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假面的盛宴
芳姑姑就是明白绿药几个已经成弃子了,才会故意让几人来恶心人,能恶心到最好,恶心不到反正也用不上了,还能败坏下皇后的名声。
哪个妃嫔不在意自己的名声?更不用说一国之母的皇后!如果皇后落个刻薄宫人的名声,一次两次也就罢,次数多了累积起来,还有何面目坐在这后位之上?
招式不怕老,够用就好,自打晚香进宫后,可碰见过太多这种明里暗里恶意非恶意却总能败坏她名声的事了。
有句话说得对,钝刀子割肉才疼人。
“是奴婢疏忽,被这几人乱了心神。”经过这会儿,侍书也想明白了其中的道理,遂深吸一口气道。
越是危机四伏,越是不能乱,一旦乱了,就会给人可趁之机。碰见这种事,事情已经发生了,只有无视方可自处。
其实侍书何止是被这几人乱了心神,还是受到方才慈宁宫的影响,之前晚香就让侍书留在宫里休息,不用陪她去慈宁宫请安,可侍书放心不下,毕竟如今在她心里,那看似平和的慈宁宫就是龙潭虎穴,又哪能放任娘娘一人去闯。
晚香有没有受到影响且不知,反正她是被影响了心情。
“挑人顶绿药几个差的事让抱琴去做,你且回房歇一日,我之前就与你说过,不要绷得太紧,我们现在在宫里,不是一日两日,你不能永远紧绷着,歇一歇吧。”晚香说得语重心长,也是实在心疼侍书。
“娘娘。”侍书似乎听进去了,却有些欲言又止。
“怎么了?”
“方才太后她……”
晚香等她说,她却又不说了。
其实晚香又何尝没看出侍书欲言又止的深意,在明白处境艰难之际,侍书不是没试图提醒过她,可当时‘她’的反应很大。那是她第一次发了侍书脾气,就是因为侍书支支吾吾说了一句话——‘若是娘娘能笼络住陛下……’
晚香知道这是家里人授意侍书的,甚至她临进宫前,她舅母也隐晦的暗示过她。可彼时的她,越是接收到这种暗示,越是抵触。
那是她姑父,是她姑母的丈夫,她一直当做长辈看待,她心中隐含的屈辱没人知道,可能就算有人知道也没有人放在心上,她是杜家女,她享受了杜家的尊荣,就该为杜家付出。
所以她进宫了。
可进宫之后呢?难道杜家再出个皇后,就能解决所有事吗?很明显不是。光一个有名无实的皇后起不了什么作用,帮不了杜家,也查不了她太子表哥和皇后姑母的死因。
是的,杜家一直怀疑前太子和前皇后死因蹊跷,可仅凭杜家的力量根本查不出什么,所以才会有她的入宫,不光是为了杜家的荣辱,也是为了复仇。
一开始她根本不知道这些,还是后来才慢慢知道,彼时刚入宫的她心性单纯,明明危机四伏,却懵懂不知,明明吃了无数明亏暗亏,却过不了心里的那关去适应身份的变换,只为了给自己谋取靠山以求生存。
前世她以为这件事很隐秘,很久的以后再回想,恐怕宫里许多人早就深谙在心,不然何来的那些句句诛心,甚至她那些抵触心态很大一部分就是出自这些人不着痕迹的引导。
就好像方才在慈宁宫,太后一边点着她曾经的‘身份’,一边让她多尽皇后的职责劝导皇帝,就是笃定她听了那些话定会生出逆反躲避之心。
是了,以太后的身份确实不用为难她。
可太后却是曹家的太后,曹家虽早已无人,但太后的嫡亲妹妹却是嫁进了林家,那林贤妃所出的十皇子便与太后有血缘关系。
