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凤淡
裕永宬的学问也不算差,裕延齐却也不能如此轻松。
刘醒没打算说真话,他避重就轻道:“你想多了,我只是觉得我儿子还小,这一次考不成功,顶多下次再考。倒是你,难得见你这么慎重,这是有事?”
刘醒总能一针见血地看破问题,裕延齐却彷佛早已习惯,眉眼是动都不动,唯有语气略显无奈:“没办法,因为我一直迟迟不再娶妻,我父母对我的儿子向来冷淡,倘若想要让这一层的关系破冰,永宬最好能够考上秀才。后宅的事情,现在的我,既没有妻子能够帮衬,家里的人脉也沾不上边,毕竟我一直都在外边溷着,我也是怕这一回去,就会委屈到了这孩子。”
裕延齐是愁眉不展。
他若真贪恋省城的繁华,当初也就不会主动下放回到老宅,只可惜家里那一头下了最后通牒。手心手背都是肉,父母也都是上了年纪的老人,他若是强硬地拒绝,不只名声会不好听,还会把事端牵扯到独子上头。
裕延齐爱重发妻,对于妻子留下的独子,自然是百般看重,顾虑周全已经成了他的习惯。
裕家的小辈,读书的资源向来优沃,但真能读出名堂的人,至今却是一个都没有,裕永宬若是能够考中秀才,家里的老人恐怕就会立马换上一个态度。
裕延齐早就认清何谓商户人家,注重利益的程度令人齿寒,当初妻子的娘家一朝出事,本来作为么子的天真,也在一夕之间,认清到什么叫做现实。
刘醒却像是早就司空见惯。
大户人家的龌龊事,向来只多不少。当然,他也没有给上半句建议。只因,裕延齐恐怕是早就心有章程。这位能在镇上把裕福楼经营地有声有色,要说没有两手准备,这有可能吗?
刘醒心知肚明,面上却是滴水不漏道:“放心,我大儿子都说你儿子的学问扎实,估计一切都能顺利而为,你也就能够心想事成。”
这时候,除非是傻子才会说上得罪人的话。
裕延齐紧皱的眉宇,果然一松,他笑道:“那就借你吉言。”
县城的考试,是意外地顺利完成,就是考试的环境,似乎让几个少年遭到不少的罪,每次出来的时候,一个个都有一些精神萎靡。
不过,除了裕永宬,另外三位少年倒是恢复极快,洗漱完吃个饭,就又是生龙活虎的模样,不像裕永宬每次都要好久,才能慢慢地缓过劲来。
裕延齐见状,都吓了好大一跳,这不到关键时刻,真不知道自家儿子的身子骨,原来是这么不中用。
然而,裕永宬在这一些考试学子中,其实算是康健的。
刘昱阳几个人,主要是长年锻炼出来的,自然不能与他们相比。
新朝的阅卷发榜日子,是早有公布的时间,由于有一个确切日子,一群人倒也能够安心等待。
裕家已经派小厮到榜前候着,所以大伙都找到一处客栈,然后定了间包厢坐着。
当然,对于学渣而言,这是份外难熬的过程。
张仁鑫一副坐立难安的模样,张坤是气不打一处来,全部人的儿子,就属他家的最丢人,或许真不该把这小子硬扯过来,还浪费他一笔找人作保的银子。
然而,嘴上骂是这样骂,但做人父母的,总还是存有一些望子成龙的心态。
刘贵都朝儿子偷偷地问道:“怎么样,你觉得考得如何?”
刘昱丰挠了挠脑袋,嘿嘿地笑了两声:“这次,我觉得应该还行,因为好多的题目,昱阳哥好像都帮我复习过的样子,我会写得都有写到,所以问题不大。”
刘昱丰不爱读书,一来是灵活度不够,二来对文章的敏感度也不行,但死背活背却还行的,好在新朝的童生考试,还是以背诵居多,刘昱阳兄弟又绞尽脑汁,让这位能记多少就记多少。
不过,后头的秀才考试肯定不行。
因为,新朝的科举制度,是每几年就更改一次,现在已经不像刚建朝的时候,那般地求才若渴。
如今连考秀才,都增添与时事相关的策论,丽嘉这要考上还真是不太容易。
自家儿子以前是啥德性,刘贵能没有印象?他倒也没有好高骛远,大儿子若是能考中童生,他就算是心满意足,毕竟一个童生的儿子,在村子里面也是特有面子的。
一听,大侄子自己考试,都还不忘帮儿子复习,刘贵真是满心地感激,尤其听到发榜的成绩,那一股的感激之情更是达到顶端。
因为,好歹第一轮算是过关了。
然而,不同于刘贵这二伯地激动,刘昱阳却是满脸郁闷:“……竟然只是第三名,我到底是哪里写错了?难不成,是字体的问题?”
