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堂春 第31章

作者:乌龙雪 标签: 爽文 甜文 穿越重生

  萧缙多少有些气结,不过他也知道玲珑最近这段时间都在梦回前世种种,而前世又那样惨烈,玲珑被噩梦惊醒才是常事,实在睡得不好,只能手里将她抱得再紧些,也就消停安歇不提。

  随后几天,算是萧缙少有的悠闲日子。

  仁宗传了口谕,说萧缙立身不正、私德不修,罚俸之外,在家禁足五日思过。

  朝野听闻倒是不觉得什么,荣亲王作为仁宗幼弟,本来就有些混不吝的名声,加上纳妃纳侧的事情闹得乱七八糟,最近还添了个御赐舞姬真假私逃讹诈的糟烂事情,确实像是混账宗室子弟犯了事,被兄长小惩大诫的情形。

  不过荣亲王府自己关起门来,内里又是另一番天地。

  虽然玲珑一路身份改换册封晋位之事都没有什么正式典礼,但毕竟头一日是两人今生圆房的日子。玲珑自己觉得还好,萧缙这边得了几日闭门不出的机会便干脆当做婚假来用。

  正房里的帷帐帘幕铺盖装点,颇有些亡羊补牢的意味,匆匆忙忙地全换了更鲜艳喜庆的颜色。

  萧缙因着不能出府也不能去皇陵拜祭先帝与母亲,就领着玲珑到后宅供奉淑妃灵位衣冠的素玉轩拜祭了一番。

  到得第三天上,又将沈菀接到王府吃了一顿饭,死皮赖脸地拉了许多家常。

  沈菀与王府众人其实都不知道萧缙与玲珑这是刚刚圆房,更看不透王爷这突发奇想一样到底在折腾什么,只知道接沈菀到王府设宴这一日王爷亲自点菜,一定要预备烧猪。

  烧猪是自前朝起民间婚嫁三朝回门常备之礼,京中做烧猪的酒楼也有几家,只是常人都是提前数日甚至数月就按着大婚之期下定的,哪有萧缙这样忽然想起来就要的。

  但隋喜等人怎敢违拗上令,自然是支了银子出去满京城的寻摸,好歹在沈菀到王府之前扛了一只乳猪回来。

  玲珑看着萧缙想一出是一出的瞎折腾,只是啼笑皆非:“这倒也不必,又不是真的三朝回门。咱们在一起都多少日子了。”

  萧缙这边又开始研究螺子黛,要给玲珑画眉:“哪有多少日子,你先前就知道推我,一回又一回的推。算真正‘在一起’的日子,可不就是三日么。”

  说着又轻轻抚了抚玲珑的脸:“上辈子在北地怕再落了死罪连累你,就没有给你名分,这辈子兜兜转转又没给你大婚之礼。这些零碎小事,只能补多少算多少了。”

  因为萧缙在给她画眉,玲珑就没有抬起眼皮去望向他。可听着这声音,她也知道萧缙是真的心有歉疚,满怀诚挚。

  不过玲珑不想再让二人之间因着前世如何或将来局势再增伤感,既然有今生携手同行的机缘,总是要欢欢喜喜地往前走才是。

  “咳咳。”她干咳了一声,声音放轻了些,“其实要补偿,法子也很多。未必都在人前的。”

  最后几个字的尾音里,带了那么一点点撩人的婉转。

  听得萧缙心头痒痒,仗着习武之人手上稳当,还是先给她画完了,总归不至于一笔将自家娘子画成长眉罗汉。

  不过随后将螺子黛丢到一边,正房的门就又关了。

  欢笑声与不可描述的声音再次交替传出,就如这五天闭门清闲的大部分时间一样。

  隋喜与琥珀等贴心之人更是赶忙忙地叫工匠打了更大的双人浴桶,给正房净室换了。同时也悄悄地去催韦六儿——赌盘到底什么时候开?等着赢钱呢,快点!