当今陛下非太后所出,前太子及前皇后还在时,太后能向中宫一系示好,同样也能因为中宫一系失势,联合其他人来打压中宫和杜家。毕竟皇位的诱惑力实在太大,没了太子没了先皇后,因此动了心思的人实在太多太多。
至于太后和方家,乃至和张家、宋家、刘家联手打压了杜家及中宫一系后,背后会不会相互为敌,那一定是必然的。毕竟敌人的敌人是朋友,同样也可以是敌人,这种时而为敌时而是友的情况在宫里太常见了。
可惜前世她懂的太晚。
第96章 小皇后(六) 如今太后已经把□□搭起……
见侍书不说,晚香也没勉强,这时有人来报芳姑姑求见。
“……奴婢见绿药几个惹了娘娘生气,便罚了她们,谁知这几个贱婢竟会闹到娘娘面前来……奴婢已经差人把几人送去宫女所,之后自有惩治等着她们,绝不轻饶,还望娘娘赎罪。”
芳姑姑跪在地上,一副诚惶诚恐却又有几分委屈的模样。
这般模样在芳姑姑身上可不曾见过,要知道当初晚香进主坤宁宫之际,芳姑姑便是坤宁宫的掌事姑姑。初来乍到,自是不宜得罪‘老人’,晚香也对此人颇多敬重,谁知此人表面恭敬,内里却狼子野心。
从那一次次有意无意的刁难,甚至晚香之前被吓大抵也有此人的手脚在其中,要论侍书几个大宫女当下最恨的人,必是芳姑姑无疑,此时见她低头卑微的模样,几人解恨不已,可同时也洞悉她这般作态背后之因,因此又气又恨又痛快又鄙夷,一时间情绪复杂无比。
反倒是晚香,端坐在椅子上,面露一丝浅笑,让人看不出她心中所想。
芳姑姑半垂的脸上闪过一抹阴沉,低垂的头颅却是低到不能再低。
“罢了,本宫也知晓仅凭姑姑一人之力,也不能管住坤宁宫这上上下下这么多人,此事不用再提。”
芳姑姑眼中闪过一丝轻松之色,还不等她说话,晚香又道:“只是本宫身边二等宫女此番都被送走,还是得速速着人顶上。这样吧,此事就交给抱琴侍书二人去做,也算是替姑姑分忧解劳了。”
芳姑姑心中一哽,却不敢多说什么,只能应是。
等芳姑姑走后,侍书道:“娘娘,我们能用的人实在太少。”
确实少,晚香身边除了侍书几个,再无其他可用之人,而侍书几个除了盯着她的吃食以及在她身边严防死守,根本做不了其他,不然何至于左支右绌,以至于今日出了绿药几个逼跪到殿前来,连弄画都赶不走的事。
就是因为没人,在宫里没自己的人可是寸步难行。
以前杜家在宫里也有自己的力量,簪缨世家,伴君如伴虎,在宫里多多少少都有几个耳目,后来这些都渐渐移交到前皇后手里。可随着太子和皇后的先后离世,中宫一系在宫里的势力经过几个月的时间早已不知经过了多少次的清洗,不然晚香何至于艰难如斯。
“要不要跟家中联系,说不定老爷会有办法?”司棋道。
杜家自然不可能在宫里真就一个自己的人都没有了,可那都是边缘之人,根本不起任何什么大作用,聊胜于无罢了。
晚香想到了问玉。
当年问玉之所以会来到她身边,就是她另辟蹊径不用宫女,改用了太监。宫里最多的人便是太监,而且太监不能出宫,多数都会自有经营,也许只是一个不起眼的小太监,就能有超乎你想象的能量。
前世,‘晚香’可没有醒悟的这么早,还是接二连三吃亏,连皇后掌宫务之权都丢了,又大病了一场,才置之死地而后生。问玉是翻过年快夏天时才来到自己身边的,也不知问玉这次可是回来了,是否还记得她,记得之前那些事?
