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辛宸
你说你们要是有用,能压得那混小子翻不了身也就罢了,结果被人指着鼻子在朝会上骂了,跑来找他哭诉,有个屁用!
慎言慎言,赵构一边喝茶一边让自顺顺气,轻描淡写地说道:“既然说不过,无颜见官家,就不见呗。反正……又不止你一个人挨骂,既然方探花说你们尸位素餐,那就让他看看,你们平日做了多少事,他……能不能担得起来!”
朱尚书猛然抬头,如闻当头棒喝,激动得胡子都快翘起来了,“没错,张太傅被气得当堂吐血,这会儿还起不来呢,否则也会跟老臣一起来见陛下。这些黄口孺子,目无尊长,我等定然要给他们一个教训,让他们知道厉害!”
“嗯,去吧!”赵构淡然处之,又喝了口水果茶,尝得出来的,里面有柑、橘、橙,还有些不知什么奇奇怪怪的茶叶,口感比食疗里的蒜蓉青菜好多了,老头们愿意去折腾,就由得他们去,反正他什么都没说,眼下最要紧的是排毒,养生,性命第一。
朱尚书得了太上皇的“旨意”,立刻精神百倍,从地上跳起来就一路小跑着出宫,只用了半天时间,串连了四品以上的老臣二十余人,齐齐于次日告假的告假,告老的告老,总之一句话。
罢工!非暴力不合作运动!
方靖远一听就乐了。“嗬!老夫子们还真是讲礼啊!动口不动手,我喜欢。”
“你还有脸笑!”赵昚却犯了愁,“你说要启用岳家人,朕没意见,你跟人争论贞节礼义之事,怎么就扯到女子生计干系国之大事上去了?还把老太师气得吐了血,要不是朕替你撑着,你出门敢不带岳璃试试?”
“呵呵,所谓理不辩不明,微臣也是跟他们讲道理嘛!”方靖远当然清楚没有赵昚支持,自根本别想撬动那根深蒂固的牌坊势力,理直气壮地说道:“微臣有一说一,说得都是大实话,陛下若是不信,我这里有近三十年来临安的赋税账簿统计……”
“信!那些东西就甭给我看了!”赵昚连忙拒绝,上次他随口问了一句,方靖远就抱了一堆的账册过来,尽管他最后总结出的表格一目了然,数据鲜明,让人一看就能明白他说的问题所在,可只要一想起来那些数据从那些堆积如山的账册里得来,计算方式麻烦得他一听就头大,心底还曾经暗暗庆幸过自不用参加乡试会试,不用遇到方靖远出的那些刁钻古怪要人命的考题,结果他就送上门来,手把手地教他怎么做。
名师一对一辅导是不错,奈何他从小到大学的是四书五经帝王策,可没认真学过算学,大略记个数能晓得户部开支和自的私库出入就行,哪里用得着如此复杂的运算。
天下的学霸各有各的不凡之处,学渣的痛苦却是一致的。
但凡学不会的,统统消失才好。
方靖远也没指望他真的能看懂,作为最高领导,懂不懂数学不要紧,懂得用人信人就行。
“根据现有的统计,因为前些年的连年征战,男丁大量减少,所以先帝曾下令不得阻止寡妇改嫁,而女子二十不嫁者则加收赋税,就是为了增加人口。国以民为本,若民之不存,国将何在?”
话说得很是直白,若是限制人口,不促进生育,常年打仗下去,人都没了,你这皇帝当给谁看?空壳国家,还能称之为国吗?
这可比后世的人口老龄化可怕的多,那时候至少还有人在变老,而现在别说老龄化,人均年龄不过四十多岁,大量的青壮年死于战乱匪祸之中,北方的良田荒芜,民不聊生之下,看似南宋繁荣昌盛了,可其中隐患重重,若是不早些解决,迟早还要重蹈覆辙。
赵昚何尝不知,只是先前被老臣们痛心疾首地提及那些在靖康之难中惨遭蹂躏的女子时,为她们的悲惨遭遇打动,才会默许他们的提议。可被方靖远这么一说,他才转过弯来。
所谓礼义廉耻,前提都在人的基础上。
人活着,才能谈及其他,若是人没了,跟谁去讲礼义廉耻?