刘醒赏了大儿子一个白眼:“这名次很可以的,我都没有要求你,你倒是给自己订了这么高的目标。”
几人之中,就属他的成绩最高,这还不满意?
其它几位做父亲的,可都是满脸欣羡地望过来,裕永宬是第五名,刘昱丰的排名则是在正中间,张仁鑫却是倒数第二名,算是过得最惊险的一个人。
县城里头,有这么多的考生,能够考到第三名,刘醒并不觉得太差,在他看来科举不过是一块敲门砖。更别说,刘昱阳才十三岁而已,有时候年纪太轻,考官也会故意把人的成绩压上一压。
书院的师长,为何不让二儿子报名参加科举考试?这还不是有此考虑。
刘醒觉得大儿子还是涉世太浅了。
第64章 犹豫 ……
刘昱砚扶着肚子惊人的亲娘,自从知道这肚子正怀了两个娃娃,这个二儿子说什么也不会放任自家亲娘,自己一个人到处去溜挞。
甚至,少年还少见地朝亲娘抱怨几句:“娘,妳要把钱拿给二伯娘,还不如直接让我帮妳去,妳这样到处晃溜,看了实在是让人害怕。”
以前怎么还觉得亲娘挺好说话的?
陆秋其实也很无奈,健壮如牛说得就是她,自家从老到小,几乎都把她看得和眼珠子似的,她也很痛苦好吗?
印象中,原身怀孕的时候,都没有得到这样地待遇,家里的事情只能做一些轻省的,她这闲不住的性子,不就是憋得慌?
正好公爹把铺子的钱给了她,陆秋干脆趁此机会去找二嫂子瞎聊,理由还是光明正大地谈正事,反正镇上的捷报来了,还能让对方高兴高兴。
当初,和公婆一起住,是真的想略尽孝心,但没想到公婆反倒是帮了大忙。
铺子才一开,大儿子竟然就面临得去县城和府城考试,这般重大的事情,怎么能够没有大人陪着?
古代出行的环境,向来只能凭靠运气,刘醒出外都成了家常便饭,二老自然都是希望他能够陪着大孙子。
最后的决定,也就成了公公帮忙顾着铺子,毕竟刘老三是做过生意的人。
而刘三婆子这婆母呢?
老太太自然是不放心老伴的身体,所以二老是夫妇相随,一起待在铺子帮忙顾着生意。
本来还担心老人会太累,但公公顾着铺子,听说是把年轻时的梦给圆了回来,精神头是天天都不嫌累。
红光满面,活力十足的样子,直让婆母嫌弃到不行。
老太太的嘴上总是嚷嚷着,自家的糟老头就是一个劳碌命的。
二老的夫妻纠纷,晚辈地不好插手,不过心里却是挺感谢公婆的好意。
当然,也因为公婆没盯着,二儿子不是陆秋的对手,不趁此机会散散风,不是太对不起自己?
三个儿子,其实都是孝顺的性子,不过二儿子却是最容易顺着亲娘,陆秋的不安份,刘昱砚虽然免不了说上几句,但在阻挠行动,却并不怎么强硬。
某一方面,老二别看长得比较像她,但性格的贴心和温柔,其实比较像是刘醒。自己的丈夫,性格虽然有时候挺让人无言的,但真被这样的人纳入保护范围,反而是一件幸事。
母子俩慢悠悠地走在村子里面,正走到一处树林茂盛的地方,视力极好的母子二人,是齐齐地停下脚步,然后是双双地交换视线。
刘昱砚不是很确定地问道:“娘,前面站着的人影,怎么好像是小山哥和五丫姐?”
陆秋颔首,比较没有顾忌地回道:“你没有看错,的确是他们两人。”
刘昱砚的目光一瞪,不可思议道:“奇怪,小山哥和五丫姐是什么时候有交情的?”
