来了。”
就站在殿外行道的两人几乎是下意识地停住了脚步。
——她们都已认出这是谁的声音,也都意识到她在和谁说话。
“母后,为什么?”下一刻,萧彻的声音响起。
“你要的人我都已经给你送了过来,为什么还要带走七娘?”
他的声音疲倦而无奈。
作者有话要说:萧循说的话大致是事实,但许多细节、动机还是有些差错的。
你们还记得长乐是谁吗!长乐的名字其实早就取好了,但一直没找到机会明写。
有没有人看出来,萧彻和长乐这对兄妹的感情其实很不错的。
第155章 流水既逝
宣室殿的后殿是公孙皇后作抚琴、书写的书房,只是伴随着皇后病重,这处殿宇已被空置许久,任清扫的宫人如何细心,那种无人的孤寂依旧是从渐松的琴弦、干燥的笔毫处透了出来。
但在今日,公孙皇后却是重新踏足了这处书房。
她行走的步履缓慢却从容,举止仪态更是优雅有度,并不符合病重得起不来身的传闻。但若细细去看,便能从她的眉宇间窥见那种破败枯寂之相,就像一座被暗处的白蚁噬空的殿宇,看着再如何辉煌华丽,内里终究是空荡荡一片。
萧彻心中明了,这座殿宇确实要塌了。
只是,哪怕下一刻便要崩塌,但在这一刻,公孙皇后依旧是秉持着她惯有的从容。
无论是面对着生死,还是面对着儿子的质问。
她用安闲的口吻说道:“五郎,你一贯是个聪明却任性的孩子,想做什么,不想做什么,从来都是不肯听我的。所以这次,我是不会把选择权交给你的——你给的人还不够,我要两司五军。”
萧彻问道:“若我不给,母后你待如何?”
公孙皇后的语气带着几分无奈:“五郎,你难得有了肯入心的人,若非不得已,我怎会对她下手的。”
萧彻看着她,莫名弯了弯唇,带出一个自嘲的笑,随后他拿出了一块令牌,放在书案上,“殿前司都司的令牌,以此为凭,母后可以把七娘还我了吧。”
公孙皇后未答,只道:“我说两司五军,傅成章人呢,他于五军经营过十年,竟也支使不动?”
萧彻平淡道:“侍卫司里有晋安的夫婿在其中,我又何必再费力。至于五军,傅公只能做到令五军一日不入京。”
公孙皇后问道:“是只能做到,还是只肯做到?”
萧彻不答,只道:“五军不动,两司在手,一日于母后你已是足够。”
公孙皇后叹笑道:“傅成章自己的女儿,最后却只让五郎你来救人,他这个岳丈倒是做的便宜。”
言罢,她还是接过了那块令牌,算是认可了这次交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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