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枝问雁
第二日,杨云清去了翰林院那边交接手头上的事情,而凤阳她则是进了宫。
因为驸马被派到了沔阳那边做知州,凤阳她自然也要了解一下那边的大概情况,只是让人去查了之后她怒了。她对官场上的事情也是了解一二的,按照驸马的表现来看,怎么会被派到那个地方去,这肯定有人在背后捣鬼。
虽然这件事情已成定局,但是她这人护短,怎么也要出了这口气。
她进宫之后先和母后说了会话,接着就以好久没看父皇,关心父皇身体的名义,让人端了补汤去看望父皇。
见到女儿这出嫁了还这般关心自己的身体,乾宁帝自然是高兴的,这时也正好到了用午膳的时候,他就把女儿留了下来,一起用了膳。
用完膳后,凤阳她假装抱怨地说:“驸马他被派到了沔阳做知州,本来女儿也是想去的,但是让人一去查沔阳那边的情况,女儿就不想去了,那边偏远困苦不说,因为在两湖地区,还会有洪灾。”
乾宁帝倒没有觉得女儿不去有什么不妥,毕竟凤阳是公主,自小金尊玉贵的长大,对那里肯定不适应,所以不想去也正常。
只是他皱眉,这下面的人怎么会将驸马任命到那个地方。他当时看着这驸马被任命为知州的时候,还想着这起点有些高了,因为大多数新官员第一次外放的时候都是从知县做起的。不过他又想着这杨云清作为驸马,再加上之前表现的确不错,做个知州也不算太出格,也就没有让人更改,却没想到沔阳是这么个地方。
他这个时候就想,难道凤阳是想来让他给驸马调个地方的?
只不过左等右等,他也没有听到这句话,凤阳只是道:“不过还好驸马体贴,让我留在京城这边,怕我跟去水土不服再生了病。只是未来几年女儿都见不到驸马,只能以写信联系了。”
乾宁帝到这会也没有听到女儿求情让他插手的话,不禁赞叹他的女儿果然识大体,这官员任免那上面他早就盖过章了,是断不可能更改的了,不然改来改去,他的颜面何在。
只是这时想到他的女儿凤阳才成婚不久,就要与驸马分离,他也是有些心疼的,既然不能帮驸马调任,就只能在女儿身上补偿一二了。
于是凤阳公主离宫之时,带着一堆的赏赐回去了。
至于驸马任命到沔阳这件事情,乾宁帝也让人去查了查,最后果然查出了有人在里面搞了小动作。
而在这之后没两天,吏部一个负责任免考核的官员便因办事出了小错被皇上申斥了,还被降了一级,有人本来觉得这官员犯的错不至于此,想给那人求情,却被旁边的人通过眼神示意阻止了。因为那旁边的人一看就知道那人是得罪了陛下,若是这个时候求情,把自己搭进去就糟了。
第105章 上任 “姐夫,你要走了是吗?我听……
“姐夫, 你要走了是吗?我听你讲那些有趣的东西还没听够呢!”二皇子有些不舍的问道。
“没事,等我去了沔阳那边安顿下来,就给你和凤阳写信, 到时候就在信里给你讲那些东西。”杨云清道。
杨云清他从去年开始, 就一直给二皇子授课,一开始讲的是《论语》, 但是后来,因为他讲的不错, 他的老师想着要锻炼他, 就给他又多分了自己讲的《礼记》的部分内容。老师之后又试听了几次他的授课, 然后才对他彻底放下心来, 因而自那之后他给二皇子授课的时间就比往常又多了不少。
而且自从他与凤阳成婚后,他与二皇子关系就比以往更加亲近了。在授课完之后, 他偶尔会通过一些简单的小实验给二皇子传输一点现在的化学或者是生物方面的知识。
那些实验中的小知识,对于二皇子这个纯纯粹粹的古代人来说,不可谓不惊奇, 之后凤阳知道后,都亲手去尝试做过那些小实验。
而每次给二皇子授完课之后, 二皇子都会眼巴巴地等着杨云清给他继续讲那些东西, 看着他这样, 杨云清自然也不忍心拒绝, 之后每次授课完给二皇子讲各种小实验。他自那开始, 就又多了一项任务, 那就是每日提前想下次到底该给二皇子讲什么了。
大概这个也算是, 为大周朝培养了一个现代化的人才了。
“那姐夫你可不要忘记了。”二皇子最后说道。
杨云清再三保证,二皇子才让他回去。
再过几日,杨云清就该出发了, 他的行李已经被海伯还有凤阳,让人收拾的差不多了。总共装了三辆马车,这若不是杨云清阻止,五辆马车都不够装的。
快要走的时候他才发现,原来不只是他一个人,选择了外放,荆简他也是如此,他是外放到还算富庶的地方做知县。
因为两人前一部分的路程是大致一样的,所以最后就合计着先一起走吧,到了半道再分开,这样路上还能有个人一起聊一聊。
而这次的状元榜眼都选择了外放,留京名额就多出了两个,最后有两个本来对留京不报什么希望的人,等官员任命书下来才发现,自己居然是留京了,欣喜不已。但是他们同时也有点纳闷,怎么这届的状元还有榜眼都外放了呢?
