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枝问雁
八号那天,几人清清爽爽的提着考篮坐着马车出发去贡院那边。
他们省城的贡院建在省城的东南方,这也就是他们乡试的考场了。
杨云清他们住的地方虽然离贡院有些远,但是坐上马车也是不到半个时辰就到了。
杨云清他们到了的时候,贡院门口已经围满了人,十分喧闹。不过还好,没有多久,贡院的大门便从里面打开了,这个时候,便可以排队经过搜检然后进去了。
乡试进贡院之前的搜身检查比起院试是有过之而无不及,连袜子都要脱掉,浑身上下可以说是脱了个光。不过还好,这是进了房间之后才做的,不然尽管每个人都要经历这么一遭,但是在大庭广众之下,赤身裸体还是很令人感到羞耻的。
经过一番严格的搜检之后,杨云清才被领了进去,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号舍。
这边的号舍,和当初院试的时候差别不大,大小是差不多的,都是十分的狭窄。
除了角落里的恭桶,号舍里面只有上下两块木板,上面的木板来当作写考卷做文章的桌子,下面的自然就是当作椅子了。而到了晚上睡觉的时候,只要将两块板一拼,就能当一个捡漏的床了,虽然需要蜷缩起来睡,但是总比坐着或者是趴着睡舒服一点。
号舍里还为考生提供了一盆炭火以及一枝蜡烛。蜡烛自然是用来晚上照明的,而现在是八月,按理说是用不到炭火取暖的,但是这里却提供了炭火。
事实上,这个炭火是留给考生来做饭或者是热饼子等的。乡试每场考试期间,里面的考生是与外界隔绝,吃饭问题得自己解决。而省城的贡院显然是条件不错,还能给考生提供炭火热饭。
杨云清拎着篮子进了号舍里以后,外面就被锁上了,直到这第一场考完才会把他放出去。
第66章 乡试开始 号舍被锁上之后,只……
号舍被锁上之后, 只留下了一个窗口,这个时候,外面的人基本就看不到里面在做什么了。
这也不怪进来的时候, 搜检的那么严格了, 否则若是让人夹带了小抄进来,后面想要作弊的时候, 外面的人根本就发现不了。
杨云清把考篮放下后,没有直接坐下, 而是站在号舍里狭窄的空地上, 又仔细打量了一番。两块木板上, 不出所料, 用手上去轻轻一揩,全是灰尘, 三面的墙壁上,也有些凹凸不平,杨云清不用上手, 便知道估计比木板要脏不少。
之后视线又转到角落里,落到了那个已经看不出原色的恭桶里, 还好距离上次乡试已经三年, 暂时也闻不出什么臭味来。这个时候杨云清更加庆幸自己已经在来之前解决好了个人问题, 未来三天应该不会用这个恭桶大解。
打量完了之后, 杨云清只好认命的从刚刚被翻检的乱糟糟的考篮里, 拿出了一块白布, 倒了一点水, 开始擦起了两块木板,不然到时候答卷的时候,把考卷弄脏了就不好了。
因为是提前一天进场, 今日是无事的,收拾完号舍之后,杨云清就坐在木板充当的凳子上,闭眼开始回想以前做过的文章,到了下午感到饿了之后,杨云清便就着水吃了块肉饼。
之后三天里都要待在号舍里,食物需要考生自己准备的,不过外面的衙役可以提供热水。杨云清带来的食物里,除了几块肉饼,其他的便是易储存的糕点还有面包了。
现在这个天气,肉饼这类带馅的食物不易储存,需要早点把它吃掉,不然留到后面两天,不仅食物会变味,而且吃了之后还会拉肚子。
现在四年过去了,省城这边也有了祁县那边一样的工厂,各种东西也早已在省城流行了起来。面包这个东西,虽然比起馒头包子还有普通糕点有些小贵,但是普通百姓也都吃的起,更别说省城百姓的生活水平比起小县城的高不少,现在许多人家经常去买这个新奇东西解馋。
刚刚在在外面搜检的时候,杨云清他就见到也有其他考生的考篮里,也有面包这个东西。虽然在现在这个时代,技术有限,面包保存的时间没有现代的那么长,但是两三天还是勉强可以的,不要留到最后就行了。
现在杨云清吃的这个肉饼已经被当时搜检的衙役掰成了不少小块了,但他也没有嫌弃,能吃上肉饼就不错了,到了后面两天,就只有糕点和面包吃了。
