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云千重
楼珠进来了,打了水给姑娘洗了手脸,谢宝瓒睁开眼睛,眼里一片清明,“三少爷呢?”
谢景秋听说灵安走了,来得很快,“妹妹,你和公主说了什么?”
“哥哥,灵安公主要和亲南疆,你应该听说过吧?”
谢景秋的眼神迅速暗淡下来,“我知道,这是朝廷很早就决定的事了,南疆的世子不是一直待在京城,现在还没有回去?”
“那你是怎么想的?”
“我能怎么想?”谢景秋摸了摸妹妹的鬓角,他落寞地一笑,“你在瞎想什么?公主和你一向情同姐妹,我便顺便把她当妹妹看待,又让你误会什么了?你大病初愈,少想些有的没的。”
“侯爷呢?你们不是去品鉴画了吗?”
“没有品成,刚刚出门,他就被人叫走了,在他书房待了一会儿,就被你叫来了。”
萧凌辰的书房,并不是谢景秋待的那一个,很久没有在他面前现身的涂英一身黑色的紧身衣,就好像刚刚杀人放火刚回来,头上戴了块黑色的头巾,脸上一道从眼角斜到了下巴的伤口,大白天都可以吓死人。
“苗王的人明天到,帮苗王世子提亲的人是苗疆的大巫医,听说苗王对这桩婚事非常重视,提亲的彩礼一共准备了二十多车,多天材地宝,五百年的何首乌就有三支。”
“都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动手。”涂英谨慎地问道,“主子,到时候找谁背锅?”
萧凌辰揉了揉眉心,想到之前两桩案子,张世林和韩岱一没辙了,就找宝瓒,他顿时觉得头疼,“不要留一点痕迹,世子死在了京城,不需要人背锅。”
涂英明白了,世子死在了京城,唯有宫里才能做到不留一点痕迹。
灵安跌跌撞撞地回去,进殿门的时候,与里面出来的一男一女面对面,虽然时隔多年,灵安还是从男子的脸上看到了刻在她记忆里的那个人的熟悉的线条,她情不自禁地开口喊了一声,“表哥!”
“见过公主!”
杨应梵眼里闪过了一丝恰到好处的惊喜,女子则飞快地抬头看了一眼灵安,女人的第六感总是那么灵敏,灵安竟然感觉这女子对她有着莫名的敌意,而她分明第一次与这女子见面,竟然也没来由地讨厌这女子。
“苗疆第二十一代圣女蚩灵,见过公主殿下!”蚩灵只手按在胸口,对灵安倨傲地弯了弯腰。
两人的目光第一次对接,便闪过了一片炽烈火花。
第二十一代圣女?灵安知道,自己的母亲是苗疆的第二十代圣女,那么蚩灵,便是母亲的接班人吗?她不喜欢这女子,可是,如果想要解宝瓒的蛊毒,她能够绕得开蚩灵吗?
想到宝瓒,灵安的心里一阵刺痛,她在想什么?她还有什么资格肖想表哥?又有什么资格争风吃醋?这么一想,看着蚩灵的眼神就平静了很多。
“你们准备离开吗?早知道你们来,我今日就不出宫了。”
“公主客气了,公主很快就要到苗疆去了,到时候我们多的是机会见面。”蚩灵略带些挑衅地说道。
灵安只微微勾了勾嘴角,笑着点点头,没有羞涩,没有喜悦,只有一丝哀求在眼中,她笑而不语,看着杨应梵带着蚩灵离开。
可若是灵安公主对她恨不起来,蚩灵不知道该如何收场,一个人的独角戏可不好唱。
“世子,公主是不是在恨我?”
“她恨你做什么?”杨应梵看了一眼前面带路的小太监,给了蚩灵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一切等出了宫门再说。
宫门口,两人都松了一口气,杨应梵的目光落在蚩灵光洁的下巴和脖子上,这是他最喜欢的地方,捡起了方才的话题,“你为什么说灵安会恨你?我瞧着,她很喜欢你啊!”
“喜欢我什么?喜欢我将来可以和她做姐妹吗?”
蚩灵上前挽住了杨应梵的胳膊,“世子,难道不能不娶公主吗?只有我一个不好吗?我也可以给世子依譁生很多儿子的!”