  就这样阖府忙忙碌碌却也欢欢喜喜地过了几天之后,萧缙的禁足式婚假结束,再次上朝。

  而谢家那边也传来了消息,玲珑的父亲谢长垣回到京城了。他先前奔波在外,书信一来一往很是缓慢,并不清楚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形。

  他到京先回自家,才知道女儿玲珑已经在荣亲王府的侧室之路上越走越远,而妻子沈菀居然一直住在荣亲王府别院里,荣亲王府的人也在买院子,预备让沈菀直接搬过去。

  至于京卫衙门判罚谢老太爷、谢家大房拿现银赔付沈菀嫁妆药材之事,他倒是已经在书信中知道了。

  所以几乎是刚卸下行李,谢长垣便给荣亲王府递了一张帖子,中规中矩地请求在三日后到王府求见良媛。倒是也没有急着立刻见到女儿或是接回妻子,显然是想着先去与老太爷问一问或是说说情。

  玲珑见了帖子便摇头,父亲是好人,但也跟母亲沈菀一样,对祖父和大伯父这种人狠不下心。

  想了想,还是不等萧缙下朝了,玲珑直接带了琥珀和荷叶,另外再叫陶然领了几个侍卫,便乘车前往城南的谢家宅子。

  一进门,便明显看得出已经很落魄的谢家如今是雪上加霜,本来就没剩几个的下人又打发了几个。

  院子里连杂草和青苔冒出来都无人在意,院子里倒是添了些破箱笼,不知道是要分家各奔东西,还是翻腾了旧东西出来要当要卖。

  而满是愁云惨雾的堂屋门外,风尘仆仆的谢长垣正跪在台阶下。

第50章 五十、谢家 分家的事情,或许能定下来……

  五十、

  玲珑已经四年多没见过父亲了。

  此刻一眼望过去, 鼻子就有些发酸。

  尤其是看到父亲谢长垣鬓边多了不少银丝,满身风霜疲惫,心中就更加酸痛难受。

  “父亲。”她低低叫了一声, 但并不敢在父亲身边驻足等他说什么。甚至都没有真正面对父亲愕然抬头转身的目光, 便直接快步进了堂屋。

  毕竟此情此景实在尴尬,而玲珑是绝对不会再对祖父或其他谢家人低头的。

  “贵人登门, 有失远迎啊。”不过数日不见,谢老太爷已经须发全白,满面皱纹更深了, 但那双三角眼倒还是很有神, 尤其是扫过玲珑并院子里跪着的谢长垣之时, 更是凶恶狠毒,仿佛要杀人一样。

  玲珑从中秋那日起,就再没有什么跟谢家人和解的想头。

  进了门也懒怠再行礼, 直接望向谢老太爷:“迎接倒是不必了。老太爷已经夺爵,虽占了一个孝道上的位置,却到底还有国法在。”

  说着又捋了捋自己腰间玉牌的流苏, 唇边浮起的笑意愈发冷淡:“便是我不讲究,也得顾着我们王爷的脸面。万万没有前头查贼见赃, 转头卑躬屈膝的道理。”

  “既然话都说到这个地步,那贵人何必上门呢。”谢老太爷到底做了几十年长信侯, 如今又上了年纪,威严还是有的,“谢家再卑微也有自己的孝道与规矩!难道贵人是上门来指教老朽如何管教儿子的吗?”

  “老太爷管教儿子的本事,从大老爷一房不成器的样子上,已经看得很明白了。”玲珑淡淡应道,“我还想问问, 祖上的爵位在您手里丢了,老太爷在孝道一事上可对得起令尊?”

  “老二!这就是你教养的好女儿!”夺爵之事当然是谢老太爷最大的羞辱,登时一张老脸涨得通红,既然辩不过便将火气转而撒向还跪在院子里的谢长垣。

  “玲珑!”这般情形下谢长垣确实为难,他对于父兄家人欺负沈菀与玲珑母女,也是一肚子火,但玲珑这进门就刀刀刺心的,却不好应对,只能含糊斥道,“不许说这样直白!”