第二日,考卷终于发了下来。这是第一场,考题是从《大学》、《中庸》、《论语》、《孟子》中任选出三道四书题,一般不会存在同一本书中出两道题目。除了三道四书题,还有经义题四道,五言八韵诗一首。
比起后面两场,这第一场就是开胃小菜了,考的就是最平常的那些。后面的第二场考的是诏、判、表、诰一道,并五经一题。
第三场则是要考五道时务策,这个需要结合经学理论对当时的时事政务发表自己的议论或者是见解。用现代的话来说,就是结合所学知识谈谈自己的看法,还必须言之有物。
可以说这第一场是最简单的,真正能让人拉开差距的就是后面两场了。
可以说 ,后面两场真正出彩的人一眼就能被考官挑出来。到底是言之有物,心里有点底子还是满口空话,只知道埋头死读,一下子就能分辨开来。
但是就算在杨云清眼里,这个第一场与后面两场相比,显得简单了点,可在大多数的考生眼里,这些题目依旧有些难度,丝毫不敢掉以轻心。真正觉得第一场简单的人,最后乡试结束之后,一般不出意外的话,名次肯定在前排,这个也是不容忽视的事实了。
而第一场考的这些题目,相似的杨云清平时不知练了有多少种,基本上已经达到了看到题目的瞬间,就能大概得出一个思路来,少有摸不着头脑的情况。
他根本就没有用上多少时间在那苦想,就已经开始在素纸上开始写第一道题目的草稿了。
虽然杨云清觉得这个题目不难,他也没有就此轻视,写完草稿之后,又花了写草稿时近一倍的时间去修改措辞。时间对于杨云清来说,是十分充足的,他丝毫不急。
第一天下午天还没有黑的时候,杨云清已经把三道四书题给写完了,这个时候,他才把桌上的东西收拾了一下,从考篮里拿出了一个面包吃了起来。
而这个时候,杨云清隐约也可以听见其他号舍里传来或大或小的声响。
刚刚吃完,杨云清正打算喝点水,就突然闻到了一股恶臭。听着声音,估计是拉肚子子了!
“哐当”一下,水壶被杨云清迅速的放到了桌子上,他转而从考篮里面拿出了一个简易版自制口罩,赶紧戴到脸上,捂住口鼻。
还好杨云清他有点先见之名,想着到时候在考舍里,他们要待三天,周围肯定不可避免的会传来大解时的异味,这才令人缝制了几个现代模样的口罩,带进来备用。只是没有想到,第一天就遇到了一个威力这么大的。
因为衣服不能有夹层,所以这个口罩自然也不能有,只是一层棉布而已。不过杨云清他带来好几个,可以叠加起来使用。当时搜检的时候,看着这个口罩,衙役虽然有些奇怪,但是这个只有一层布也算是符合规格的,最后还是让他带了进来。
戴着口罩虽然闷了一点,但是现在也马上天黑 ,也不是那么热了,比起臭味,这点杨云清还是可以忍受的。
这个时候,杨云清不禁感叹,为什么他每次都会遇到这种事情呢,还专挑他刚刚吃完东西的时候。难道真的是他的运气不好?
杨云清觉得自己的运气真的还算不错,至少他安安稳稳的到了乡试,一路走来也没有什么幺蛾子缠着他。现在遇到这种事,大概真的就是偶然吧!
因为时间不赶,加之这边只提供了一支蜡烛 ,所以杨云清晚上也懒得再写考卷了。他将两块木板拼了一下,当做了床,然后把身上的外袍脱下,铺在了上面,然后就这样蜷缩着睡了。
夜间虽然从外面传来了不少声音,但好在杨云清睡觉质量好,也没有被吵醒。
第二日醒来,虽然一夜过去睡得有些不舒服,但是杨云清站在那里,舒展了一下身体又打了一套从卢大他们那学的一套拳之后,舒服了不少。
还有两天的时间,杨云清只剩下了五道题目,时间绰绰有余。
在最后一天也就是第三天上午还早的时候,杨云清就已经答完了考卷。
只是外面上了锁,也不能提前交卷,杨云清只得在里面继续待下去,直到下午考试结束的时候才能出去。
每道题目杨云清都打过草稿,也改了多次,直到改无可改,他自认已经够周全了。所以这时,也是真的没有事情做了。
考舍里也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打发时间,杨云清就只好坐在那闭目养神。
“嘎吱”,这应该是隔壁号舍起身的声音,“砰,”这个估计是另一个隔壁东西掉了吧!
