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木嬴
这些钱,差不多也够支应一个护国公府了。
庞大太太数着银票道,“虽然国公府被抄了,但皇上好歹还念老国公的功劳,咱们还有盼头,更重要的是这偌大一个府邸就只有咱们一家人了,再不用过勾心斗角,时时刻刻都要提心防备的日子了。”
“咱们一家会越来越好的。”
对儿子庞大少爷,庞大太太从未质疑过他的能力,不说将来封侯拜将,科举入仕绝没有问题。
这回多亏了姜绾和齐墨远,那十万两,姜大老爷让姜大少爷送到了一半到靖安王府,不过姜绾和齐墨远谁也没收,这事到这里就算告一段落了。
让姜绾心心念念的还是托清兰郡主办的事,等了大半个月,才等到宁嬷嬷奉太后之命出宫探望卧床的长欢郡主。
宁嬷嬷陪太后用了早膳就出了宫,临到傍晚也不见宁嬷嬷回去,太后眼皮子开始乱跳,担心宁嬷嬷出事,派人出宫询问。
懿德长公主的人说宁嬷嬷只在长公主府待了不到半个时辰就离开了,之后去了哪儿,长公主也不知道。
太后听宫人禀告,当时就急的不行,宁嬷嬷是她最信任的人,跟了她二三十年了,知道的事比护国公老夫人还要多,万一宁嬷嬷落到有心之人手里,她这个太后危矣!
太后当即派人出宫寻找。
找了整整两天,差点把京都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有宁嬷嬷半点消息。
谁能猜到,宁嬷嬷人就被关在长欢郡主的水榭小居里呢,便是长公主府的下人也猜不到啊,他们可是亲眼瞧见宁嬷嬷来,宁嬷嬷走的。
宁嬷嬷双手被捆的严实,嘴里塞着布条,平常不让她说话,但每到饭点都会好吃好喝的招待,没有亏待她。
到了第三天,长欢郡主才由丫鬟扶着过来见她,宁嬷嬷眼睛死死的盯着她,长欢郡主道,“把布条拿开。”
布条塞了半天的嘴,拿开都有些合不拢,宁嬷嬷双眸赤红,“太后待郡主不薄,奴婢也是看着郡主长大的,郡主就这么狠心待奴婢吗?”
长欢郡主脸上没什么表情,太后待她薄不薄,她心里有数,她道,“太后要把我许给护国公世子,宁嬷嬷就不要说太后待我好之类的话了,我不爱听。”
“宁嬷嬷这些年待我还不错,我此番把你拘在这里,也是为你好。”
为她好?
宁嬷嬷笑了,她活了一把年纪了,还是第一次听人说把她五花大绑,嘴里塞布条是为了她好。
长欢郡主蹲下,看着她道,“前些日子我心情不好,清兰郡主来看我,我问她靖安王世子妃最近在忙什么,她没注意,脱口一句在查先太子被杀的事,说完就慌慌张张,和我打马虎眼,我就猜是不是与太后有关。”
“她知道太后对我没有怜惜之心,母亲也更向着皇上些,才和我说了几句体己话,护国公老夫人临死前给刑部留了血书,上面写着太后陷害的先太子。”
“靖安王世子和世子妃找护国公老夫人的贴身妈妈和丫鬟证实,还有太后在后宫做的那些肮脏事,都写了折子呈给皇上过目。”
“这些日子皇上一直没动静,就是想找出证据还先太子清白。”
“我知道这案子不好查,可成王被杀,护国公府不照样瞒的严实,不还是被靖安王世子和世子妃查出来了,他们自是不敢逼问太后,宁嬷嬷您是太后身边的人,知道的又多,他们一定会从你这里下手。”
“我虽然不喜太后,但她也是我亲外祖母,太后要被太皇太后砍了脑袋,我娘和太皇太后的关系必定会生出嫌隙来,先太子已经死了十几年了,我不想因为他最后让我娘和太皇太后不痛快!”
长欢郡主一口气说了一堆,有些气息不稳。
宁嬷嬷心都凉了半截,“果然,太后防备的一点不错,只是靖安王世子世子妃太狡猾了!险些叫她瞒了过去!”
