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祈幽
第二页用拼音写着:
【老爹竟然从小给我定了一门亲事,擦,娃娃亲,指腹为婚,糟心的,要是对方男的我岂不是要搅基?!】
下面是次日:
【从娘口中知道定亲的是谁家了,老爹从军时同袍的长女,就住在隔壁县。找个机会去看看长得是圆是扁,是长是短,长得太难看我就把婚事搅黄喽。】
下面是又一日,高祖的日记是随手记二三事,没有太多繁杂的内容,一页还是能记好几天的。
【机会来的很快,临县有个员外定了棺材,跟着老爹一起押棺材过去。
瞒着老爹偷摸着出来找到了蔡家,爬树往里面看,看到几个姑娘在踢毽子,其中有个扎两条小辫子,一甩一甩的,脸真圆,哈哈,就是个没长开的小丫头嘛。
她发现我了,瞪着眼睛朝我扔毽子,真泼辣。】
又是一日。
【老爹带我来蔡家拜访,见到了昨天的姑娘,真的是她,闺名蔡珍,家人唤她珍娘。
脸真圆,嘿嘿。
好圆啊。】
方年年一页一页地翻着日记,跟着跳跃在高祖不同的年龄里。
晚上点着灯看了一夜,第二天哈欠连天。
………………
都城,沈宥豫始终脱不开身去小茶馆,每天就和老和尚敲钟一般,没啥意思地跟着太子坐班。
他,真的不是料理政事的料。
捂着脸,心中喊着求放过。
看着简报,沈宥豫时不时嗑一粒糖霜花生,味道甚美,现在也就臭丫头能让他开心了。
吃着花生,心里头美滋滋。
到了中午午膳时分,太子与几位官员讨论着安南的灾后重建事宜,没有吃饭的意思,沈宥豫没有参与,他一向按时吃饭。
大厨房送来的肯定不如淑贵妃费心打理的小厨房的好,好在送来的饭菜一路用保温的大食盒抬过来,入口都是热的。
皇子与官员同食,没有任何区别。他们不吃,沈宥豫取来了自己的吃起来,吃得那是没滋没味。挥挥手把菜撤了给底下人吃,他就留了一碗饭。
“殿下,姑娘叮嘱了,让你吃正经的菜。”沈其发现了苦口婆心地劝是劝不住殿下的,反而惹来一脚,但抬着方姑娘的名义,绝对得到会心一笑,百试百灵。
沈宥豫犹豫了下,“把那盘凉拌素什锦留下。”
沈其高兴地拿下素什锦,转过身就看到殿下提了茶壶泡饭。
沈其几乎是扑过去,“殿下,这么吃伤脾胃。”
“偶尔一次,起开。”
沈其不甘不愿地挪走,嘀嘀咕咕地说:“让姑娘知道了,肯定说你不爱惜身体。”
沈宥豫顿了顿,强词夺理地说,“她就是这么吃的。”
沈其,“……”
沈宥豫自认为自己占领了道理的高地,笑着说:“清爽的泡饭就小咸菜,偶尔吃一顿清清肠胃,有何不可。”
茶壶里泡的是六安瓜片,用的好茶叶,茶色清亮,倾倒入香软的碧粳米饭里——白中透着一点点嫩绿的米饭盈盈地泡在清透的茶水里,米饭上撒着一点点黑芝麻,正宗点缀着一粒盐腌梅子。
刨一口米饭,滋味清而不淡、香而不浓。打开带来的小罐子,捡一片方年年腌制的紫苏嫩姜,淡然中立刻现出几分人间真实。
“小弟这么吃真是不错。”传来了太子的声音,“这是嫩姜?给为兄尝尝。”
兀自享受着小惬意的沈宥豫僵住。
第45章 紫苏嫩姜 糖霜花生滴溜溜掉了一地,臭……
“滋味不错的嫩姜。”太子坐于沈宥豫的对面, 两个人隔着一张几案,都捧着一碗茶泡饭吃着。
下饭的紫苏嫩姜从白釉的白胖罐子里移了出来,盛在乌檀木的扁盘子里, 其实放在白瓷盘子里会更加好看,淡黄的嫩姜在紫苏的浸染下晕出漂亮得浅紫色,薄薄地堆在白瓷盘子里会显出清雅, 不似乌木的盘子多了厚重。
沈宥豫吃一口就看一眼太子,看着盘子里的嫩姜越来越少, 他故作不在意的脸上多了两三分肉疼和不舍……
“嫩姜的辣很是下饭,府中厨娘的手艺?什么时候多了这么一位厨娘, 我竟然不知。”太子眉眼细致温润,与皇后很像, 却比皇后的出众许多,混入了赵家人的朗目清眉, 便是惹人注目。“味道真是不错,把你那罐嫩姜送给大哥, 怎么样?”