同理,仓廪足而知礼仪,对那些百姓而言,吃饱了才能谈及礼义二字,若是连饭都吃不饱,挣扎在死亡边缘的时候,口口声声跟他们谈礼义,那不是在救人,而是在杀人。
女子守贞之事,看似小事,实则关系到天下百姓的生存基础,确如方靖远所言,若当真为了贞节二字将天下女子都束缚起来,困于后宅,那还有多少人去耕种纺织?
更枉论如今临安城中有大半的商铺摊位都是女子操持,肩负国之赋税重则,减少了这些“劳动力”之后,就必须从其他方面补充男子劳动力。
而如今,江南士族以读书为荣,上至官办学校,下至私人书院,都是人满为患,从皇帝劝学书中自有黄金屋开始,大宋的全民读书热就流传至今,但凡有个童生功名的都不会再下地劳作,更不用说那些靠着娘亲和妻子织布绣花供养的穷秀才了。
真要是断了女子的生计,也等于断了这些人的上进之路,连锁反应之下,当真会动摇大宋的根基。
方靖远摆数据,讲事实,抽丝剥茧般从给李氏立贞节牌坊行不行开始讲起,讲到以女贞限制天下女子恪守“女德”的后果,就好像后世一个喷嚏引起世界毁灭的推理一般,由小到大,说得赵昚不得不点头称是,算是彻底信了他的邪。
可现在的问题是,老臣们联合罢工,士林议论纷纷,清流忧心忡忡,他就算信了,又能如何?“就算朕听你的,不给李氏颁牌坊,准许女子经商从业,可眼下那么多老臣告假,下月就是朕的万寿之日,你打算让朕连生日都过不好吗?”
“咦,下月明明是陛下的万寿节,微臣怎么听说早早有人送寿礼给上皇?”方靖远总是能发现问题中的盲点,先满足自的好奇心再说。
赵昚略有些尴尬地说道:“那是朕的旨意。父皇待朕恩重如山,朕的生辰贺礼,自然要先孝敬父皇。”
“哦!”方靖远点点头,难怪你谥号孝宗,“本朝以孝义为先,陛下要孝敬上皇,那些老臣们……想必也有不少孝顺的子孙吧!”
“那是自然,元泽何出此言?”赵昚敏锐地感觉其中……定有文章。
方靖远笑眯眯地拿出一份奏折来,里面附着一张长长的名单,“微臣先前做考官时,曾统计了一下前几期会试录取的进士和锁厅试通过的进士数量……”
“哦?那有何用?”赵昚看得那份名单上密密麻麻的人名,眼角忽地跳动了几下,其中有些他熟悉的名字,但更多的人,他别说见,连听都未曾听说过。
方靖远不紧不慢地说道:“有唐以来,科举取仕,全唐有记载者不过两万余人,年均七十人。而我大宋开国以来,太宗重视士人,由原来每榜进士不过三十人,诸科不过五十人,增至三年一试,每科三百余人,而上皇在位时,由定额取仕,改为十四取一,上皇继位至今取仕十一榜三千余人。昔日唐太宗开科取士百余人便道天下英雄尽入吾彀中矣,陛下以为,天下之才,尚不足用乎?”
“更何况,恩荫入仕者亦不在少数,那些老臣既然身体不适要告老还乡,陛下也当体恤他们为国尽忠多年,何必阻拦他们回乡休养享福?倒不如恩荫晚辈,给更多人机会,想必他们会更加感激陛下,为陛下竭力效忠,绝不敢有半分偷懒。”
赵昚听得目瞪口呆,喃喃自语,“原来……原来朝中竟有那么多官儿……”
方靖远同情地看着他,沉重地点点头,“不但多,俸禄还不少,倾国之力养士,不物尽其才,人尽其用,陛下……您这钱花得可有点亏啊!”
“没错!”赵昚听得拍案而起,“既然有那么多人才可用,区区数十老臣就想以告假逼朕就犯?元泽你说的没错,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这两条腿干活的人,有的是!他们不愿干的,就让愿意干的人来!”