就这样,闭目养神的同时,兼之听听周围的声音,杨云清终于捱到了被放出的时候。
出去的时候,因为人太多,杨云清也没有去找楚嘉泽他们会合,这也是来的时候他们说好的,不用耽误时间,直接各自回去就行,反正最后都是要回到一个主动同一个地方。
杨云清刚刚出了贡院,便有家里的一个小厮看见了他,朝着他跑了过来,然后穿过人流,把他领到了自家马车停下的地方。
海伯他中午一早就来了,已经在这等了挺长时间的。这个时候,看见少爷走了过来,赶紧走上前有些心疼的说道:“这几天也是难为少爷了,咱们赶紧坐车回去吧,老奴早就让人在烧好了热水,少爷你一回去就能梳洗一下了。”
杨云清平日里洗澡就洗的很勤快,这时在里面呆了有四天了,他感觉自己身上已经馊了,只想赶紧回去洗个澡,因而听到海伯的这番话后 ,就要直接登上马车去,打算快点回去。
“诶,公子,您是这届的考生吧?我刚刚看你从贡院里出来了。”一个人从马车旁边突然窜了出来,有些鬼鬼祟祟的说道。他本来还想拉杨云清袖子的,但是杨云清身边被海伯和小厮围着,没能靠近,只得站在旁边说着。
杨云清不知道这人要干什么,便只答了一个“是”字。
那人听了之后,看了一下周围,没有人朝他们这边看过来,然后才悄声说道:“你想考中举人吗?我这边有这次乡试的考卷,这第一场的题目我都知道呢。”说完便对杨云清说了一下这第一场题目。
杨云清他有些失笑,根本不信,谁知是不是有人出来的快些,把题目告诉了这人呢?再说了,乡试也是很严格的,主考官都是京城中央派过来的,怎么可能会让考卷泄露出去呢?这个一看就是骗局。
那人见杨云清不信,就又说道:“你可别怀疑,我有自己的门路,我告诉你,第一场的时候 ,已经有人买了考题了,这后面两场,到时候也会有人买,你要是不买,到时候考不上举人可别后悔呀!这可才五十两,算便宜了。”
杨云清这个时候已经不想理他了,因为那人被小厮和海伯帮着与他隔开,所以他接下来理都没理,直接就登上了马车,然后让小厮驾车离开,那人其它的话,一句也没听。
第67章 卖考题 摆脱了刚刚那人的纠缠之后……
摆脱了刚刚那人的纠缠之后, 杨云清很快就回到了住的地方。这几天一直呆在那个狭窄闷热的号舍里,杨云清不用闻也知道自己身上气味不好闻。
也正如海伯所说,家里面的小厮已经把热水都准备好, 因而刚一进门, 他便接过小厮递过来的衣裳,赶紧进去沐浴了。
当他出来后, 收拾好了准备用饭的时候,才听来福说, 刚刚楚嘉泽他们几个人来过他这边, 不过得知他正在里面沐浴, 于是便就走了, 不过走之前让小厮等到杨云清出来的时候,派人告诉他们一声, 到时候他们再过来。
杨云清不知道他们几人找他到底有什么事情,于是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裳,随手用了一条发带绑住了还未绞干的头发, 就打算去旁边的房间找他们了。
不过杨云清刚刚出去了之后,便和楚嘉泽王向松还有李高朗他们迎面遇上了。
“文平, 你来的正好呢, 我们刚刚还想去找你呢。”楚嘉泽上前说道。
“你们找我是有什么事吗?竟然还是一起来了。”杨云清问完之后, 便邀他们去他的房间里坐下说话。
进去房间之后, 几人坐了下来。杨云清让人去沏了几杯茶, 端了过来递给大家。
楚嘉泽喝了口茶后, 清了清嗓子, 然后略有些严肃的说道:“今日放榜出来之后,我遇到了一个人,那人 称他又第二场和第三场的考题, 五十两卖给我。而且为了取信我,他还拿出了我们第一场的考题,我看了一眼,和我们第一场的考题一样。”
杨云清皱着眉道:“这个也很有可能是打了个时间差,有人出来的早,把考题迅速透给了外面的人,然后这才有了这个“真的”考题。”
这个时候,杨云清又望向了王向松和李高朗他们两个人,他们两个人中,李高朗表示他也遇到了,王向松则摇了摇头,表示他自己没有遇到。
“文平,你遇到了吗?”李高朗在一旁问道。
杨云清点了点头,说自己也遇到了。楚嘉泽就又问道说:“那文平你买了他的那份所谓的考题了吗?”
“没有,后面我没有搭理他,让人直接驾车走了,你们是买了吗?”杨云清想到了这个可能性,有些担忧的问道。
楚嘉泽摇头说没有。他家里人也是有人做过官的,楚嘉泽在耳濡目染之下也知道了不少东西,自然也知道不管这份考题是真是假都不能买,否则不管最后结果怎样,只要被查了出来,便是死路一条的事,以后不仅与科举无缘,甚至严重的连身家性命都要丢掉,因而他自然不会去沾手这东西。
他现在过来,也是为了问一下杨云清与没遇到这种事情,虽然在他心里,杨云清肯定会聪明的知道这些利害之处,不会与这事有所粘连,但是还是要来问一下保险。
而这个时候李高朗也连忙摆手说自己也没有。事实上,李高朗一开始刚刚听到的时候,也是有点心动的。他知道以自己的水平,这次乡试肯定过不了,当时院试都是费了好大的力气才过的,这才有了个秀才的名头。现在有了这份考题,若是这是真的话,他要是买了,说不定就考中了举人呢?
