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凤淡
闺女做月子,陆母也上门过几次,老太太其实也想帮老闺女做月子的,陆秋却觉得家里有一个老太太盯着不能洗漱,已经够是痛苦,再来一个……不就成了两面夹攻?
陆秋只好尴尬地软言回绝,陆母又是真的年纪大了,再让老太太为自己忙活,怎么说也说不过去。刘三婆子的身子骨,陆秋直接就顾得到,自家亲娘住得远,她也只能时不时地送药酒回去,希望娘家二老多少能够调养一下。
药酒酿制是需要时间的,陆秋刚来的时候,也不好凡事太过出挑,除了送过一次人参,头两年回娘家的时候,都是中规中矩居多。
等到后面有明正言顺的来钱路子,送上的节礼倒是愈来愈好。
陆父陆母已经深知女婿的赚钱本事,闺女送得节礼,二老都是心安理得地接受。没办法,不接受的话,闺女就得歪缠二老尽说一些歪理让人上当。
陆母对谁都硬得起心肠,偏偏老闺女就是她的命门,时常就被老闺女给说昏了头。在老太太上当几回以后,也就品味过来,索性往后都照单全收。
陆父是见了自家老伴,完全都说不过老闺女,老人自己更不是巧嘴的,干脆凡事都照着老太太的做法。
陆母都不拒绝,陆父也就不拒绝。
前些年,陆家还没有分家的时候,每年过节收到的节礼,就属小姑子的节礼最受人期待。尤其,后面的节礼是一年比一年丰厚,陆家的儿媳妇们既是高兴,又是羡慕二老,怎么能生出一个这么孝顺的闺女啊。
小姑子刚嫁进刘家,好些年都是靠陆家贴补的。
杏林村,好一些重男轻女的老人,不只是看不惯,人家还坏心眼地等着陆家二老的好下场,这么贴补闺女,也不怕晚年和养老儿子离心吗?
结果人家不只没离心而已,靠着闺女做得面子,陆母的腰杆子还一天比一天地挺直。最给面子的头一回,是第三年陆母生日的时候,陆秋直接就送了半只猪过去,打算让娘家那一边的人做一做酒席吃一吃。
半只猪啊!哪一家的闺女送肉送得这么豪爽?
丽嘉孰不知,陆秋要不是怕闲话扰人,她其实是想送一整只猪过去的。
陆家人还没生出什么想法,杏林村的一堆老婆子,心里立刻就酸了。人家嫁出门的闺女,父母生日不只不忘送礼回来,而且送得还是大礼。自己这一头的闺女嫁出了门,却只恨不得老死不相往来,嫁得远还有话好说,嫁得近的人家,连过年的娘家回门,连影子都没见着,这差距……咋这么大啊?
这些重男轻女的人家,永远只看得见得了什么,却忘了人家付出了什么。
往后的几年,陆秋送得节礼,不只有肉而已,米面和布料也是有的,药材也有送一些不太精贵,又能养生泡茶,或者是用来炖煮食材的,诸如枸杞红枣和黄耆等等。
杏林村的老人,除了百爪挠心,人家也麻木了。当然,不麻木也不行,这东西也到不了自己的手上啊!
陆母也是有贼损的一面。
每年,老太太最喜欢做得事情,就是收到闺女的好东西,然后出门炫耀去。事实上,不只是老太太爱炫耀,陆家的儿媳妇们也爱炫耀。
陆家的几个嫂子,可还记得这些老婆子地挑拨离间,得亏她们几个自身持正,不然可就要断了这一门的好姻亲。
几个嫂子生日的时候,陆秋可不忘送上一些小礼,这可比自己肚子里掉下来的肉更加贴心,这是什么神仙小姑子!
因为陆家人的上下齐心,陆秋直接就荣登杏林村的老婆子们,心中最讨厌的人,而且是没有之一。
陆秋:“……”
陆母和陆父一人抱着一个奶娃娃,陆母抱得是外孙女,在发现龙凤胎长得比较像闺女,这抱着外孙女,简直就像抱着闺女小时候,咋看就咋喜欢。
陆母绝对是爱乌及屋的最佳表现,偏心眼和婆母相差无二,两个老太太自从没了儿女之间的嫌隙,两位倒是愈处愈合拍。
“这两个孩子都像妳比较多,长大以后肯定都是俊小伙和俏姑娘。”陆母乐呵呵地下了一个结论。
“娘,妳都抱了这么久,手会不会酸?”陆秋担心老人的胳膊,她是没有这方面的问题,两个老人回去以后,恐怕都得感到酸疼不少。由于,怕两个老人勉强自己,于是她再道:“如果酸了的话,可以把孩子给我没关系。”
“酸什么酸?”陆母白了闺女一眼:“别人想抱一抱龙凤胎,沾沾喜气都没法子,妳娘我像是这么没福的人吗?”