方靖远摸摸鼻子,无论是皇帝还是黄口小儿,永远是学坏容易学好难,他说过那么多话,皇帝怎么就记住了这么一句,说起来,好像连他自都被骂进去了。
就很抑郁。
第四十五章 飞短流长
大宋的官多, 临安的瓦子多,衣山衣海是南瓦,卦山卦海是中瓦, 南山南海是上瓦,人山人海是下瓦。
单看这海量的形容,便可知当时的瓦舍盛况, 更有诗云:“金丝玉管咽春空,蜡炬兰灯烧晓色,”这些瓦舍原本是殿前司在城外创立, 后来又经修内司于城内增设, 数十年间陆陆续续增至二十多处, 凌晨五更便开早场,夜场则至深夜喧闹不休, 百戏杂陈,吃喝玩乐一条龙,是城中人员最密集繁杂, 消息最灵通,八卦最迅速的地角。
而这几日里,无论哪家瓦子, 人们口口相传,津津乐道的,都是章玉郎最新推出的《飞鹏传》和《开天志异》。
一个是源自现实题材百姓们再熟悉不过的岳家将, 一个是脱胎于《竹书纪年》和《山海经》的神话玄幻传奇, 其中有些故事和段子大家平日里也曾听说过, 但经过章玉郎的妙手文章一糅合,那些零零碎碎的民间传闻变得有理有据有鼻子有眼,生动活泼, 鲜明泼辣,但凡去瓦子里听过讲史说书的,回去后无不添油加醋,转述他人,如此一传十十传百,不几日,这两个类型截然不同的话本,就火爆全城,无人不谈,无人不晓。
随着《飞鹏传》的热播,赵昚亦颁旨为岳飞平反,削去秦桧死后追封的王爵,封岳雷为忠训郎,阁门祗侯,翰林院大学士,岳飞夫人李氏复原封正德夫人,加封为楚国夫人,昭告天下(注1)。
当初岳飞父子冤死,尸骨无踪,如今赵昚传旨寻其遗骨,就有昔日大理寺狱卒槐顺后人来报,说当初槐顺见岳少保冤死,曝尸于野,心下不安,连夜背尸出钱塘门,将其藏于九曲丛祠边北山水边,以岳少保随身玉琚为记,种两株橘树于其上,如今岳少保冤情大白于天下,便赶来告知。
岳家人自是感激不尽,随其前去起出岳飞父子遗骸,葬入西子湖畔栖霞岭古剑关,此事方才告一段落。
朝堂内外皆因此事而沸沸扬扬,赞颂官家恩泽万民的有之,感慨忠义之士得以昭雪的有之,唯独关心那些告假老臣去留的人一个都无。
朱尚书看到自己“告老还乡”的奏折上赵昚的朱批“准奏”字样时,当场就傻眼,老泪纵横,差点就心痛得跟汤宰相一样呕血不起了。
可无论他如何后悔都已经晚了,赵昚经方靖远提醒,想起前些年里,赵构开科取士时,每每以中兴问策,而不少举子都直言极谏,绍兴二十七年状元王十朋对策万言,赵构钦点为状元。然而很多有才有志之士在秦桧当朝时期都如张玉湖一般被打压贬斥,甚至连陆游明明锁厅试名列三甲的都被他一撸到底,赵构碍于秦桧背后有金人撑腰,哪怕明知他作为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致使朝中奸佞横行,忠良难行。
赵昚如今继任的时间不长,原本还碍于赵构的面子没对这些老臣下手,朝中诸事繁杂,北方金人一直虎视眈眈,边衅不断,总得有人做事,他才容忍下来。
可没想到这些人居然还给他闹罢工,很好,方靖远提供的资料和数据,一摞的备选人名单,赵昚正好顺手推舟,大手一挥,一股脑将那些倚老卖老的亲近金狗的求和派退休的退休,罢免的罢免,次日上朝时,看到朝堂上多了些精神烁烁的干练能臣,少了些暮气沉沉的菊花老脸,当真是赏心悦目,龙心大悦。
于是退朝下班后,赵昚就强烈要求微服出宫,跟方靖远一起去莲花舍看章玉郎讲《开天志异》。
方靖远也习惯了,谁叫大宋的官家都这个毛病,赵昚还算好的了,只是跟他去瓦舍看戏,他那位太祖爷爷宋徽宗赵佶还三天两头跑去勾栏找李师师,相比之下,已经是难得的明君了。