想到这些,晚香心乱如麻。
明明想当即就奔到问玉面前问个清楚明白,本能却控制她让她不能轻举妄动。她现在连自己都保不住,宫里盯着她的何止一个两个,一旦她轻举妄动,不光会害了自己,还会害了问玉。
且晚香想了想,在她记忆里她根本不知问玉在来坤宁宫之前是在何处服侍,也就是说不动大干戈,一时半会她根本找不到他。
还是得再等等,事情只能一件件的去办,急不得。
从突然归来到去慈宁宫请安再到回来,看似不过短短数个时辰,可发生的事和需要思考的事实在太多,晚香早已精疲力尽,不过她还是强撑着把之后挑人顶缺的事跟侍书几个都一一交代之后,才回了寝殿去歇息。
而本来打算回去歇上一日的侍书,也因挑人之事急迫,和抱琴弄画等一番商量后,几人才各自分头行事。
*
张贤妃寒着一张脸回了宫,直到身边都是自己人后才发了怒。
“贱人!都是贱人!”
宫女太监跪了一地,可没有一人敢上前去劝,都知晓以娘娘的脾气这场气若不发泄出来,还不知之后遭殃的是谁。
“当我不知道那俩贱人就是故意给我难堪,就是故意挤兑我?!自家人不争气,倒是去挤兑争气的人啊,一副小肚鸡肠,满腹道貌岸然,只当我不知她们打的什么主意?我若是如你们的意,不是踏了那小皇后的后尘?放心,你们越怕什么,我越来什么,必然物尽其用!”
这么暗忖了半晌,张贤妃脸上闪过一抹狠辣之色,不多时不知想到什么反到笑了起来,笑得一地宫人心惊胆战。
张贤妃美目一扫,面露沉思之色,招了招手。
下面跪着的一个宫女忙站了起来,去了身边。
“去把安贵人叫来。”
“是。”
也不过半盏茶的功夫,安贵人便来了。她就住在钟粹宫的后配殿中,来得自然极快,似乎也知晓张贤妃回来后心情不大好,她右手不自觉捏着衣襟,进来后就先看张贤妃的脸,未语人先笑。
“婢妾参见贤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起吧。”张贤妃已经恢复一贯的泰然之色,她半靠在首位的鸾座中,眼皮半垂着,本就是满身富贵,众人拥簇,如此居高临下的姿态,倒是先让人气短,至少安贵人很快就明白这是娘娘有事让自己做呢。
虽是姑侄的身份,但安贵人在家中也是千娇百宠长大,可她打小就知道张家之所以满门富贵,除了后辈子嗣们都争气外,最大的依仗就是贤妃娘娘。
因为有张贤妃,才会有九皇子,才会有张家的满门富贵。若是九皇子日后能得登大宝,张家富贵至少还能延续百年。
安贵人不蠢,相反她很聪明,所以她很快就调试好心态,一脸堆笑的偎了上去,满脸娇憨之态。
“姑姑,这又是谁惹您生气了,快跟月儿说说,月儿帮您罚她。”安贵人并没有掩饰自己知晓张贤妃回宫后发怒的事情,都住在一个宫院里,遮遮掩掩反而是愚蠢。
果然张贤妃看安贵人的眼神软和了些,亲热地抚了抚她鬓角道:“倒是无人惹本宫生气,只是本宫在想一件事。”
“姑姑在想何事?可需要月儿排忧解难?”
见安贵人如此识趣,张贤妃不禁笑了笑:“也是你孝顺,不像这些奴才们,一个个都不中用!”