  玲珑转身就过去扶父亲:“父亲,所谓‘父慈子孝,兄友弟恭’,那是先有慈父才有孝子,先有仁爱兄长,后有恭顺弟妹。万万没有上梁不正,下梁跟着做贼的。”

  谢长垣年过四旬,更兼旅途劳顿,身上疲惫不堪,先前谢老太爷发脾气,老太太又哭,他不跪也得跪。

  现在女儿来了,听这话音便知是不会善了的局势,咬了咬牙,还是顺着玲珑的手起了身。

  做生意的人其实往往比为官之人心思更活络,毕竟商路商场门路极多,不不比为官做宰之人只有一条通天道。

  “父亲,”谢长垣按了按女儿的手,自己上前一步,“玲珑到底年纪小,以前也受了不少委屈。您不要跟她一般见识。到底都是一家人,有什么都好商量的。”

  “什么一家人!哪里算一家人!你的好女儿何时将我们当做一家人!”谢老太太对着谢长垣便很敢开口了,哭着骂到,“中秋那京卫衙门上门的那个样子……”

  谢大太太跟章嬷嬷赶紧过去给谢老太太顺气捶背,也添油加醋:“我们到别院去求见,贵人根本就不叫我们见二弟妹。二弟你回来又如何?你自己的媳妇都不回家尽孝了!”

  提到沈菀,谢长垣立刻想起在江州听沈安说的话,也怒起来:“大嫂说我媳妇,我倒要问问,阿菀中秋晕倒,怎么会因着几句拌嘴都不请郎中?”

  “混账!”谢老太爷将手中的茶碗狠狠摔到地上,起身指着谢长垣鼻子骂道,“你眼里就只有你媳妇和女儿是不是?现在你女儿攀上了高枝,转头就要逼死一家子,你还向着她们?”

  再上前一步,“啪!”地一声,扬手一个巴掌就狠狠抽在了谢长垣脸上,实在是气恨到了极处,打得谢长垣一个趔趄。

  “爹爹!”玲珑不由惊呼一声。

  谢老太爷却仍不肯干休,回头指着谢大老爷和孙子谢四喝道:“去,拿家法来!今天谢家就算卖祖产还贵人的钱,也还能教训不孝子!去!”

  眼看谢大老爷和堂弟谢四居然真的立刻就从堂屋廊下拿了藤条来,显然是提前备好的。

  玲珑气得脸都有些发白,也转头叫了一声:“陶护卫,今天我要接我父亲回王府与王爷吃茶,我倒要看看,现在谁敢放肆!”

  “是!”陶然一挥手,两名王府护卫手扶佩刀齐齐上前。

  谢老太爷这时候已经怒火快冲破天灵盖了,他一个当爹当祖父的,居然能这样让小辈反复踩在头上脸上?

  反正沈菀追讨嫁妆和药材钱的事情已经没有商量的余地,既然这样干脆一拍两散,谁都别痛快!

  想到这里,谢老太爷反手从谢大老爷手里夺了藤条,指着谢长垣与玲珑骂道:“谁敢放肆?我也要看,谁能拦着老子打儿子?”

  眼看着谢老太爷的藤条就要抡下去,玲珑又气又急,知道王府护卫可以去拦谢大老爷和谢四,却到底不好当真推搡阻拦年过花甲的谢老太爷。

  心急之下,她甚至想亲自去拦祖父,然而却被父亲谢长垣一把拉住挡在身后。

  与此同时,也从身后院门处传来了熟悉的声音:“谢老精神不错啊,您刚才说什么来着?”

  众人本能循声望去,果然是一身月白刺金团纹公服,刚下朝回来的荣亲王萧缙,带着卫锋快步而来。

  玲珑立时便扁了嘴,眼眶也红了:“王爷,他们欺负我爹。”

  “王爷今日也要干涉老朽训子之事么?”谢老太爷把心一横,破罐破摔,冷冷拱手问道。

  萧缙却不搭理谢老太爷,先过去一把牵了玲珑的手:“没事,我在。”

  随后向面上神色既惊讶又复杂的谢长垣欠身一躬:“岳父,小婿来迟了一步,您受惊了。”

  谢长垣虽然知道玲珑在荣亲王府得宠,却也万万没料到萧缙会这样见礼,一时竟怔了,与目瞪口呆的谢家其他人一样反应不过来。

  玲珑哪怕又晋了位份,也不过是荣亲王的宠妾,府中还有出身更高的侧妃,除了将来荣亲王正妃的父亲,谁有资格让萧缙称一声岳父?

