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阿酤
李家姐弟已经私聊了小半个时辰了,苏疑碎在院子外头转来转去,静不下心。
他怕李慕瑜惹李成画生气,他平时都不舍得惹李成画生半点气,怎么能让这个小猴崽子给气着了。
可他又不敢进去。
正当他在院外踌躇踱步时,侍卫飞速奔过来,跪在了他跟前。
“将军,出事了!”他说。
苏疑碎现在一心扑在李成画身上,随便挥了挥手,没多放在心上:“什么事?”
“驸马,驸马在回京途中遭到了埋伏。”
他心大得很,随口又问:“哪个驸马?”
话一问出口,他自己就知道了,大晏如今成了亲的公主,只有一位,驸马也只有那一个。
成熙长公主,和她的驸马。
他揪起侍卫的衣领:“怎么回事?驸马怎么会遭埋伏?”
“属下不知。”
“不知?那驸马人现在如何了?”
“将军放心,驸马暂时被救下了。”
“被谁救下了?”
“成熙长公主。”
第26章 揭秘前
不过短短几日的功夫,京中便已传遍,驸马陈玉卿于北郡回京途中险些被害,由成熙长公主暗中派人相救,才得以生还。
“话说这驸马,为建承三年的状元郎,出身大晏百年名门,颍川陈家,与公主相配,实是在合适不过。然则,虽是郎才女貌,佳偶天成,坊间却多有传闻,道公主不喜驸马,与他无情无义。可此番,驸马于北郡遭难,若非公主一直暗中派人守卫,恐是难以脱身。如此这般,哪里是无情无义 ,分明是有情有义,情比金坚呐!”
午后的临江楼上,说书的摆开了铺子,一块醒木震天响,吵的章元度耳背不顺。
“现在临江楼真是什么生意都做,兰坊的戏是一年不如一年了么,人都跑这来凑热闹。”
一旁为他斟酒的小二陪着笑脸:“公子哪里的话,兰坊的戏再好,也架不住百姓爱听新鲜玩意儿啊,您若是嫌这吵,三楼还有雅间,小的领您上去。”
章元度偏刁钻得很,冷笑一声,“你爷我今儿个要在看热闹,上去了还有什么可瞧?”
“那爷您慢坐,我先去那头瞧瞧。”小二讪笑几声,知道这人不好伺候,迈腿想走。
“等等。”章元度喊住人,“去给我点一回错点鸳鸯。”一锭银子落在桌上。
小二咧着笑,转了脚锋,往说书台去。
唱戏的,说书的,大家都是挣钱的。
说书人拿了钱,两指夹着醒木,又是猛地一拍,开始了近来话本中比较时兴的一段故事——错点鸳鸯。
成熙和成柔时隔多日踏上这临江楼,没想到,听的却是这样一出。
说书的只是拿钱办个事,心中无意,可是听书的就不同了。听书的,极会将自己代入到故事中。
“真晦气。”
成熙瞥一眼聒噪的说书台,不屑地上了三楼。
成柔知道她这是将自己代入了故事中,才会如此气愤,好心宽慰她道:“多亏姐姐听了阿沅的话,当机立断,驸马才能平安回京,如今京中歌颂你们的话本多着呢,姐姐还去在乎个别人的酸臭味,何苦来哉?”