这些都与杨云清无关,他与凤阳话别后,终于踏上了上任之路。
路上过了十几天的时候,他就和荆简分道扬镳了,因为他们接下来的路途不一样。
而越是靠近沔阳的地界,杨云清发现那边的路就是越颠簸,甚至有的路前方已经变成了沼泽池塘,杨云清只好带着人再另寻它路。
在路上折腾了近一个月,他终于到了沔阳。杨云清他在心里感叹,这以前他走过的路比起这次的,可真是小儿科,这边的路他坐着马车走完,简直是要去了半条命,路上他曾一度有过想下来徒步走到沔阳的念头,现在还好他是到了。
杨云清来的时候是晚上,因而也没有引起太大的轰动,还没有多少人注意,他就已经带着人进入了州署,也就是衙门。
州署后院有提供给官员住的地方,只是比较简陋,大概是囊中羞涩,上任知州在任的时候,也没有对里面进行过修缮,里面有些地方甚至会漏风。
杨云清初来,还没来得及去置办宅院,因而暂时只能现在这边住几日了。其实他本来是想去住客栈的,但是想着他初来上任,还是先去州署才好,这也是告诉这边的官吏他来了。
晚上杨云清还有海伯,带着人一直忙活到半夜,才堪堪收拾出了一个能住的地方。
到了第二日杨云清才有功夫观察这边州署的情况。州署门口摆放着一对石狮,看那情况,应该是不少年了,上面都有些被风雨侵蚀出来的痕迹了。门旁还有一面鸣冤鼓,只是看那痕迹也有些陈旧,上面还有一层浮灰,看来是很久没有使用过了。
至于其余各处,杨云清也都一一去看了。最后总结下来一个字,穷。
而在杨云清看完州署的情况没多久,便有人来报,同知、通判还有典吏等人来了,现在正在偏厅等着他过去。
杨云清听了之后,也没再耽搁什么,收拾收拾就去先见他们了,这以后是要与他们共事的,杨云清希望这些人不要有太大的问题才是。
杨云清到了偏厅的时候,偏厅已经坐满了人,看来是人都来了。他扫了几眼,便走上了最上首他们留下的位子坐下了。
而这个时候,下面那些官吏也在观察着他们这位新来的知州大人,只是看完却不由得心里嘀咕。
这新来的知州这么年轻,还是一个毛头小子呢,怎么会派到他们这边做知州呢?这难道是家里有背景吗?不过转念一想,这要是有背景,又怎么会到他们这边做知州呢,他们这边的情况可说不上好,之前来的哪任知州,不是每年等考核过了之后就火急火燎的走了?
不过他们还是不太敢断定这位新知州的情况,因为不管是家里有背景还是什么的,能这般年纪就任知州的,肯定是有他的过人之处,毕竟作为沔阳知州,虽然实际上不是个好差使,但是这知州怎么说也是个五品官啊,他们这还是直隶州,这知州的品级是和知府相同的。
所以这个时候,虽然心里并不太将这个年轻知州放在眼里,但是表面上还是没有人出头去得罪。
“大人,不如就如下官给您介绍一下咱这州署的情况吧,下官是这边的同知。”同知常琮率先站起来说道。
杨云清也未说其他的,只道:“先把州署这边与赋税有关的账本拿来我看看,其余的等我看完再说吧。”
杨云清这话刚说完,下面的气氛就有些凝滞了,常琮道:“大人这才来第一天,不如放松放松,看账本这多枯燥啊,不如下官先带大人在这边出去逛逛,熟悉熟悉,这账本以后再看也可以呀?”