杨应梵笑了一下,捏了一把蚩灵的下巴,“你就不怕长老们知道了,把我这个世子之位废掉吗?玷污圣女,我可不敢啊!”
杨应梵说是不敢,手还是抚上了蚩灵挺翘的臀部。
灵安去给谦妃请了个安,母女二人无话可说,连眼神交流都没有。回到寝殿,她躺在床上,心如火焚。若是没有这件事,此时她应当会对苗疆圣女生出嫉妒恨来,但这份令人痛苦的嫉妒恨,于她而言,已经成了奢望。
单纯的生活的痛苦,在生死面前,都不重要了,反而成了触不可及的幸福。
“公主,大巫师要来了,公主出阁的日子,皇上已经让钦天监在算了,很快就出来了。娘娘两年前就在准备,命奴婢等为公主准备嫁妆,这是苗疆新娘子穿的衣服,公主要不要试试?”
灵安厌烦地看了一眼那些花花绿绿的衣服,杨应梵那张脸重现在她的脑海里,驱散了一点厌烦,但她还是打不起精神来,“先放着吧!”
嬷嬷是苗疆来的,回到谦妃这边,预备说一说,谦妃停止了念经,“她不肯穿吗?不肯穿就不穿吧,去问问,大巫师什么时候到?”
问出这话的时候,谦妃的声音出乎意料地温柔,她睁开眼睛,目光穿过了重重的时光,她看到了在苗疆的大山里奔跑的女孩子,身边跟着一条大青蛇,一个持剑的少年跟在后面,阳光将少年的脸照得那么明媚,但少年眼睛里的光比太阳都要明亮,足以照耀她的一生。
“回娘娘的话,大巫师明天到。”
“明天,我们出城去迎接大巫师。”
“娘娘,这恐怕不妥,大巫师也不会同意娘娘出城的,太危险了。”
“怕什么,我多少年没有见过大巫师了,不知道他还认不认得出我来?”谦妃摸了摸自己的脸,有点后悔,这些年没有好好保养这张脸,谁能想到,有生之年还能再见一面呢?当年,他送自己出苗疆的时候是怎么说的?
“你我余生,不必相见!”
他是在怨恨自己吧?怨恨就怨恨吧,所有的情仇恩怨,隔了家与国的仇恨,在这三千里外的异乡,都变得微不足道了。
谢宝瓒醒来,就不得不面临着一个问题,她不方便一直住在安国长公主府了。
这是最后一晚,还是萧凌辰许了贺云诸多好处,把安国长公主从宫里带出来的前朝的一本孤本医书送给他,贺云才昧着良心说谢宝瓒虽然醒来,但暂时不宜移动,无论如何须再静卧一晚,才不得不让谢翃夫妇勉强同意,谢宝瓒再待一晚上,明日一早,就是抬也要把谢宝瓒给抬回去。
谢景秋被留了下来照顾谢宝瓒,就睡在谢宝瓒所住的院落的西厢房。
夜里,他睡得很沉,萧凌辰进来的时候,他还在做美梦呢。
“谁?”楼珠握住了腰间的软鞭,谢宝瓒抬手止住了她,“去开门吧,应是侯爷。”
虽然,他们连靠近都难,需要忍受剜心之痛,可是,就这样白白地浪费一个机会,谢宝瓒同样也觉得可惜。
萧凌辰进来,看到谢宝瓒披着夹衣靠坐在床头,他顿时有些后悔,不该这个时候过来,劳得她不得安生,“我看看你就走。”
谢宝瓒伸出手,萧凌辰忙上前两步,握住了她的手,顺势在床边坐了下来。谢宝瓒上前去,将头抵在了他的肩窝,一阵翻江倒海的甜腥味涌上来,她闭上眼睛,狠狠地咽了下去,深吸了一口气,鼻端全是萧凌辰身上用惯了的青竹香混杂的男子气息,缓缓地抚平了她万箭穿心般的痛。
萧凌辰原本还很克制,暖香软玉在怀,又是喜欢的人,他伸手就将谢宝瓒抱进了怀里,情不自禁地喊了一声,“宝儿!”