成熙本是一副傲娇到了骨子里的脾性,就算被拆穿了心事,也不会承认。
“谁在乎这些,留着他,不过是做些摆设罢了。”
“姐姐别出心裁,屋中竟喜欢拿活人做摆设。”
“成柔你这张嘴是跟阿沅学的么?灵泉寺上呆一遭,竟越发滚利了。”
成柔听了她这话,捂了口鼻只管笑,也不回她。
成熙又道:“说起来,阿沅这丫头跑哪去了?盛都她人生地不熟的,怎么就敢乱走。”
“姐姐放宽心,她身旁有南觅跟着呢,再不济,还有暗中的一堆侍卫,保证丢不了。”
两人上得三楼,有专门候在楼梯口的小厮,将她们往临江的雅间领。
这是整个临江楼风光最好的一间,从这里推开窗,可以看到楼下永定河畔沿街买卖的商贩,过路的行人,来往的马匹……永定桥连接南北两岸的长街,河上的商船货船,于桥洞底下消失又出现。世人皆忙碌,百姓多笑颜,这是大晏繁荣昌盛最好的证明。
成柔满意地看着这一切,端起手边的酒盏小酌,成熙却是没什么情绪,该吃吃,该喝喝,一张脸依旧冷的像是谁欠了她五百两银子似的。
习惯了她如此的成柔倒也没有多说什么,她们今日之所以大举下山来,是沈家的沁和乡君相邀,说有要事告知,不得不亲自来一趟。
她们近几日其实过的颇不太平。白倾沅前几日的那番话点醒了她们很多,成熙虽面上看上去并不是那么关心驸马死活,但总归还是派了一队侍卫快马加鞭去了北郡。而事实果真如她们所料,有人要在暗中杀了驸马。
遗憾的是,在刺杀失败之后,所有的刺客都选择了自尽身亡,一个活口都没留下。
到底是谁动的手,不得而知。
如今驸马还在回来的路上,公主连夜派人救他的故事却已经传遍了整个大晏,一时间成为了一段佳话。
她们只今日下了趟啥山,从灵泉寺到临江楼的这一路上已经听过不下三回,成熙嫌弃的要命,每回听到都恨不得将说故事的人扔出去十万八千里。
“两位姐姐久等了。”
雅间的门被推开,一位衣着锦绣的女子缓步走来,面容明丽,娇俏可人,正是沈家的沁阳乡君沈知鹤。
沈家小姐端庄得体,落落大方地向她们行了礼:“公主姐姐们好。”
“坐下坐下。”
两人与沈知鹤也是早就相识。少时的沈知鹤曾被接进宫养在太皇太后身边一阵子,曾经的她们都以为,这会是未来的皇后娘娘,结果这才短短几年,新帝登基,沈家持中庸而不站队,太后只能一边依附于母家的同时,一边给自己找有力的同盟。
但凡有点眼力的,都能看出,太后如今想要的有力同盟,是西郡白家,大晏四郡中唯一的一个异姓王。
被搁置的沈家却是一点都没有急,而是继续在这山河变故中保持清流人家的本性,不站队,不拥储。
沈知鹤刚在窗边坐下,便瞧见下面的永定河畔,临江楼前,堪堪停下一辆马车。
马车里前后下来两个人,正是许久未见的秦空远和太师府的姜祁。
“可巧,正要说他,他就来了。”
沈知鹤收回目光,看向成熙道:“其实今日之事,多半是说与成熙姐姐听的,事关前些日子驸马在北郡遇害一事。”
成熙放下酒盏,“我?”
“是。哥哥在大理寺任职,最擅的便是断案,驸马之事虽未上报官府,哥哥却也有所听闻,告知我一些辛秘,喊我前来说与姐姐听,也叫姐姐好早为将来做打算。”
沈知鹤说的玄虚不已,成熙将信将疑地问:“你是说,沈大人已经瞧出了颍川之事的蹊跷?”
“不错,姐姐只管先听一听,若是觉着不对,再去找我哥哥理论也不迟,我必不会拦着你的。”
第27章 见冤家
楼下的错点鸳鸯还在继续,说书人一阵一阵的惊堂木拍的人脑门直上火。雅间的隔音本是上好,却因她们开了窗,而泄进了几丝嘈杂。
成熙推开门,喊了小二来。
“去喊楼下说书的挑个安静的讲。”
说完,两锭银子落在小二怀里。
小二揣着东西,蹬蹬蹬下了楼梯,那小跑的动静比说书的还要大上几分,成熙不禁黑了脸。
沈知鹤道:“姐姐嫌吵,把窗户关上就是了。”
“别的不吵,就是说书的听着聒噪。”成熙坐回到窗边,刚说完,便听楼下的动静着实安静了许多。
“你说吧。”她示意沈知鹤。
“好。”沈知鹤点头,“相信两位姐姐都是知道的,颍川陈家是北郡乃至大晏都赫赫有名的百年世家,既能走到如今这个地位,那想来,家风也是不差的。现如今,出了这样一个陈玉明,岂不是正好叫人拿捏住了软肋。”
“名门名门,那得多少双眼睛盯着,才称得上这两个字。”沈知鹤看向成熙,“或许,成熙姐姐该从一开始就好好想想,驸马最初,是缘何去的北郡?”