《飞鹏传》讲的是岳家将,赵昚当年还曾见过岳飞,得其教导,说起来,岳飞之死也跟他上奏赵构请封太子有关,他一直记在心上,故而方靖远和章玉郎在创作过程中,他就已经跟着看了好几遍,对立面的情节早已烂熟于胸,可对《开天志异》就不怎么清楚了,近几日听说在城中风靡一时,自然也不肯落于人后,定要去赶一回热闹的场子不可。
莲花舍是殿前司的瓦子,哪怕霍千钧去武学复读,这边也有官方的人看着,赵昚既然要去,自然少不了先慕峥带着人去清场,免得有金国奸细、江湖游侠或不长眼的纨绔冒犯官家,就算他们能及时拦下,也不免会败了官家的雅兴。
但又不能全清场,少了大场子里捧场的茶客和勾栏里的花娘们,整个瓦舍就失色八分,更谈不上热闹了。
所以慕峥等人只是清理了莲花舍二楼位置最好的五间包房,安排好护卫人员,又在楼下的殿前司值员中换了不少御林军的人手进去,上上下下打点到位,务必既要保证热闹好看,又要保证官家安全无虞。
赵昚驾到时,看到扎满红绸彩带的瓦舍门前挂着一排招子,正是今日的“节目表”。
其中最显眼的招子上画着一只巨熊,开山裂石,写着《开天志异·大禹治水》,挂着章玉郎的名牌,旁边已堆了不少的花牌,都是先前听过章玉郎讲古的客人送来的打赏贺仪,也是方靖远之前给霍千钧出的主意。
学的是后世明星打榜模式,喜欢哪位名流的节目,打赏一次得一枚花牌,可挂在瓦舍门口的招子下,如此一来,客人不需进门,就知道眼下最火爆的节目和最热门的伎艺人是谁。
毫无疑问,现在最红的,当然是章玉郎。
慕峥早就候在门口,等方靖远和赵昚在侍卫们的簇拥下到来,立刻引着两人上二楼包房,根本不给其他人窥伺靠近的机会,方靖远上次来就险些遭人围观,这次被一群人高马大的御前侍卫保护着,意外的安心。
倒是赵昚看着下面大场中有人头过的小吃?”
他在宫中独享御宴,说起来好听,可实际上再精美的菜肴经过几道手到他面前,孤零零的一个人吃着也没多少胃口,故而每次“微服出巡”最喜欢带上方靖远的原因之一,就是这位吃货有条格外挑剔的舌头,但凡他看得上的吃食就没有不好吃的。
少了宫中规矩的束缚,他也乐得“与民同乐”,方靖远只得就着头盘的糟羊蹄、糟蟹、膘皮碟子和担架子卖的香辣灌肺、细粉科头、海蜇鲊、螺头挑拣着叫了几样让送去包间,先由随侍验货试毒,才能让赵昚亲尝。
饶是如此,赵昚亦吃的赞不绝口,正想问问这些“小吃儿”可能让御厨平日也做来尝尝,就听得堂下一声爆响,随着一声嘹亮高亢的长号声响起,接着是埙声琴声丝竹齐奏,乐声如巨浪涛涛,汹涌而来,一下子就吸引了全场所有人的注意力。
“咦,以前似不曾见有这等开场。”赵昚在继位之前,虽说一直规行矩步,却也不是个拘泥古板之人,暗地里也曾去过这些娱乐场所,却从未见过如此耳目一新的“表演方式”。
这正是方靖远参考了后世的戏剧和舞台剧,向章玉郎提出构思,由后者完善架构,加上杜十娘的舞美人脉,才能够在这个百戏尚未成型的时代,提前开始了舞台剧的表演,取代了原来单人讲古说书小唱,将傀儡皮影的设计和话本结合,多人配合,真正上演了一出奇幻舞台剧。
《大禹治水》说的是昔年大禹治水,三过家门而不入的故事。可经过方靖远的东拉西扯和章玉郎的妙笔生花,从共工触山开始讲起,就成了部落之战,山妖水怪层出不穷,百姓们苦于水患之时,大禹挺身而出,先降妖,再治水。
其间还有大禹和妻子依依相别,过门不入,然而当大禹为疏浚洪水而化身为巨熊,劈山开道,救出无数百姓。
素来讲古说浑话滔滔不绝的章玉郎,这次却当了幕后导演加旁白,饶是如此,那恢弘的场面,蛮荒人群粗犷奔放的舞蹈,涂山氏优美动听的情歌小唱,大禹充满阳刚之力的战斗之舞……
咦?挥舞着劈山斧的大禹?不对,化身大熊后的那位,若他眼没瞎的话,应该是牛奔吧?