古代男女大防,新朝的风气算是比较好的,但在村子还是极少见到单独会面的少年少女,刘昱砚没有刻意把话讲明白,就是顾虑到名声的问题。
刘昱砚伸了伸脖子,赶忙地左顾右盼地瞧上一回,在发现到周遭确实没人的时候,他的心底是暗暗地松下一口气。
二儿子是紧张兮兮,陆秋却是气定神闲,她的视力更胜一筹,是无庸置疑的。
刘五丫这侄女,她其实没有太深的印象,唯一有的印象还在于那日包粽子的时候。不过,小山这个从小看到大的孩子,向来都是温柔有礼的,和家里儿子相处时,也多是笑语晏晏的好脾气,她还真没有见过他浑身带刺,完全是冷若冰霜的模样。
这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陆秋是饶富兴致,眸底更是窜上一抹好奇,刘昱砚则彷佛是母子同心,他小声地问道:“娘,我怎么觉得好像有点怪怪的,妳说我们要不要上去?”
刘昱砚总算是察觉到两位的气氛不太对劲,他也不算是太后知后觉的人。
母子都还没有开始商议出结果,忽地瞬间,小山却转过了身子。
刘昱砚这遇事比较少的,顿时有一种做贼心虚的感觉,他在远处尴笑一声:“小山哥。”
小山的情况,貌似也有一些错愕。
紧接着,陆秋捕捉到小山以近乎无声的语气,先对刘五丫出口,道:“我警告妳,别把刚才的事情说出来,这对妳我二人都没有任何的好处。”
刘五丫略低着头,嘴角却也是极为僵硬地回道:“我还没有这么无聊,是你和你的家人先闯进来我待着的地方。倒是你,这样的两副脸孔,四叔一家子知道吗?”
“……他们不是我的家人。”小山冷冷回道:“还有,不管我是什么样的脸孔,我都不可能会伤害妳四叔他们,妳也最好别说一些不该说的话。”
刘五丫:“……可以,不过你得欠我一个人情。”
“人情?凭什么?”
“凭你在乎我四叔一家子地观感,你以为我看不出来?”刘五丫先是威胁,后是僵硬地补充道:“我也没什么无理要求,只是希望有一天,你能帮我给一个人免费看病,让我印证一些事情。”
“……我答应妳。”
刘五丫平直的嘴角略微一松:“既然你答应了,那么我也会守口如瓶的。”
陆秋:“……”
陆秋会口语,还是刘醒教的,见到这一对男女的对话,她就什么粉红泡泡都没有了。
至于,小山一体两面的事情,陆秋早就一清二楚,也不觉得这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自家男人的面孔还有更多的样貌,她不也早就习惯了?甚至,陆秋还希望小山这孩子,能够在她和刘醒面前更放开一些,不然憋着自己多累啊?
二儿子倒是还一无所知,他和亲娘朝二人走近一些,才问道:“小山哥和五丫姐,你们怎么会凑在一起?”
“只是恰巧遇到的。”小山清秀俊逸的面容上,早就重回冰雪消融的暖意。
然后,他像是随口问道:“你们……来很久了吗?”
“没有,才刚刚走到这里而已。”刘昱砚性子也是大方的,既然偷看被人发现,他干脆坦荡问道:“你和五丫姐刚才在说一些什么?”
小山的理由就算是现找的,也让人挑不出毛病:“我们在说看病的药钱。”
刘五丫的反应也不算太慢。
她用细细的声音,附和道:“是我爹娘想问小弟的药钱,可不可以像之前一样便宜,只是石大夫好像还是坚决地不答应。”
事实上,石大夫自从老宅一事,他曾经赊减的药费,全部都恢复了原样,刘富和李招娣确实是无数次地找上门。只是,石大夫对这一对夫妻的人品不再信任,定下的规矩也就没有什么变动的空间。
话虽如此,石大夫的看病和药材费用,对比其它的大夫,依旧是挺良心的。
闻言,刘昱砚立刻作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原来是这件事情,怪不得你们的表情怪怪的。”
陆秋:“……”儿子,你何时这么天真了?
刘昱砚信以为真的表情,陆秋都不好意思吐嘈儿子,不过她也没有打算拆穿晚辈的谎言。
小山的肩膀好像都放松一些:“你和秋姨这是要去哪里?”
刘昱砚与小山也是老交情,玩到大的小伙伴,自然有什么说什么:“我和娘是要去二伯娘那里,还有你们也别在这里说这件事,这让人看到的话,小心被别人说闲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