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可乐姜汤
陆云初轻咳两声,抛开脑海里的画面,转身去了厨房。
闻湛还没喝药,刚才又吐过,总不能让他空腹喝药。
夜里须少吃不易克化的食物,吃粥是最佳选择,但闻湛吃了很久了,陆云初希望能给他做出点花样来。要说又清淡又有滋味的食物,陆云初的目光瞄准了粤菜,不如就做生滚鱼片粥吧。
广东人的饮食审美更注重清与鲜,常人听来寡淡的食材在粤菜里也能做出原汁原味的精巧,美妙的口感与味道在他们看来缺一不可。白粥要熬到滑烂,几乎看不清米粒,只有若隐若现的米花,舀起来能挂勺,倒入碗里有轻微的闷响,那是熬出胶质的粥底与瓷碗的碰撞声。
在猛火的快煮下,白粥咕嘟冒泡,下鱼片,离火,让余温将鱼片烫熟。此时这锅简简单单的清粥融合了火锅的特性,跟涮羊肉似的,可以涮烫很多荤食,但比火锅更清淡、更原滋原味,鲜甜清爽。
陆云初深吸一口香气,不得不感慨中国人民的智慧,怎么可以想出这么精巧的烹饪方法,清而不寡,一辈子也不会吃腻。
厨房里香气弥漫,白雾缭绕,太适合这静谧寒凉的夜了。
现代深夜外卖也能点到生滚鱼片粥、生滚牛肉粥等等,但是始终少了现做出来的滋味。就拿生滚牛肉粥来说,下入牛肉,在粥里涮一会儿,薄薄的肉片短时间内由生转熟,鲜味被粘稠的米浆紧紧的包裹,肉片被滚烫温度收缩的同时,醇厚的米浆渗透进了牛肉的肌理里,吃起来又嫩又鲜,还带着独天得厚的米香。
只可惜没有牛肉,陆云初琢磨着,得找时间去薅闻珏的羊毛。
她端着生滚鱼片粥回厢房,闻湛已经洗完了,靠在火笼旁边,正在烘发。在橘色火光笼罩下,整个人身上都透如烟似雾的水汽。
“快过来吃饭。”陆云初喊道。
闻湛湿发半干,听到陆云初的召唤,纠结了一下,拿起一根发带将湿发束起,提着火笼过去了。
他洗得干干净净,湿发松松垮垮地束着,这样看上去和以前不太一样,整个人都浸着一层江南水乡般的柔,是更偏向于一种松散、松弛的柔。
陆云初很喜欢他这种状态,给他乘了一小碗粥,道:“吃完好喝药。”
闻湛点点头,放下火笼,在她对面坐下。
火笼透出的橘光给白粥勾勒出一层油亮的表皮,瓷勺搅拌,米浆滑动,露出被烫得边缘稍卷的鱼片。
闻湛麻木的胃忽然有了饥饿感,他抬头看了一眼陆云初,也不知道要确认什么,等陆云初习惯性点头,他才低头开始喝粥。
粥很烫,他只能小口小口吃,偏偏又很饿,动作有些急促,被烫着了舌尖马上停下,缓一下,又继续,一瓷勺的粥要吸三口才能喝完。
米粥入口即溶,没有多余的材料,是如此纯粹的清,清到甘甜。米浆吸收了鱼片的鲜美,变得更滑,浸润骨髓,暖流穿过肺腑,浑身渐渐温暖起来,全身静脉都活络了,给人一种温柔绵长的精神劲。
鱼片考验刀功和火候。鱼片要足够薄,让粥水一裹就熟;火候要卡住,鱼片最忌烫过。鱼片与米浆堆在瓷勺上,香气扑鼻,稠糊糊的,一口下去,鲜嫩的鱼片竟和粥一样滑,肉质细腻,被激发出了最鲜甜的滋味。
陆云初叮嘱道;“只能吃这一小碗,垫垫底,不能吃多了,免得难受。”
闻湛点点头,速度肉眼可见地慢下来了,舍不得快速喝完。
陆云初也给自己盛了一碗,沐浴在火笼散发的热度中,同他一起慢慢品尝热气腾腾的生滚鱼片粥。
喝着粥,身体渐渐由内至外暖起来,浑身舒爽,四肢软绵。静谧的夜,暖和的屋子,鲜甜美妙的粥,整个人陷入一种被美味包裹的幸福感,这大抵就是人们挚爱夜宵的原因吧。
闻湛吃完后,连碗底也没放过,将粥水留下的白浆刮得干干净净,一丝不留。
陆云初觉得自己好似在欺负他一样,问:“胃难受吗?”