成熙回她:“是皇上调度,去北郡巡察。”
“那便是了,别怪知鹤多嘴,如今皇上都还未亲政,派驸马去北郡的,到底是谁,咱们也说不准。”
在座的谁也不是傻子,几乎一听到她这话,就都明白过来。
成熙道:“可就算是太后叫他去,那又如何?都是为朝廷效力罢了。”
“为朝廷效力是一回事,为私家卖命又是另一回事。”沈知鹤毫不含糊,一针见血,“若非驸马此行遇难,性命不保,沈家断不会张这个口,冒着得罪两位公主姐姐的风险,也要来将真相告知。”
“说的难听些,沈家向来不参与队伍纷争,将来就算是姐姐们反目,于沈家也没什么相干,可是驸马仁善,哥哥与其也是私交甚好,实在看不下去,才有知鹤此行。”沈知鹤起身,又向成熙和成柔福了一福,“姐姐们如今知晓真相,总比被人接着当棋子耍,来日结仇的好。”
久未发言的成柔捏着手心的帕子,薄汗不断,微微喘气道:“你要说的,可是我母后?”
沈知鹤颔首:“殿下圣明。”
成柔提醒她道:“知鹤,你知道,污蔑皇家是要遭罪的。”
“知鹤知道。”沈知鹤抬眸,对上成柔忧愁的眼神,“殿下您是太后娘娘的女儿,是陛下一母同胞的亲姐姐,或许您从前也听过一些关于太后娘娘的传闻,但您不会放在心上。因为太后娘娘的心始终是向着您和陛下的,是为你们好的,而这次也是一样。”
沈知鹤坚定道:“驸马究竟是谁派去的北郡暂且不提,但有个人,不得不提。这个人,叫樊古兰。”
“最初就是这个商户,在颍川得罪了当地县官,惹出了一大串麻烦事,那姐姐们可有查过这人到底是什么路数?”
“他是李慕瑜的好友,而李慕瑜,是苏疑碎夫人的亲弟弟。”沈知鹤道,“想必姜太师家的孙少爷姜庸一事,近来姐姐们都已有听闻,这桩案子很有可能会移交到大理寺,而我哥哥便是大理寺少卿。姜家多次找上我家,却都被哥哥拒之门外,故而只能从哥哥的好友苏疑碎下手。”
“这苏疑碎是个武夫,什么都不怕,唯独怕他那八抬大轿迎娶进门的夫人李成画。姜家知道苏疑碎不好攻破,早早就找上了他的小舅子,李慕瑜。这李慕瑜天生是个爱闯祸的,苏疑碎早前还会替他收拾几回烂摊子,如今却已逐渐厌烦,于是在一两月前,他再次闯下祸端,求路无门时,是姜祁出面,替他收拾妥当。而姜祁也以此做要挟,叫他与樊古兰,一同唱了这出戏。”
“这一出戏只有一个目的,就是为了引出陈家的错处。”
“放眼整个北郡,颍川陈家是仅次于琅宜连家和永宁喻家的存在,连家素来是北郡王的心腹,喻家又深谙明哲保身之道,从不贪权恋权,这两家,都是不好拿捏的存在。而颍川陈家较之,就有了一些差距。”
沈知鹤说到此处,深深地看了一眼坐在自己对面的成柔,道:“京中早有传闻,太后为殿下选中的驸马,是蒋家的少将军蒋含称。蒋家,亦是出自北郡。”
“自几年前顾大将军去世后,顾少将军决心出家,顾家军就此分崩离析。如今只苏疑碎和覃质两位将军带领的部下还有些模样,只是也再难达到当初顾家军的规模。而蒋家世代习武,蒋峥嵘将军曾经也是跟随顾将军一道在北疆厮杀的,传闻少将军蒋含称亦是天资聪颖,兵将奇才。”
“蒋家若是能扶起来,来日取代陈家,完全不是问题。”
“够了!”成柔一手拍着桌子,砰地站了起来,“朝廷要削弱陈家我姑且当你是真,可为什么陈家失利,蒋家就会得利呢?知鹤,没有证据的胡乱猜测,是污蔑。”
成柔极少有这样激动的时候,成熙看着她,不置一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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