方靖远再仔细一看,哦,变身之前的,是霍九郎客串大禹,涂山氏……不用说了,杜十娘宝刀未老,竟然也跑来客串了!
感情今晚台上诸位都是熟人啊!
赵昚看到涂山氏久侯夫婿不归,悲歌一首,化为望夫石时,都忍不住跟着抹了把眼泪,“着实感人,真想不到,原来三皇五帝,以道、德治国,与民同住,不妄作劳,方能德被天下。朕之不及也!”
方靖远眼神复杂地看着他,“官家,这你也信吗?”
“啊?”赵昚眼中含泪,有点懵然地回头,不解地问道:“什么意思?”
“昔尧德衰,为舜所囚也。舜囚尧于平阳,取之帝位。”方靖远一字一句地念出《竹书纪年》中的记载,当初他们抄了黑作坊,就发现那边正在大量刊印此书,若是流传出去,只怕会动摇赵昚继位的根基。可如今……
“等大家都如官家一般,信了《开天志异》中的传说,那么……就算他们放出《竹书纪年》也无所谓。”
“毕竟,大家都是传说,死无对证。能打败流言的只有流言,而且是更加离奇狗血的流言。”
自古如此,从无例外。
作者有话要说:
注1:赵昚封李氏文告:“荣悴有时而不同,忠邪既久而自判。昔飞以篆车絺冕,备大将之多仪;而李以文驷雕轩,正小君之显号。系疆宗之鼎盛,何奇祸之骤兴?殆兹天定之时,宜尔邦诬之辨。前楚国夫人李氏,柔洁以为质,俭勤而自修,处安荣不闻骄妒之愆,居患难不敢幽闲之操,阖门远徙,阅岁屡迁。眷念前朝既下生还之命,志伸今日,再加甄敍之封。锡以土田,为其汤沐,子孙并仕,顾惟晚岁以何忧?门户再兴,尚识大恩之所至!可特复楚国夫人。”
第四十六章 口舌之争
其实说到底, 古书千万本,道理看注释。清谈论声高,谁大谁有理。
《竹书纪年》也算不上是正史, 只是晋代涿郡盗墓者挖出魏襄王墓出土的晋魏两国史官记载的编年史,本身竹简散乱,文字遗失, 内容就是经过后人编撰修订而流传至今,里面多处记载根据《古书》,就类似于“听说”……严格考据起来, 都不能完全作为信史, 而只能作为演义和传奇参考。
所谓尽信书不如无书, 看书不光要带脑子,还得有自己立场。
从来, 都是立场决定观点,放诸四海而皆准。
对于方靖远来说,如果他现在是赵构的人, 那想必会竭尽全力证明和推广《竹书纪年》,让人人不但对此深信不疑,还要由此及彼地联想到太上皇和当今皇帝的禅让之事来, 从父慈子孝的禅让之德,到逼宫囚禁的夺位之谋,大多数人会相信更为狗血和阴谋的后者, 从而偏向太上皇的立场。
若是到了那个地步, 只要赵构含糊几句, 暗示自己是被逼禅让退位,赵昚还真是浑身长满嘴也说不清楚,稍加推动, 上皇便有复位的可能。
可现在……人人都爱章玉郎!
从大禹治水到后羿射日,整个临安城已经开始为这些凄美绝伦的爱情故事而感动,倾盆泪满西湖水,多情谁人应笑我?
有功夫,去唾骂那个逼得嫦娥不得不吞下不老药飞天本月而去的逄蒙,去想想自己能不能化身巨熊……一时间,武学校场上的人多了几倍,每逢旬休时开放的蹴鞠比赛都人满为患,比先前还要热闹。
明星效应,什么时候都无比强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