  “父亲。”玲珑自己却是心安理得的,眼见谢长垣真的怔了,连忙拉了父亲袖子一下。

  “王爷言重。臣,不,草民……”谢长垣虽然在商场上机变得宜,在萧缙跟前却有些拿不准。

  毕竟是女儿玲珑终身所托之人,贸然拿大万万不可,但太过自轻也怕反而轻贱女儿,所以措辞之间反而更加纠结。

  “岳父一路舟车劳顿,辛苦了。”萧缙明白谢长垣,就是与沈菀一样正直又谦和本分的人,笑意越发温和,“小婿已经叫人备了车,若蒙不弃,还请到王府吃杯茶,也好与岳母相见。”

  说完,好像才想起来旁边还站着手持藤条的谢老太爷,以及瑟瑟围观的谢家余人。

  萧缙又是唇角微扬,只是目光环视之间全是冷意:“听说谢老的孙子想明年乡试下场?令爱的儿子,想活动进上林营?还有您两位孙女,夫婿都是官身罢?”

  谢老太爷先前怒气涨红的脸,一点点地转为了惨白:“王爷,这是,这是……”

  萧缙笑笑,面上神色似乎还是温和的:“谢老何必勉强。若是早些分了家,即便卖了这南城的破宅子,还是有几千银子回乡做个富户耕读度日的。”

  顿一顿,斜睨谢老太爷的目光忽然锋锐如刀:“倘若本王的岳父受了任何伤损,谢四的功名前程,其他谢氏女的夫婿仕途,本王就让他们断得干干净净,永世不得翻身。这破罐破摔的本钱,府上到底有没有,谢老自己掂量罢。”

  言罢,重新回到谢长垣与玲珑身边,大大方方伸手去牵玲珑的同时又伸手一引:“岳父,这边请。”

  谢长垣还是欠身还了礼:“王爷请。”

  玲珑直接过去挽了父亲的手臂:“父亲,您就不要与王爷客气了。走罢。”

  这倒也算个半个台阶,谢长垣不再推脱,由女儿玲珑挽着扶着,上了荣亲王府的马车。

  他们几人踏出谢家宅子门口的时候,听到了身后“啪嗒”地一声,大约是谢老太爷手中的藤条落了地。

  玲珑与谢长垣父女互相看了看,虽然没说话,甚至在过去的几年分别时都没怎么通信,但大约是父女本能的一种默契,两人心中都明白——分家的事情,或许能定下来了。

  不久马车到了荣亲王府,沈菀与谢长垣夫妻相见,先有一番悲喜落泪,玲珑陪在父母身边,也好好哭了一回。

  这时萧缙便识趣地先回去正房更衣,让玲珑一家三口自己说私房话。

  直到一个时辰之后,估摸着话说的差不多了,才打发人请他们一家到花厅吃茶说话。

  谢长垣与沈菀商议了一回,还是略略有些局促。玲珑深得荣亲王喜爱自然是好,只是再怎么想都很难在此刻以荣亲王的正经岳父岳母自居。

  玲珑深知父母性情,倒也没有劝,笑笑之间只是暗想着萧缙大约还是要出幺蛾子的。

  果然,到了花厅便见萧缙居然迎在院中,推让了一回座位之后,萧缙便叫琥珀奉茶上来,然后示意玲珑与自己各拿一盏,奉给二老。

  玲珑见萧缙望向自己的目光里带了几分献宝一样的得意,忍不住抿嘴笑了,主动劝道:“父亲,母亲,您二老便吃了我们的茶吧。就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