只是李高朗他也不傻,知道没有天上掉馅饼的事,这样能改变命运的大事,怎么可能就卖五十两银子呢?因而他按捺住了心动,赶紧回来,想要先找杨云清他们商量一下。
杨云清听了他们两个人的回答,也松了一口气。还好两人没有买那份所谓的考题,要是买了,到时候有嘴也说不清。而且他们四人现在也是住在一起,若是有了一个人买了这份考题,也会牵连他们其余的人。
不管他们到底看没看这个考题,在外人眼里,他们就是住在一处的,还是来自同一个地方,怎么可能就只有买的那个人看了呢?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呢?更别说假如还被人抓住了小辫子了。
杨云清他研究生的时候,涉书甚广,因而自然也看了不少史书之类的,对古代那些有名的几桩科举舞弊大案也是有所了解的,这事只要最后一被捅出去,最后肯定是牵连甚广。
就拿现代人最熟悉的唐伯虎来说吧,他当时就是因为科举舞弊案而被下狱,之后再也没有踏足官场。虽然他是冤枉的,但是当时那情况还真是有嘴说不清,谁让他的好友真的还就拿到了考题呢?这个时候,就连他们的主考官都不能从事之中幸免,一起入了狱。
若是考题是假的话,买了考题的人也得不了什么好,被查出来虽然不至于完全与科举无缘,被撸下秀才功名,但是也会多多少少有些惩罚,例如下一届科举不准下场,当然这些惩罚都算小的。而若是这份考题是真的话,那最后就是要丢命的事了,本朝对此的惩罚不可谓不严酷。
不管怎样,杨云清都庆幸他们几个都是脑子清醒的人,没有因为一时的私心,而与此事有了粘连。
“既然大家都没有买这个考题,那么到时候不管有没有事,都牵连不到我们身上来,我们现在只管准备下一场,不用想这事。”杨云清安慰大家道。
虽然上面想的那么严肃,但是杨云清他心中已经有七八分的把握断定那人卖的应该就是假考题了,若是真的,让几个人知道就不得了了,怎么会告诉如此多的人呢?这样风险无疑是高了几百倍。
楚嘉泽几人听了之后,也知道杨云清说的是对的,不管怎样,他们都不应该在此事上多费心神了。因而几人也都向杨云清提出了告辞,回自己房间抓紧温习去了。
第二场除了一道五经试题,还要考诏、判、表、诰一道,这些可不是只读四书五经就能答出的题。杨云清他平时就对律法这些书籍很感兴趣,比起其他人,他在这几项之上花费了不少精力,因而现在做起了这几道考题,也是驾轻就熟,十分顺手。
之后到了第三场考时务策的时候,杨云清他之前那一年的游学就派上了用场。而且杨云清穿越过来的这八年里,平时就没有一心埋头读书,一路走来,也跟不少人打过交道,之后为了在大周朝更好的的生存下去,他也尽自己的所能打听了不少当今朝上的政事,消息也还算灵通了。可以说杨云清他的心胸还有阅历,已经可以比的上在场的九成考生了。
再者当时他经常去学里的藏书楼里,和那里面负责登记的梁先生也很熟了,因而藏书楼里面邓首辅生前捐献的那批手稿,基本都被梁先生给他指出来让他去看了,那里面的手稿,基本都是与政事有关的,杨云清看了那么多,自然不可能没有长进。
这次共有五道时务策,第一道是“有征无战,道存制御之机;恶杀好生,化含亭育之理……书箭而下蕃臣,吹笳而还虏骑。眷言筹画,兹理何从?” 这道题目的大概意思意就是问考生们:打仗肯定是会有人员伤亡的,这个也不是好事 ,现在边境多事,朝廷正在讨论征战这件事,不过若是能通过谈判,而暂且休战止兵,让双方继续休养生息,这样才是最好的。而对此你有什么建议呢?
杨云清他看了这道题,倒也没有觉得难。在现代的时候,世界大战以后,几国休战了那么多年,国际在大环境上一直是和平的,期间外交事件也不知道发生了多少次。杨云清在新闻联播上看了不少外交的报道,国家的各项政策,他也因为家庭原因了解不少。
现在他只需要结合现代那些前人不知总结了多久才得出的经验,然后再结合大周朝的实际情况,就很容易答出这个题目。
只是他看着这道题目,却想到了些别的。据他所知,现在大周朝西北边疆那边,有些不安分,蛰伏了十年的胡人,似乎有些卷土重来的趋势。镇守西北边疆的那位将军,是当今皇后的亲哥哥,侯府满门,如今也就剩下了这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