第36章 不叫她那么难受 萧凌辰倾身……
萧凌辰倾身向前,谢宝瓒被他推着往后,萧凌辰的双手握住她单薄的后背,额头抵着谢宝瓒的额头,他看不见她眼底的神色,只从她微微勾起的唇瓣,柔和的脸部线条看得出,她并无不妥。
萧凌辰的唇缓缓靠前,小心而又克制地在她的好看的唇上吻了一下,不舍得离开,舌尖描摹过她的唇形。
心头狠狠地一跳,谢宝瓒的身体哆嗦了一下,萧凌辰便连忙松开了她,“是不是又不舒服?”
谢宝瓒睁开眼睛,眼中倒映着男人俊美的模样,她的眼里溢着笑意,浑然没有把正发作的蛊毒放在心上,只觉得,这种甜蜜混杂着的痛苦,也别有一番滋味。
梦里,她并没有对萧凌辰动过心,若非她从一个做梦者的角度去看梦里的一切,带了神祗一样的视角,她也不会发现,萧凌辰对她爱得那般卑微。
新帝继位,萧凌辰从不叩拜,丹陛之下设一座,朝中众臣无人不看他的脸色说话。但是,偶尔的一次机会,她乘坐凤辇遇到了萧凌辰,他却跪在路边,恭送她离开。
她嫁与赵昭后,从未与赵昭同房,夫妻陌路,而赵昭宠幸的每一个女子,都不得好死。
每一次大朝会,都有御史谏言,帝后应当为民间夫妻树立榜样,应当恩爱早日诞下太子,但是,五年光阴,她连与赵昭同房都不曾有,但朝中从无人敢提出要废她的后。
如今,谢宝瓒忍不住在想,他是用什么样的心情看着她在赵昭的后宫里生存?又是用什么样的心情谋划着让赵昭宠她,她为赵昭诞下麟儿,她甚至都想得出,大约他还打着将来为她辅佐儿子的主意。
酸涩弥漫在心头,谢宝瓒忍不住伸出手将萧凌辰的腰身环住,搂得很紧,也只有这样,她才能稍微触碰到梦境里的萧凌辰,两个时空才不会隔得那么遥远。
“没有不舒服。就算不舒服,我也甘之如饴。”谢宝瓒有些不要脸,萧凌辰被她取悦到了,抬手抚摸在她的头上,他的心里渴望得要命,但所有的条件都没有成熟,而最让他安心的是,最起码在所有的条件成熟前,不会有任何人会打宝儿的主意了。
这样一来,他就有充裕的时间去布置一切。
而这份消耗终究还是很大,谢宝瓒调整自己的心绪之时,也渐渐地疲倦下来,不一会儿,萧凌辰就感觉到,箍着他的双臂慢慢地松了下来,谢宝瓒窝在他的怀里睡着了。
“就这么信任我?嗯?”萧凌辰点了点她的鼻子,有些无奈地摇头,将她身上披的夹袄拿走,妥当地将她放进了被窝里,“你这般信任我,我自是一生都不会负你,宝儿,无论如何,都不要怕!”
他握住她的手,掌心贴上自己的唇瓣,轻轻吮吸,也只有这个时候,他才可以稍微放纵一下自己,不必担心会催动蛊毒。
萧凌辰从院子里出来,难得出来露一面的明月已经当空,时辰已经不早了。
贺云正做着美梦,被人从被子里挖了出来,起床气大得不得了,“要不是打不过你,我真的想杀了你!”
“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够压制?”
“压制什么?”贺云的脑子里一片糊涂,萧凌辰不耐烦地看过来时,目光如箭,倒是让贺云一下子就清醒过来了,“你是说压制情蛊?你心里都在想些什么?你知不知道你这样会害死她?”
