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云千重
“十万?”谢宝瓒环视一圈,摇摇头,“外边十万兵倒是不至于。”
“啊?”韩岱愣了一下,“那他们有多少人?”
“五六万吧!”
“郡主快别说笑了,五六万和十万,对于我们只有三万人来说,有什么区别?”
“开国年间,太/祖花了大力气建造城墙,我们这城墙比起旧都的城墙要坚固十倍,韩大人放心只要没人里通外敌,三万兵最起码能够固守一个月,足够许昌的军队勤王了!”
谢宝瓒话音未落,便有个小兵连滚带爬地上来,“报大统领,南门被,被,被攻陷了!”
谢宝瓒脸色大变,韩岱指着谢宝瓒这张被苍雪和尚开过光的嘴,手臂颤抖数下,两眼一闭,彻底晕过去了。
“大燕的人选个门都不会,南门不是还有附楼,要攻陷也还要一会儿。”谢宝瓒朝冯落川伸手,“大统领,给我一把硬弓!”
当下有人将一把几乎过了谢宝瓒腰间的弓取过来双手奉上,她接过来,“好叫儿郎们瞧瞧,咱们这敌人都是一群虚张声势的纸老虎!”
她搭弓放箭几乎是眨眼间的功夫,正背面的中军营上的猎猎生风的大旗,被从天而降的箭射倒,那旗帜呼啦一声,挣扎了一下,最后在漫天星光与火光的映照下,倒了下去。
敌营里一片喧哗,城楼上正恹恹欲睡的大雍守军一个激灵,全醒了。这旗帜插在京城的正北方,上面金龙环绕的一个“魏”字,如同插在所有大雍人心头的一柄利刃,痛不欲生,又无可奈何,此时有高手将这利刃拔走,还不伤性命,所有人都活过来了。
冯落川深吸一口气,站在他面前的似乎不是一个豆蔻少女,而是天降神女,前来救赎他的。
“大统领,谢家有两位将军在前线,英国公身经百战,每一战都不甘人后,身先士卒,斩敌将于军阵之中。战场之上,我们怕的永远不是死,而是内心的恐惧,大统领,眼下是属于你的战场,这一战流芳百世还是被钉在耻辱柱上,就看你的了!”
谢宝瓒一转身,身后的披风如同升起在旗杆上的旌旗,鼓舞着将士们的心。而同一时刻,一束火光从城中冲天而起,“逍遥”二字在空中绽放。
赵昭站在乾元殿的台阶上,仰头看到了。
南城门被攻陷,皇帝昏睡不醒,谢翃被女儿软禁,谢宝瓒上了城楼射下了敌人的中军旗,赵昭总算是放下了一颗心,决定暂时不考虑护龙凤的事,而是将注意力转向如何御敌。
无论谢宝瓒是谢家的逍遥阁主还是英国公府的嫡长女,她都是大雍的人。帝都沦陷,谢宝瓒这样才色双绝的人,第一个讨不了好。
“太子殿下,时间来不及了,请殿下早做决断!”
说话的是冯时,赵昭宣谢翃进宫的时候,冯时就来了,松寿前脚刚走,冯时后脚就进宫,一直游说太子这时候登极,镇守京城,安排人将将要登上太上皇宝座的昭武帝送出京城。
“臣相信犬子至少能够镇守京城一个月,而三天后,许昌的长卫军就会赶来勤王。届时京城围可解。”
而赵昭,既得了孝子之命,危急时刻自己迎难而上将老皇帝送到安全的地方,又可以得英武之名,京城岌岌可危之时太子没有弃城而逃而是与京城誓死共存亡。
“城外谁会接应?”
“老臣亲自护送太上皇出城,用性命担保太上皇的安全。”冯时在想,自己护送太上皇,成全了赵昭的为帝欲望,而自己的儿子保卫京城与赵昭共进退,父子二人保两代皇帝,成就了一段佳话。
将来撰写史书的人不得不用大幅篇章来记录他冯家父子二人,专门立传在所难免。
“殿下,不可!”彭有圳一贯看不惯冯时这钻营取巧的性格,“大魏窜通徐至这个叛徒围困京城,燕军不可能不知晓,燕北王手下两员大将徐拓和蒙青均有帅才,徐拓被谢家兄弟拖住与其周旋,蒙青却没有后顾之忧,臣担心蒙青此时正黄雀在后,一旦京城破,蒙青一定会出来摘现成的果实。”
对于燕北王来说,现成的果实是什么?当然是赵昭现在还没有坐上的皇位了。他不由得憎恶起远在南疆的萧凌辰了,萧家就没一个好东西。
“本宫记得,蒙青原先是长公主带去的人吧?”