陆秋摸了摸鼻子,这都能扯上福气,有时候她真弄不懂这里人的想法。
陆母带过的孩子真不少,抱孩子的姿势极为熟练,奶娃娃显然躺得极为舒服,不哭不闹的模样,陆母几乎是疼到心坎说道:“妳几个孩子都是不怕生的,一看就是大气的,这一点真是像妳,嗯,当然也像我。”
陆秋:“……”
陆父这样的老实人,都偷偷地觑了一眼,老太婆的不要脸,显然便爹亲爹也是有想法的。
父女俩的异样,陆母没发现到,反而提到大气,她忍不住问道:“妳三伯哥的孩子,还是交给妳婆母带?”
提起这事,陆秋的眉眼不变,挺温和地应道:“是啊,娘也知道孩子还是在这里比较好。”
倘若不是怕两个老太太的交情毁于一旦,陆秋并不是很爱把旁人家的家事说出来,陆母也不是什么狠心人。
一开始,确实是嘀咕几句,但在知道真相以后,倒是挺赞同闺女的做法:“也是,反正妳和女婿都不差养孩子的钱。不过,最初还以为妳婆母,是那一种旁人口中的恶婆婆,没想到这人不只没像流言一样,反而好像还有一些……”不太中用?
这样蛇蝎心肠的儿媳妇,不休掉还再等什么?
陆母的心思几乎都写在脸上,母女俩也的确没什么好遮掩的,陆秋读懂亲娘意思,她只好斟词酌句地回道:“没办法,休了三嫂,对方也是没处去。大多时候,婆母都是刀子嘴豆腐心。再说,三伯哥自己也舍不得,婆母也就不好插手太多,不然就真的得母子离心。”
“也是,一个入了死胡同的人,旁人是劝不得的。”陆母就是喜欢长得好的,小平安长得不错,老太太不只对闺女的主意没意见,还生出困惑的情绪:“我瞧你三伯哥的孩子,长得也玉雪可爱,性子也乖乖巧巧,几次过来就没见过哭闹,妳这三嫂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怎么能这样的心狠无情?
亏这人长得人模人样,样貌不输自家闺女,但这做人却是不行。
这人老成精。
陆母从第一眼时,同样察觉到闺女的三妯娌,有一些格格不入的古怪。
不过,这是刘家的家务事,老太太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自家老闺女还得在婆家生活,管太多的话,不就成了惹人嫌?
亲家也要懂得相处之道。
母女俩在念叨何锦娘的同时,同样也有一人做着相同的事。
一辆马车承载的老妇人,白发苍苍之下的眼楮,倘若不是微微烁烁的冷光,这老泪纵横的模样,真以为她在极为思念某一个人。
就是,老妇人嘴上地念叨,都听不出任何的异样:“小姐,能得到妳的消息,老奴可真是高兴啊。日日夜夜,老奴都在祈祷与妳再次相见,皇天总算不负苦心人,上天可是听到了老奴的请求,就不知道妳可曾像老奴一样,思念着妳我的再次重逢?”
第87章 信 ……
马车里,何老氏满是粗茧的老拇指摩搓着,女儿生前绣给自己的最后一个荷包。何锦娘这名字,是何老氏希望未来女儿,能够长成一名蕙质兰心的姑娘,同时又期许着,女儿能够找到锦衣玉食的好人家。不用再像她一样,为了一口生计就自卖为奴。
何锦娘也没有辜负老母亲的希望,很多的家生子几乎都比不得她的优秀。
何老氏本来是老怀甚慰,她汲汲营营盘算着诸多的事情,一切都是为了让女儿有着更好的出路。
甚至,何老氏都还为女儿找到好的人家,只差等着亲眼看到女儿披上嫁衣的那一刻。
母女俩签下的卖身契,都不是死契而是活契。
何老氏的身家清白,又有着一手的好绣活。
成为寡妇并非妇人所愿,夫家那一头,却依旧不依不饶。说穿了,不过是想靠着她的绣活,帮忙养着一大家子罢了。
何老氏为母则强。
夫家的人,各个都是虎狼之心,没人会为她们孤儿寡母来打算。逼不得已,何老氏只好找上一户大户人家,暂且自卖为身。
何家的家生子,正愁找不到人来顶上苦差事,何老氏这样才刚生下一女的寡母,正是旁人求之不得的存在。
于是,人家也就不多加为难,甚至还宽容许多条件,就让何老氏这么顺利地进入何家。
原来,这一家的大夫人,在生产没有多久时间,就来一个与世长辞。
算起来,何碧瑶并不算克了生母,何家上下却仍是觉得晦气至极,本来预定好的奶娘,纷纷都想找上各种借口来推辞。
阴差阳错下,这奶娘的倒霉差事,就落到刚进何家,且没有势力背景的何老氏头上。