长欢郡主看着宁嬷嬷,“嬷嬷和我说句实话,先太子当真是外祖母陷害的吗?若不是,我送您回宫再向皇祖母请罪。”
长欢郡主一口一个外祖母,再加上之前的话怎么也算得上是推心置腹了。
宁嬷嬷对长欢郡主没有丝毫的怀疑,轻点了下头。
长欢郡主脸色一僵,心底最后一丝侥幸被击溃,她道,“外祖母为何要这么做,当今皇上和先太子是一母同胞,外祖母为何要陷害先太子,最后让皇上继承皇位呢?”
宁嬷嬷叹息道,“都是护国公老夫人害的,太后以为是先太子为了争夺储君之位害死了成王……。”
宁嬷嬷话还没有说完,屏风后传来哐当一声。
宁嬷嬷猛然抬头看去,只见屏风后走出来三个人。
太皇太后身边的孙嬷嬷。
还有刑部尚书和刑部侍郎。
几乎是瞬间。
宁嬷嬷脸色的血色就消失殆尽。
她看着长欢郡主,“你!你算计我!”
第七百六十四章 威严
这一句话几乎用尽了宁嬷嬷所有的力气,因为她在毫无防备之下对当年太后做下的事供认不讳了,而且还不止是当着长欢郡主的面说的,更有太皇太后身边的孙嬷嬷和刑部尚书!
这是没有给太后留一点活路啊!
“太后可是你的亲外祖母!你怎么忍心?!”宁嬷嬷跪在地上,悲痛欲绝。
长欢郡主由丫鬟扶着,冷眼相待。
是。
太后是她的亲外祖母,要不是亲的,也没机会对她的终身大事指手画脚。
她对太后所有的敬重都在她选择上吊自尽时就消失殆尽了,太后拿她的亲事为成王还没有出世的孙儿铺路,一而再的掴掌她的母亲,这样的亲外祖母,如果可以,这样的亲外祖母,她宁肯没有!
还有她是帮靖安王世子世子妃查先太子被杀一案,可她除了装病之外,并没有做什么,太后得知她病了就派人来探望她,一开始是宫女,再是二等嬷嬷,她都没见。
太后该是知道伤了她的心,才派宁嬷嬷前来。
其实靖安王世子世子妃想抓宁嬷嬷易如反掌,前些日子宁嬷嬷也曾去过靖安王府,他们没有下手,是因为当年的事时隔太久了,知道这事的人已经不多了,怕一击不中,到时候打草惊蛇,这案子的真相会永远都没法浮出水面。
靖安王世子知道太后是他的杀父仇人,是太后害的他痛失双亲,这仇,他无论如何都会报,谁也阻拦不了,也没人会阻拦。
靖安王世子世子妃是重情义的人,护国公府犯下诛九族的死罪,他们知道护国公府长房无辜,便不遗余力的保下护国公府长房众人。
她的母亲懿德长公主虽然是太后亲生,却打小就在太皇太后膝下长大,和皇上关系亲如姐弟,由靖安王世子世子妃直接扳倒太后,皇上也会和她母亲生出嫌隙来。
可如果查出先太子被陷害一案有长房一份功劳,皇上必不会对懿德长公主心怀芥蒂。
靖安王世子妃托清兰郡主找她帮忙,其实是她在帮懿德长公主的忙。
因为不论懿德长公主府参与还是不参与,太后都不会有好下场了。
宁嬷嬷跪在地上,看着孙嬷嬷和刑部尚书走过来,不由得悲从心起,心疼太后,尊荣了一辈子,最后竟然是被自己亲外孙女联手外人送上的断头台,她不敢想太后该如何承受。
左右她这条命是保不住了,只要她死了,就死无对证了。
宁嬷嬷从地上爬起来,朝一旁的柱子就要撞过去,只是可惜,被人拦下了。
刑部尚书脸色前所未有的冷肃,孙嬷嬷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以为死了就能保住太后吗,有我和刑部尚书作证,太皇太后绝不会轻饶了太后的!”
“捆起来,送进宫!”
两婆子过来把宁嬷嬷捆的严严实实的,把她连拖带拽的拉出去。
等他们都走了,长欢郡主才由丫鬟扶着去见懿德长公主。
懿德长公主躺在床上,长欢郡主是假病,懿德长公主却是真病,在知道长欢郡主在做什么后,她就病倒了。
太后再掴掌,那也是她的亲生母亲,说不想救太后那是假的,可太后犯的错太大了,大到超出了她的承受范围,她和皇上的关系好,可她和先太子的关系更好,这么多年,她也无时无刻不想替先太子翻案。
先太子被人陷害,她也曾怀疑过是太后,但这个念头腾起来就被她死死的摁了下去,她承受不了这样的后果,她告诉自己太后没有杀先太子的理由,可她低估了太后替成王报仇的决心,太后是宁杀错也绝不放过!