听到这话,一旁的宫女太监们顿时又跪了一地,安贵人忙出来打圆场,他们这才又在张贤妃嫌弃的眼神中站了起来。
一时间,张贤妃的铺垫有了,安贵人的‘得宠和面子’也有了,两全其美。其实都知这不过是在故作姿态,全凭大家配合,可有时候这种故作姿态不能少。
“今日太后提了陛下在斋宫的事,太后她老人家也不是一次两次念叨这事,可很显然这次和之前的不同……”
安贵人睁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满脸乖巧地听着张贤妃说下去。
“这次太后不光提了皇后,还提了方贵妃。”
太后先是敲打了皇后,说皇后应该多关心陛下,又问了方贵妃陛下可是有一个多月未出斋宫,很显然太后觉得陛下在斋宫待得时间过长。
陛下沉迷修道不理朝政这件事,多年来无人敢说,敢提出异议的那些人,早已不知消失到哪里去了,可国不可一日无君,哪怕陛下再是不愿打理朝政,也不该长时间不露面。
而后宫女眷以贤为先,何以为贤?自是在帝王有出格之处多加以规劝,这是作为后宫女眷的职责。
以前有前皇后在,前皇后为人大度,处事有度,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从未让旁人分担过,现在前皇后不在了呢?
按理说,以太后的身份来说,是最符合的人选。可陛下脾气众人皆知,太后又不是亲娘,其中分寸不好拿捏。方贵妃虽是个骄横跋扈的,可骄横跋扈这么多年还能安然无事,显然懂得求存之道。几个妃位不用想,方贵妃不会出头,她们自然也不会出头,下面的嫔位们自是不用多说。
最后这重点就在现皇后杜晚香身上了,很明显她也不会出这个头,这其中的缘由也许旁人不知,但当时在座的恐怕无人不知,至少太后、张贤妃、安贵人都心知肚明。
明知现皇后不会出头,太后却偏偏提了她,借此敲打的意味太浓,且还有另一层意思,那就只有‘有心人’才能洞悉了。
如今太后已经把梯子搭起来了,就看有没有人敢接这个梯子。
安贵人显然明白这其中的意思了,她眼神闪烁,似乎有些担忧,又有些犹豫道:“如果咱们出头,会不会太过明显?如今各宫都缩在后面,倒怂恿我们钟粹宫出头。”
不得不说安贵人是个十分会说话的人,明明张贤妃暗示的是她,偏偏她以‘咱们’、‘钟粹宫’做了统称,这样一来似乎有同仇敌忾之效。其实不用她多说,她是钟粹宫的人,她出头了,自然是钟粹宫的事,就算到时候出事了,也是钟粹宫担着,有好处亦然如此。
不过这话格外有暖人心之效,张贤妃听了不免更生出此女乖顺听话之感。
同时,张贤妃也听明白这话背后的意思,可俗话说,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各家提拔了这么些人进宫,临到头也就她机灵让安贵人拔了个头筹显了出来,安坐在后面自然可以求稳,可求稳就代表没有所得有限。
她不同于方贵妃,有两位皇子傍身,其中的五皇子端王还是目前皇子中年纪最长的。其实端王并不算目前最年长的皇子,大皇子和二皇子早夭,三皇子也就是前太子因病去世,四皇子如今仍在,但有腿疾在身,与大位无缘,早早就封王出宫建了府,远离朝政,闲云野鹤。
也就是说五皇子端王是目前太子最热门的人选,尤其方贵妃和端王背后还有个方家。且就算五皇子不中用,方贵妃还有个八皇子。
而她,只有个九皇子,现年十八,还未成年加冠。
没有加冠就不能封王,没有封王就无法出宫建府,自然无法筹备自己的势力。当然并不是说九皇子一脉就没有自己势力,实际上但凡母家有势,皇子又已入学,就少不了有各路势力相关纷沓而至,只是这些都不能拿到明面上来说,相对就显得弱势。
而九皇子前头除了八皇子,还有个刘淑妃所出的六皇子齐王,九皇子后面还有林贞妃所出的同龄的十皇子,及其他几位年岁相差不大的皇子。
可以这么说,如今张贤妃一系群敌环伺,腹背受敌,又没有任何优势,看似稳坐四妃之位,其实是如履薄冰,不然她何至于汲汲营营筹谋了安贵人之事。
“月儿,你需牢记,这宫里不同外面,说什么身份地位尊荣都是假的,只有两样是真的。”张贤妃道。
“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