何老氏谨守本份,更感激何家的庇护之恩,对待何家的大小姐,几乎远比自己的女儿还要尽心。
许多时候,都叫女儿退让一些,因为小姐是主,她们是仆。
何老氏自以为教会一切,却独独忽略一点,习惯退让的女儿,早就忘了什么叫做为自己打算。
何老氏抱起还剩下一口气的女儿时,她花朵般年纪的美丽面孔,扬起仍是心善体贴的暖笑:“娘,小姐不是故意的。况且,能用我自己的命,换取了小姐的生路,这一遭我也不算白来一回。娘,我有谨记妳的吩咐,所以我不会怪小姐的。”
何老氏心痛到哑口无言。
老妇人抱着静静而眠的女儿,几乎是愧不成声,她不想让自己女儿的命,来换取他人女儿的生啊。
这一刻,何老氏这才发现这么多年,自己到底做了些什么,寡母失儿真是犹如剜心之疼。
一夕之间,何老氏的头发白了不少。
何老氏满眼温柔地摸着荷包,森寒的语气,却有着和顾家无异的噬骨仇怨:“锦娘啊,娘知道妳不怨,可是娘怨啊。幼年的时候,若不是我几次护着那个女人,不用顾家想到人,她早就没了性命。娘不求人家记恩,但妳都快要嫁人了,贴身丫鬟这么多,为何偏偏要拿妳开刀?无非……是嫉妒二字。”
“咱们母女是生契,再过几日就能成了平民百姓,何家的罪孽,自然与咱们无关,人家这是怨恨妳我能够逃过一劫,心有不甘罢了。娘奶大的姑娘是什么样的人,世上没人比娘更加清楚,可恨为娘把妳教得太过心善和天真……没事,妳被人下毒丧命的事,娘会帮妳报仇的,无论顾家少爷想要为娘做什么,只要能够得知小姐的下落,为娘是在所不惜。”
一收到顾家人的来信,何老氏就笑了。
原先,不懂小姐回何家的前夕,为何要把好几封信,给偷偷地塞到顾老夫人的房里。
直到数月,顾氏被何家贪汙一事,给牵连其中,何老氏就弄懂一切。大小姐放得不是什么离别不舍的信,而是栽赃陷害的通联信件。
最痛恨大小姐的人,何老氏是一个,顾家人绝对也算是一个。
可恨何家为了留下一条血脉,头一回倾力掩盖,何老氏往日又做得太好,人家真拿她当忠仆看。以致于,何老氏朝公差指证的话,竟然无人采信,反倒全都变成了谎言。
仇人逃脱成功,何老氏最恨的人还有自己。
何老氏不怕被人牵怒,顾家派人驾着马车过来,几乎没有犹豫就上了马车,只因信里头带着仇人的消息。
何老氏收到快马加鞭的信件,是心生欢喜的;几日后,刘三婆子在收到快马加鞭的信件,心中亦是心生欢喜。
只因为,老儿子寄信回来了。
许久没收到老儿子的消息,刘三婆子偶尔还是担心的。
传闻京城,是处处贵人的地方,随便在街上撞上的人,都可能是什么皇亲国戚。老儿子的举人身份,放到这里是精贵的,放到那里倒真是不够瞧的。
老儿子的性格不是会惹事生非,刘三婆子这做人母亲,照样是容易想东想西。再者,京城生活的花销,老太太也是放不下的操心之一。
几百两银子,乍听之下是很多,但刘三婆子听多老四在南方的见闻,老儿子带上的银子,好像就有一些不太靠谱。
刘三婆子满面愁绪,微微一叹。
刘老三在一旁见状,也就不禁问道:“这信上写了些什么,不然怎么好端端地就叹气起来?”
刘老三不开口还好,一开口就让人找到缘由,刘三婆子想到了他这一个罪魁祸首,立刻就找准机会,出一出胸口的闷气:“都是你这糟老头害的,若不是你的态度,咱们的老儿子也不会早早上京,害我这一个老太婆,日日都得操心他上京的生活花销。”
刘老三:“……”早知道就不张口问了。
刘老三早就认识到错误,他都已经向老太婆忏悔无数次,自家老太婆不想老儿子还好,一想到老儿子的时候,头一个被喷的人就是他。
“干嘛?”刘三婆子眯眼:“你觉得我这老太婆骂得不对?”
刘老三求生欲旺盛地回道:“对对对,老太婆子妳说得都对。”
刘三婆子却还是觉得哪里不太满意。
只可惜,胆子变大的小平安,他用软软的声音,脆生生道:“不吵架。”
小平安乌黑的眼珠子睁得大大的,两个老人的心肠顿时软了下来,刘老三甚至纳罕道:“咱们的平安,好像胆子变大一些?”
对于同睡同住的小孙孙,刘老三也是多了不少的感情,毕竟二老已经好久都没照顾过孙子。有一个孙子在屋子里头,这热闹和活气不只增加不少,关键的时候,老太婆喷他的次数都能减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