萧凌辰踱到了窗边,看着外面明月如水银般倾泻下来,如月笼纱一般照着这人间大地。他当然知道,他与宝儿之间隔了恐怕不止一条银河,牛郎和织女还能够借着人间的喜鹊搭桥,一年一度良宵,而他们,若情蛊不解,终生便只能两相遥望,连眼神都不得不克制。
“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想和她能够正常地在一起,最起码不叫她那么难受。”
不知为什么,贺云还想打趣两句,但看到萧凌辰这一身落寞,恨不得和外面的夜色融到一块儿去的背影,也忍不住跟着难受,“这的确是一件非常棘手的事,她若心仪于你,你还不能用别的法子断了她的念想,你若是娶妻,有了心仪的女子,她会死得更快。”
“我怎么可能……”萧凌辰闭上眼睛,他想说我怎么可能会心仪别的女子,但对着贺云说这样的话,等于放屁,“你就说你有没有法子吧?”
“我试试吧!可能会要点时间。”
“多久?三天够不够?”
贺云彻底不想理他了,摆摆手,“你滚吧,我要睡了,我睡好了才有精力帮你想办法。”
谁知,萧凌辰离开后,贺云就再也睡不着了。他曾经去过一趟南疆,那边林深树密瘴气多,各种毒物也多,人们习惯了用以毒攻毒的法子,每家每户都有几手绝活,各种各样的蛊毒花样繁多,层出不穷。
情蛊在南疆虽然名头很盛,但实际上,很少有姑娘会真的炼制用来牵制情郎。那里民风开放,依山傍水而生,人们的性情也很耿直,喜则合,合则一生一世,少有背叛和辜负,情蛊这种东西,唯有一些性情偏激之人才会用到,而南疆的历史上,但凡用过情蛊的男女,无一不是一段悲壮的历史。
贺云第一次听说情蛊的时候,觉得不可思议,这世上,怎么会有这般稀奇古怪的东西。他做梦都没有想到,情蛊会与他扯上关系,有一天,他不得不远赴南疆,寻找这种情蛊的解药。
可是,情蛊一向都是男女某一方炼制,种在自己和喜欢的人身上。
现在很显然,谢宝瓒身上的情蛊,与南疆传统的情蛊不一样。
次日,贺云便离开了。与此同时,谢宝瓒被谢家的人接了回去,萧凌辰一直将她送到了谢家,喝了一盏茶,听了一大堆谢家人感谢的话,才离开。
老太太没有让谢宝瓒回琉璃院,而是让她住进了朝晖院。谢宝瓒搬到琉璃院的时日已经不短了,可是,在朝晖院里的屋子依旧如她从前住着时候一样,不管她什么时候又住进来,都似她从未离开过的样子。
钱氏带着谢宝喜来看谢宝瓒,钱氏不缺钱,这一次谢宝瓒好不容易捡了一条命,她自然不会空着手来,相反,喜形于色,带了一大堆药材来了。
“这一次,你妹妹要不是你,婶娘只有上吊的份了,也不知是哪个缺德的,居然这么害咱们谢家人,要知道,老天爷总是在帮咱们这边,可不是,因祸得福,咱们喜姐儿眼看就要是王妃了。”
谢宝喜的脸上并无喜色,相反,还浮上了一些厌烦来。
谢宝瓒歪在床上,淡淡地扫过一眼,笑道,“这也是上天注定的姻缘,正应了好事多磨,喜姐儿和景王爷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表兄妹,亲上加亲是再好不过的了。”
“可不是这话!”
钱氏欢喜得拍了一把巴掌,心里明白,若非喜姐儿出自谢家,便是她和皇后娘娘是姐妹,也断然没有这么容易自己的女儿就能当上景王妃的。
“郡主的身体好些了没有?”谢宝喜讥诮地看着谢宝瓒,眼里流露出来的轻蔑,屋子里的丫鬟们都看出来了,楼珠等人看不懂谢宝喜的心思,不明白,二姑娘到底是因何而有了瞧不起姑娘的资格。
“好些了,二妹妹客气了。”
“不敢!”
谢宝喜也不知是不敢当谢宝瓒这一声“二妹妹”呢,还是不敢当“客气”二字。谢宝瓒也觉察到了谢宝喜的神神叨叨,她也没有放在心上,“二婶,二妹妹想必是这些日子准备婚事累了,恰好我也有些乏了,改日待我好了去看二婶。”
“啊,好,我们的确待得久了一些,宝姑娘,你好好休息,年纪轻轻的,一定要把身体养好,别落下了病根。”钱氏连忙站起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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