杨云清道:“这倒不用了,本官现在对出去逛逛没有什么兴趣,还是先看账本吧,麻烦诸位先去把账本拿过来了。”
有些人脸色未变,横竖他们也没有干过什么,只是有些人的脸色却难看了,他们这账本里面,自然是做过些手脚的,只不过以往的知州大人,很少有这样一来就要求看账本的,这显然是有备而来,打定了心思的。
虽然他们动的手脚不太明显,以往也没哪个知州大人发现,但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这位知州大人一来就要看账本的确是把他们惊到了。
他们在下面心里快速的想着对策,看看有什么方法能暂时将这位新任知州大人先搪塞过去。
第106章 处理官吏 杨云清看着下面默不作声……
杨云清看着下面默不作声的官员道:“这账本难道是拿不出来吗?上一任知州走的时候, 不该是把账本整理好再走的吗?现在账本呢?总归不可能和我说还未整理好吧若是这样,我或许得去信问一问这上任知州了。”
这本来上任知州和下任知州之间在上任的时候是要将账本交接好的,除了公账还有私账。不过私账杨云清他不在意, 那个以后等他有功夫了, 自然可以让人自己去查,现在重要的看看公账, 了解一下这边的大致情况。
这公账交接,自然是要都算得清清楚楚才能交接了, 只是这沔阳的知州已经走了一年了, 。因而自然就并不能和前任知州当面交接了。不过因为平日里缺了知州, 州署照样能继续运转, 所以直到现在才派杨云清来补了这个缺。
杨云清现在说这话后,下面的人也有些害怕了, 若是杨云清真的去信询问前任知州,情况对不上,这最后肯定会惊动上面, 到时候上面再派人来查,被查出来, 他们这些人可就糟了。
现在将账本交上去说不定会被看出他们动了手脚, 可是若是不交上去, 那就坐实他们心里有鬼了, 所以没有办法, 他们只能搏一搏了。
因而最后这群人里, 终于走出个人说道:“大人您说笑了, 您等等,下官马上就去把账本拿来。”
回来将账本交上去的时候,下面的人有不少都冒了冷汗, 心惊胆战,从上面私吞下来的银子,他们可都是分到了,若是被发现了问责,他们一个都跑不掉。因而这个时候,都在心里祈祷这新上任的知州千万不要看出什么来。
杨云清接过那几本账本,慢慢地翻着,下面的人都屏住呼吸,不敢大喘气。
这上面做的手脚倒是十分小心,只是杨云清他大致扫了一遍,就看出了端倪,毕竟他之前几年的账本可不是白看的。
不过看完之后,这倒是比杨云清原本想象中被贪墨下去的钱银要少不少,不过他转念一想,这大概不是他们贪的少,而是没的贪。看账本上的情况,这沔阳的赋税已经有过好几年拖欠或是差点交不上的情况了,他们就算想要多贪,也没法子,再贪下去,赋税迟迟交不上,他们都得吃挂落。
只不过看向下面的时候,杨云清又怒了起来。他将账本摔在桌上,之后就看着下面的一众官员。下面的人和他对视了一眼后,又赶忙低下了头。这个时候他们心里也大概感觉到了,看来这新来的知州大人虽然年轻,但估计却是个不好惹的。
空气寂静了一会,杨云清才说道:“这上面其他的那些亏空还有账目对不上的情况我就不多说了,关键的是火耗是不是太多了?本官看这火耗,可是都有六七钱了,这个火耗再添点是不是都要比的过交上来的赋税了?我这可是从没见过火耗能达到这个地步的。”
这个火耗指的就是征税之后,将百姓上交的碎银重新熔化然后再重铸成银锭时的损耗,一般正常情况下,也不过是每两一二钱或是二三钱的损耗,而这损耗的部分自然是要向百姓重新征收了。现在这六七钱损耗中,除去那本该有的二三钱,其余的看来都是被贪了下去了。
而账本上当然不止这些,百姓交粮的时候,他们用“淋尖踢斛”的办法,贪的也不少。
虽然因为基数少的原因,他们贪的总数比起杨云清设想的少一些,但是这些也不是小数目,羊毛出在羊身上,这些可都是他们从百姓身上压榨出来的。
“现在是你们自己交代,还是我让人去查?若是自己交代,我自然会从轻处置,而若是等我让人查出来,我就必须得向上面上报了,这接下来的事情,可是就要诸位自己负责了。”
杨云清话音刚落,便有人顶不住压力,跪了下来颤声道:“大人,下官知错。”