长欢郡主进屋的时候,懿德长公主靠在大迎枕上抹眼泪,长驸马坐在一旁劝他,长欢郡主走上前,道,“娘,您要怪就怪欢儿吧。”
她直接跪了下来。
懿德长公主没有说话,长驸马将女儿扶起来,“地上凉,快起来。”
长欢郡主不肯起,懿德长公主红着眼眶道,“你只是做了娘该做的事。”
“是娘太懦弱,让你小小年纪去承担这些。”
长欢郡主扑到懿德长公主怀里,母女两都在垂泪,看的长驸马心疼坏了,太后从来没有庇佑过他妻儿,甚至所有的风雨都是太后带来的。
希望今日之后,再没有这些糟心事了。
长欢郡主和懿德长公主谁也没有进宫,她知道长欢郡主的做法,没有阻拦就是默许了,孙嬷嬷带着宁嬷嬷直接回了寿宁宫,一边差人去请皇上。
太皇太后坐在凤椅上,长满皱纹的脸上是前所未有的威严。
先是太后身边的宁嬷嬷失踪,把宫里宫外闹的人仰马翻,再是长欢郡主一早就派人来请孙嬷嬷过府,太皇太后就知道这一天必不寻常。
虽然早有准备太后是陷害先太子的凶手,可真听宁嬷嬷跪在地上,刑部尚书当场写下供词,让宁嬷嬷画押,太皇太后心底还是接受不了。
她看着供词,因为愤怒,手颤抖成筛子,“把太后给哀家拖来!”
一般宫人奈何不了太后,孙嬷嬷亲自带人去的顺宁宫。
太后没有把孙嬷嬷放在眼里,但孙嬷嬷跟随太皇太后几十年,可不是吃素的,“太后陷害先太子,太皇太后命我等来押太后去伏法,十几年前的旧事了,本来与你们这些宫人并无多大干系,顺宁宫上下是活腻味了敢把太皇太后的话当耳旁风,还是要我回去禀了太皇太后,派禁卫军来请太后?!”
顺宁宫宫人是怕死才坚决护着太后。
太后活着,他们才可能活。
保太后,就是保自己。
他们那些小心思,孙嬷嬷比谁都清楚,直接告诉他们,太后犯事不会牵连到他们,可如果他们帮这太后忤逆太皇太后,那就另当别论了。
宫人把路让开,两粗使嬷嬷上前把太后从凤椅上拖了下来,尊荣了一辈子的太后,在这一天也狼狈到了极致。
太后被拖到寿宁宫,被粗鲁的扔在地上,太皇太后把宁嬷嬷的供词砸在太后脸上,太后没有看供词,宁嬷嬷失踪,她就有心里准备了。
宁嬷嬷泣不成声,“是奴婢对不住太后……。”
太后笑的凄惨,她从地上站起来,道,“你没什么对不起我的,我这辈子享尽荣华富贵,手里也沾满了鲜血,被护国公老夫人蒙蔽了半辈子,没想到最后竟然栽在自己亲外孙女手里,这是老天爷给我的报应!”
对陷害先太子一事,太后供认不讳。
都被拖到寿宁宫来了,太后的威严荡然无存,太皇太后绝不会让她活着走出寿宁宫一步的。
太皇太后坐在凤椅上,眼底像含了冰棱,“能有长欢这样晓大义的外孙女不是你的报应,是老天爷怜惜你,最后给你的福气!”
“我疼先太子,也疼懿德,但凡你多念着点懿德,多为她着想一二,也不至于沦落到这地步,害了那么多无辜,你死不足惜。”
“我只心疼懿德这辈子没做过恶,却有你这么一个心如蛇蝎的母亲,要受你牵连,身为母亲,怎么做对女儿好,还需要我来教你吗?”
太后惨笑一声。
她想起当年懿德长公主刚出生那会儿,白白胖胖的,抱在怀里就跟抱了个面团似的,可她为了先皇的宠爱,为了所谓的权势,竟然狠心把懿德长公主送到了太皇太后膝下……
从此母女离心离德。
这件让她后悔了半辈子的事,却可能是她做的唯一正确的事了。
她多想最后再看一眼自己的女儿,跟她说一声“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