是谁带去的人已经不重要了,蒙青本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唯一的叔叔是长公主身边的阉人。长公主远嫁,蒙青还是一个陪嫁的马夫,如今成了一员大将,他能不为燕北王卖命吗?
英国公府大门紧闭,六百亲卫,郭崇一个都没有带走,此时奉范氏的命将整个英国公府护得水泄不通,既不许进也不许出。
夏天的雨隔牛背,不知从哪里飘来一朵云,几道雷声过后,一道闪电将天空劈成了两半,暴雨铺天盖地下来,庭院里已经水流成河。
邱氏跪在雨地里摇摇欲坠,被淋成了个落汤鸡。
郭霖从院子外面冲了进来,邱氏猛然扑过去,差点将郭霖的腿抱住。郭霖反应迅猛,朝后一退,被这疯婆子吓了个够呛。
“三少爷!”
范氏屋里的婆子出来,就像没看见邱氏一样,一侧身,“太太让您进来!”
郭霖火急火燎,也懒得跟着疯婆子计较,他走到廊檐将蓑衣脱了,刚跨过门槛就跪了过去,“母亲,孩儿想出府,与明宪郡主一起为大雍守这京城!”
明宪郡主四个字轻易就能勾住范氏的魂,这些天她就跟着魔了一样,总是会情不自禁地陷入沉思之中。当年那个孩子要是没有被抱走,十四年哪怕母女在流放之地过着缺衣少食的生活,也会其乐融融。
她的女儿聪颖灵慧,怎么会怪她一出生就流放呢?女儿会幸福地长大,穿她亲手做的衣服,她手把手地教女儿写字,教她读书,不必练武,到了这种时候只需要和别的女孩子一样躲在家里,她可以抱着哄着,而不是抛头露面,像个男儿一样,担起责任。
“你去吧,好好保护……郡主!”范氏说不出“你姐姐”三个字来,她闭上眼,两行长泪,“若能活着回来,我会让你父亲请旨封你为世子。”
“母亲,孩儿没有这个意思。”郭霖低下头,又觉得自己解释的话真是多余。
“去吧,六百亲卫,你带四百走吧。”范氏并不在意自己这个庶子心里是怎么想的,就算是真心实意,又能如何呢?
第66章 郡主的回礼 谢宝瓒身边只有二十来人,……
谢宝瓒身边只有二十来人,“逍遥”令出,只是让城外逍遥阁中的人知道京城的状况,好想办法往外报信。
南疆大巫师并无要与大雍开战的意思,一直到北魏打进来,他都非常忌惮谢宝瓒用黑油焚林的主意。毕竟,乘火打劫这种诱惑不是寻常人能够抗拒的。南疆这么多年,一直受乔春煊这种人的压迫,早就憋了满肚子的气,机会来了,怎么能甘心放弃?
萧凌辰正在演示如何提炼黑油,兵营外面一阵喧嚣,英国公忙掀开帘子,与萧凌辰一同出去,便有人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侯爷,大事不好了,京城被围,南城门被攻破,郡主领兵和北蛮子大战……”
轰!萧凌辰的大脑一片空白,朝中的文武大臣都死光了吗?居然让一个女子披挂上战场。
“建始末年,先是出现吴辅良叛乱,差点把京城一锅给端了。后来本将又‘通敌’,呵呵,两代帝王估计都怕了,朝中武将被剥夺兵权,带兵的成了文臣。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但文臣的话不能不听,否则参你一个‘通敌叛国’,谁能受得了?”
几百年难得打一个闷屁出来的英国公居然有感而发,萧凌辰连害怕都忘了,一下子愣住了。
他这才发现英国公手里虽然拿着个紫砂壶,这壶居然和寻常的茶壶不一样,大了一倍不止,还隐隐有菊花酿的味道。而英国公脸上那被萧凌辰误以为是高原红的红,原来居然是酒后酡红。
见萧凌辰盯着自己的“茶壶”看,自尊心尚存的英国公居然手抖了一下,极为不自在,“以前在岭南的时候,腿脚受过寒,湿气被逼进了关节上,落下了病根。军中不许饮酒,我这是违反了规矩。”
自古美人如名将,不许人间见白头。见西施白头,见廉颇不能饭,就如同看牡丹被风吹雨打,让人感到辛酸。
英国公握着紫砂壶,左右为难。
“军中不能饮酒,并没有说不能饮茶。”萧凌辰摸了摸鼻子,“大帅,京城危急,南疆也不能放松,好在有宝瓒献的妙极,一时半刻南疆不会轻举妄动,末将愿请愿,领兵勤王,回救京城。”
萧凌辰的确是急了,领兵多少,此时回去来不来得及,他都想不了那么远,只恨肋下不能生出双翼,他不能与谢宝瓒共存亡。
一时间,午夜梦回的时候,浮上心头的遗憾,已经算不得什么了。朝朝暮暮又天长地久的执念也变得可笑,若是不能,难道就能斩断这段情丝了吗?