看着有人已经跪下认罪了,这接下来就陆续有几人也跟着了,他们只盼知州大人能对他们从轻处置。
“还有其他人吗?这若是隐瞒不报,包庇他人,可是要罪加一等的。”杨云清道。
下面的人犹豫了一下,没多久就有人抢先道:“大人,常同知也在内。”接下来有几个因为怀着侥幸的心,刚刚没有认罪的人,也都被供了出来。
常同知没有想到居然还真的有人敢把他供出来,这个时候还在嘴硬,道:“大人,下官冤枉。这人不过是想要攀扯我,那些事情,本官真的没有参与。”
“既然这样,不如本官派人去常同知的住处查一查,或是直接把此事上报如何?”杨云清慢悠悠道。
常同知听完咬牙道:“下官的有个妹妹可是一位京城刺史最为宠爱的妾室,大人这以后肯定是要回京的,多个人脉就多条路,还是不要都得罪的好。若是大人对此事不追究,下官愿意为大人与刺史大人牵条线。”
常琮的妹妹极受那位刺史宠爱,甚至一度是宠妾灭妻,甚至还答应了过不久就把他从这沔阳弄到别处去,给他找个肥差,他现在可不能折在这了。
杨云清听完常同知的话笑了,他一向觉得借势压人不太好,不过看着这常同知的样子,他也忍不出想借势压一压他。
于是他笑着道:“本官的老师是当朝次辅,夫人是我朝唯一的公主凤阳,二皇子称本官为姐夫,你看这够不够资格得罪你的?”
这些反正他们早晚也能打听到,所以也不妨他现在先说出来震一震他们。
常同知听完,便知道自己逃不过了,赶忙跪下道:“大人,下官也知罪了,下官愿意将功补过,将那些银子都拿出来,还望大人可以从轻发落。”
这个时候,其他人听了也赶紧道:“下官也愿意把银子都交出来。”
杨云清他这也算是达到目的了,这些贪污的除非是上面真的狠下心来全面查办,不然就是屡禁不止的事情。而且他们这贪污的法子就例如这折色损耗,这个在官场上也都成了心照不宣的事情,就算报上去了,要处理也得花个不少时间,甚至还有可能上面的人也做过这种事,为他们袒护。
不过杨云清他若是真的想查办,这当然也不是不可能,他要是施压,上面的人就算是想要袒护,也不敢明目张胆,最后大抵也要按照流程定罪。只不过这样一来,杨云清会给自己竖起一个靶子,让人针对。
所以现在杨云清他打算此事并不上报,先留着他们将功折罪。不过这个也是因为他刚刚算了一下那些被贪墨的银子,平摊到每个人头上,远远达不到定大罪的标准,顶多是撤职而已。本朝对贪污之事,除去刚建国那段时间处罚极为严酷之外,后面就越来越松,颇有点物极必反的意思。
“既然这样,本官也不想在追究下去了,明日此时,我就在这边恭候大家带来的银子了。不过既然大家犯了错,我总归对大家用起来不放心。不如这样,这职务还是先交给旁人暂且代任吧,等以后若是将功折罪了,本官自然会重新让大家‘官复原职’。”
杨云清虽为知州,要是撤职还要上交吏部处理的。而这样虽然不是直接撤了他们的职,但是现在这样处理也和撤职没什么不同了,等于无形中把他们架空了。
那些人听完,自然是不敢不答应,只能称是。
于是杨云清就从几个清白的典吏还有其余没犯事的官吏中,问了几句话,挑了几个人来暂且代理这些人的职务。
被挑中的人自然不会拒绝,这样虽然没有明着升职,但是也和升职差不多了,他们自然是高兴的。
因为刚刚开始的时候,常琮介绍了一下堂中的各个官吏,所以云清也大致认得谁是通判。于是杨云清又转头望向一直沉默不语的付通判道:“付通判这以后就要辛苦一些了,常同知的事务就先由你先接手了。”
付通判道:“下官知晓了,愿意为大人效劳。”看来这新任知州是个能干大事的,只是不知道他能做到什么地步呢,但愿这人以后可以做出点实事来,他在心里暗自想到。
次日杨云清让人点了点那些交上来的银子,总数大概也近十万两。杨云清不禁叹道,这光是一个小小的沔阳,还是在年年赋税都快要交不上的情况下,这些人短短几年就能贪这么多,那其他的富庶之地,被贪墨的银子更是不知有多少。
不过杨云清也知,水至清则无鱼,贪墨之事,古往今来无论刑法如何严酷,都不会彻底消失掉,官场之间甚至早就形成了潜规则。
但是在他治理之地,他还是希望能禁止多少就禁止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