好相貌配上他温文尔雅的气质,使太子有着温厚仁爱的名声,非常受文人阶层的喜爱。
可也正因此, 不得圣人的欢心。
沈宥豫小气吧啦地捂着罐子,“不过是寻常的咸菜, 大哥和厨房说,他们能给你做出一整缸来。”
“可是我觉得你那个更好吃,我用乌金匕首和你换。”
太子看出沈宥豫的爱护, 故意逗弄。
乌金匕首是番邦上贡之物,削铁如泥、吹毛断发,沈宥豫非常喜欢, 但圣人把匕首赐给了长子,完全不顾眼巴巴的老六。
沈宥豫向太子讨过几回,太子都没有给,现在竟然为了一罐嫩姜交换了。
沈宥豫心中微微动摇,最后还是坚定了自己的选择,“算了,不过一把匕首,还不及嫩姜的好。”
太子挑眉,他看到不是一罐嫩姜,是嫩姜后面站着的人。玩味地笑了笑,太子说:“乌金匕首精致小巧,份量很轻,适合姑娘家随身带着,做个防身之用。”
沈宥豫看了眼太子,有些不自在地笑了笑,“大哥说笑了。”
太子失笑摇头,微微叹气地说,“你啊,你需知道,婚事做不得主。”
沈宥豫抿着唇,阿娘的话犹在耳边,为他选妇,品貌端庄、显贵家世是要兼备的。长史状似无意地说过,娶妻娶贤、纳妾选美,又何尝不是在暗示他……可是,沈宥豫不想要个素未蒙面的女人占着正妻之位,他想、他想……
臭丫头凤冠霞帔、含羞带怯的样子浮现在眼前,沈宥豫一下就血气上涌,立刻猜着自己是不是内伤未愈?
“大哥,乌金匕首真的换?”沈宥豫摸着罐子,低着头轻声问。
太子惊讶后露出了笑容,“换。”
“给你了,匕首尽快送给我。”沈宥豫万般不舍地把罐子递了出去,千叮咛万嘱咐着:“吃完了记得把罐子还给我,最好晚上就把匕首给我。”
太子,“……”
想把匕首扔臭弟弟脑袋上。
两兄弟刚用完膳不久,外面有内侍走来,躬身说,“太子殿下,六殿下,官家在骑射场,请两位殿下过去。”
沈宥豫看了眼太子,问道:“还有谁去了?”
内侍说,“二殿下和三殿下也在。”
沈宥豫皱眉,说,“知道了,我和太子马上来。”
太子按住沈宥豫的肩膀,笑着说:“别皱眉,让阿父看见了就该恼了。”
“最讨厌他们两个了。”沈宥豫直言,没有避讳的意思。
扫了眼周围的人,全都假装在忙,耳朵竖得却比兔子还要高。沈宥豫嗤笑,阿父春秋鼎盛就有一群人在底下怂恿着事端,要看他们兄弟不睦,那就看去好了,什么混不吝的事情都由他来做,端王本来就没有什么好名声。
“休要胡言,走了。”太子用力地按了下兄弟的肩膀,始终压着重石的心中多了几许暖意。
骑射场,年过五十的皇帝脊背依旧挺直,目光依旧敏锐,身手一如年轻时候矫健,拉弓、射箭、正中靶心,箭无虚发。
他是能隐忍数年而不发的秦王,亦是干脆果断、心深似海的帝王,心机完全承袭自他的父亲,但没有学到高祖的玩世不恭、游戏人间的快乐。
“好。”
二皇子和三皇子喝彩。
前者和皇帝无论是身形还是长相,都很像;后者眉眼里多了些郁郁,好像随时随地都能够抓着人诉苦。
沈宥豫赶到时就看到他们两个像是弄臣在那儿喝彩、鼓掌,肢体之夸张,直接就可以上台做个丑角。他心中呕了呕,更加不耐烦京中的生活,好想回小茶馆,一天天和臭丫头无所事事都开心。
“阿父。”
沈宥豫跟着太子行礼。
皇帝拉弓,未看二人,“不喊你们过来,都不晓得有我这个当父亲的了吧。”
太子口中苦涩,“阿父说笑了,手头事儿太多,抽不出身来骑射场,我……”
“大哥的事情能有阿父多?”二皇子说着,“忙得抽不开身给父亲请安了?”
沈宥豫哼了一声,“阿父把安南灾情的处理交给了大哥,自然不像我们这些闲人能够到处走,对吧,二哥。”
太子身为一国储君,皇帝将一地灾后重建和安抚百姓的工作交给他,是最应该的,却也是让二皇子心里面最膈应的,不就是占了个早出生的嫡子名头!
“明光堂议政,大哥天天见阿父。”沈宥豫又说。
“也是,明光堂议政六弟不在。”
沈宥豫没有任何不好意思的,“睡晚了,起不来。”
“明日早起,不及时来明光堂,朕让人打你板子。”皇帝射出去一箭,给儿子们剑拔弩张的气氛做了终结。
沈宥豫,“……”
感觉好受伤。
皇帝抛着弓箭,自有内侍小心接住。他朝着一旁说,“给大郎、二郎送上剑,我看看你们可有疏赖。”
“阿父放心,儿每日习武,从无懈怠。”二皇子兴匆匆接过内侍送上来的剑,对着太子送去暗暗挑衅的目光。
太子无奈,他不是勤通武艺之人,拿笔更胜过拿剑,但父皇很显然更喜欢孔武有力的儿子,对老二多有赞赏,“此子类我”的话不只是说过一遍。
不仅仅如此,皇帝还在不同场合说过对太子的不满,甚至和王章两位辅政大臣说过:另立储君如何。
太子之位,也是岌岌可危。
刀剑无眼,二皇子勇猛,太子节节败退,皇帝看得眉头皱着,对太子的软弱非常不满意。
在一旁,沈宥豫捏着拳头,看二皇子那戏耍的态度恨得牙痒痒,明知太子忙安南灾情的事情已经五六日每天只合眼一两个时辰,体力本就不及,还处处使着刁钻的招式……沈宥豫不敢看阿父,但对父亲的做法很抱怨。
“老六啊,你这段时间都做什么去了,中秋都不回来?”
沈宥豫闷闷地说,“三哥从来不关心我做什么的,怎么突然问起?”
“做兄长的,怎么能不关心?”
“可我回来好几日了,三哥这才问起来,晚了点吧。”
三皇子委屈,“好几次看到你想和你说说话,你有事都脚步匆匆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