欲以身代之,欲将她栓在自己的身上,欲用这具血肉做墙,化作坚韧将她好好藏起来,不受世间风雨侵蚀。
英国公也不由得沉思,他到底错过了一个什么样的女儿?英国公膝下只有二子,庶长子已经被老太太养废了,二子夭折,还剩一个三少爷五岁时庶母因病去世养在范氏跟前,因性格内向,在府中就跟个透明人儿一样,没有一个出息的。
英国公将一枚玉佩从腰间摘了下来递给萧凌辰,“你应当早就知道了,明宪郡主是我的女儿,只不过我没有脸认这个女儿了。血脉却是斩不断的,将来你们成婚,这是她的嫁妆。拿着这个,经过泸州的时候,去寻一家肉铺找一个姓鲁的屠户,如今能够聚集起多少人来,我已经不能保证了,三五十个亡命之徒应当还是可以的。”
萧凌辰也不嫌弃,他接了过来,就好似接过了谢宝瓒的半生,珍重地放在了身上。他恨不得现在就飞回去,心里琢磨一下,若是走泸州,他回京城要绕远道,虽然只耽误半天时间,但他不想冒这个险。
若是因他晚回去半天而出了什么事,他这辈子也没什么活头了。
英国公倒是没有看出萧凌辰会不在意他提前给的这份嫁妆,他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试问这世上哪个男人不爱酒色财权?他话是说只有三五十个亡命之徒,而实际上当年他被流放的时候,埋下的何止三五千人?
昭武二十三年,七月十八日,英国公调集播州、永顺、岳州等地共五万军马,号称十万,由安北侯领兵勤王,日夜兼程赶往京城。
前朝的澶渊之耻犹在眼前,太/祖时立下的“异姓不得封王”终因第一代燕北王攻下了燕地,一雪前耻,燕地重新成为了北方的屏障而被封为异姓王。
今日的澶州,再次兴起了一片血雨腥风。曾经将燕地十六州从异族的版图割裂下来,带给老百姓庇护与尊严的燕北王府最终还是走到了大雍的对立面,这一次他们背靠大魏这个宿敌,屠刀挥向了给予他们尊荣的平民。
“左翼,归队!”谢景洲挥着一柄大刀催动胯/下的骏马,声嘶力竭地喊道,常年镇守边关,当年的读书郎已经不复白皙的面孔,血与火将他历练成了一条真正的汉子。
眼看着燕军的包围圈越缩越小,谢景洲忙将誓死冲锋的哥哥喊回来。谢景棠率领一群敢死队,想要将包围圈撕裂,他们谢家兄弟二人不能都埋在这里。他是哥哥,自然要为弟弟留一条生路。
谢景洲冲了过去,一刀将劈向哥哥背后的一杆枪挑开,反手挥出去的时候,有点脱力,吼道,“要死一起死,你死了,我有脸回去吗?”
“你十五岁被送往军中,有什么没脸的?”谢景棠吼道,“忘了妹妹说过的话了吗?”
谢宝瓒说过什么?
“哥,在军中待三年,你就不欠谢家什么了。”
萧纵北站在高坡上,手里甩着一根马鞭,眼看着长枫军越来越少,谢家兄弟在做垂死挣扎,他有点克制不住脸上的笑。
都说乐极生悲,萧纵北不希望在这关键时刻,出什么幺蛾子。
嗖!
一支箭破空而来,萧纵北偏头躲过,一缕头发扬在了空中。顿时,他心里咯噔一声,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他直觉非常敏锐,曾经无数次救他于危难之中,也正因为这种与生俱来的感觉,也无数次让他在父王面前圆过谎言。
“发生什么事了?”
萧纵北回过头去,一个传令兵冲了过来,“世子爷,不好了!”
“什么事不好了?”萧纵北怒火如织,这种时候,说这些不吉利的话,什么叫不好了,他已经将谢家的两兄弟围困了十天十夜,要不是谢家兄弟还有点用,还用得着等到这时候?
“徐将军率领三万人没有来援助世子爷,而是去追安北侯去了。”
“追安北侯有什么不对?安北……”萧纵北的话说不出来了,他愣了一下,心头还有一丝侥幸,“安北侯去哪里了?”
“安北侯筹集了十万人马往京城方向去了。”传令兵被踢了一脚不敢再自作主张,“徐将军应该是拦截安北侯去了。”
徐拓不是不知天高地厚的少年,也不是个新兵蛋子连服从军令的规矩都不知道。这个时候,徐拓应该迂回到南边给谢家最后一击,迫使谢家兄弟投降燕北王府,如此一来,谢家在天下读书人面前的那点道貌岸然就土崩瓦解了。
将来,萧家坐拥天下,谢家若是知趣识时务,能够起草一部即位诏书,也就罢了,若不能,今日谢家兄弟的投降便可以拿出来说事,以此打压谢家让他在读书人面前抬不起头来,正好也就给了其他家族一个机会。
进退适宜的事,萧纵北觉得别说耗上十天十夜,就是一个月,也值了!
就在这时,西边一阵狼烟四起,紧接着就是一阵骚动,原本守在西边的队列朝西边移动,萧纵北彻底坐不住了,脸阴沉得快滴下水来。
牛大茹看了萧纵北一眼,一声不吭,骑着马朝西边跑去,边跑边问,“还不快去看看,发生什么事了?”
第二拨传令兵迎面奔来,马还没有停人便滚了下来,“报,粮草,西边的粮草被烧了!”
这传令兵生就了一副好嗓子,唱旦角必定可以声倾四方,他一嗓子吼出来,战场上正在鏖战的双方都顿了一顿,趁着燕军这边走神的瞬间,谢景洲一刀砍下来,连着带了两颗人头,他的胳膊也因此而脱力,刀脱手而出,正好当胸砍倒了一名燕军。
“燕军的粮草被烧了,兄弟们,天助我也!”谢景洲大喝一声,左手夺过一名燕军的□□,将当头砍过来的一把斧头掀开,一马当先朝着怔愣的燕军冲了过去。
长枫军受损严重,人数已经不足三千,此乃长枫军有史以来最大的一次败仗。所有人都做好了垂死挣扎战斗到最后一刻的准备,谁能想到,这时候居然还出现了转机呢?
虽然燕军没有了粮草,也未必就能够退兵,兴许他们还会成为燕军恼羞成怒的牺牲品,燕军会大肆屠杀他们,尽快结束这场战斗,但总比钝刀慢慢割脖子要好得多。
萧纵北果然恼羞成怒,他也没这个耐心慢慢磨了,传下命令,速战速决,将牛大茹喊回来,这片战场交给牛大茹,他骑着马朝西边奔去。
从这里到粮仓,还有一条近道,但是需穿过一个山谷。
行至一半,萧纵北后背再次冒出了白毛汗,他连忙勒住马,望着前面两侧的高耸云霄的绝壁,还有前面狭窄的山谷,点点银光在眼前闪烁,他抬头看一眼空中的太阳,抬起手来,拦住了后面的人。
但已经晚了,冯春一声令下,无数绳索收起来,巨石滚动,如雷声阵阵。
山脚下,受惊的马儿发出嘶鸣声,前蹄扬起,萧纵北几乎被马儿掀下了马背,他调转马头往后跑,一块不知道从哪里滚下来的巨石已经将来路堵住,萧纵北顿时一阵绝望,心想道,我命休矣。
众人纷纷下马,箭矢和巨石齐飞,此时除了萧纵北的亲卫朝他围拢过来,其他的人纷纷逃窜,一时间,峡谷之中如同人间修罗场,萧纵北的右臂中了一箭,他咬牙一把将箭拔了出来,一边一个亲卫扶着他,连滚带爬地翻过了那块大石,石头上的尖角几乎刺穿了他的胸膛,血流如注。
从峡谷里出来,萧纵北松了一大口气,好庆幸捡了一条命,要不是他机灵,今日这条命恐怕就要交待在这里了。
冯春一个纵身,从悬崖上挂了下来,扭身就到了萧纵北跟前,他举起剑就砍了过去,萧纵北侧身避开,亲卫们肉身顶了上去。
“你们是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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