闻湛抬手抚摸胃部,摇摇头。
她只好小气吧啦地又给他添了一小勺。
闻湛眼睛迅速亮了起来,连忙低头小口小口吃粥,若是他长了尾巴,此刻一定在地上甩来甩去以示惬意。
这实在是犯规,陆云初没忍住,又给他添了一勺。
为了防止自己再次心软,她一鼓作气,呼噜呼噜喝完了剩下的粥,明明是给他煮点粥垫垫胃,倒把自己喂撑了。
第18章 剧情
古代夜里没什么娱乐活动,吃完饭后稍歇一会儿就可以熄灯躺下了。
陆云初洗漱完,躺在外间小床上翻来覆去,想到今日种种,怎么都睡不着。
她抱着被子来到内间软塌上,还是睡不着,探出头,小声问:“闻湛,你睡着了吗?”
窸窣声响起,闻湛将床头的烛灯点亮。
烛光下他的侧脸显得格外的温柔,陆云初一颗不安恐慌的心瞬间被安抚下来。
她抱着被角道:“我有点害怕。”
闻湛楞了一下,举着烛灯过来,担忧地看着她,在软塌旁的凳子上坐下。
陆云初疑惑地问:“你这是干什么?”
闻湛想找来纸笔写字,但是陆云初打断他:“这灯这么暗,你写字我也看不清,你就在我手上写字吧。”
闻湛有些犹豫,但她说的是事实,他只能过来,坐在软塌旁边,在她手上写道——你睡吧,我坐在这儿陪你。
这怎么行呢?陆云初坐起来,忍不住盯着他看。
他穿着素淡白皙的寝衣,墨发披散,眉拢轻愁,眼含碎光,像一卷干净出尘的山水画卷。
她感觉自己被短暂地蛊惑了,脱口而出道:“我同你一起睡床榻上好吗?”
闻湛眨眨眼,一点儿也没有拒绝的意思,轻松地就同意了。
这不像他的风格,但陆云初才不会说什么呢,带着点窃喜带着点小兴奋,爬到床内侧,乖乖地躺下。她还安慰了一下自己,就当是睡大通铺,有什么好脸热的。
结果躺下后,闻湛坐在床外侧,依然用那种安抚温柔的目光看着她,然后就不动了。
陆云初等半天没等他躺下,再次疑惑了:“你干什么呢?”
闻湛把腿缩起来,跪坐在床边,乖巧地在她手心写——陪你。
陆云初无语了,她要的是这种陪吗。
她吐槽道:“你打算这样看着我看一晚上吗?”
闻湛点头,笑得眉眼弯弯的,不仅对这事儿毫无怨言,还很有耐心。
——这样你就不怕了。
……陆云初沉默了,半晌道:“我不怕了,躺下睡吧,熄灯。”
闻湛不懂她的想法怎么一天一变的,但是她说什么就是什么,他吹灭了灯,安安静静地躺下。
刚才的小兴奋没了,陆云初觉得自己碰上性子软和的他,再有脾气也会变得没脾气。
两人隔得很远,但陆云初能闻到他身上传来的淡淡皂荚味道和药味,有些清冷,但一想到是他身上传来的味道,便觉得温暖了起来。
她很快陷入梦乡。
闻湛听着她的呼吸声,感受到她相隔不远的存在,有一种安心感,内心一片沉静,渐渐地也有了困意。
可是她睡熟了不太老实,脑袋在枕头上蹭蹭,慢慢地就蹭了过来。
闻湛睁开眼,默默往床边挪了一点。
陆云初在被子上拱了拱脑袋,停下了。
他松了口气,结果没过多久,她又朝这边伸来手臂,试图抱住什么。
闻湛放弃了,默默抱紧被角往下缩,给她留出足够的空间,自个儿蜷着睡成一团。
陆云初睡得很安稳,第二天起来神清气爽,于是决定以后的每天晚上都要跟闻湛一起睡。
闻湛毫无怨言,一点儿也没觉得她不老实的睡姿祸害到了他,甚至觉得自己的存在于她总算有点用处了,欣喜地点头答应。
秋末气温骤降,冬日来临,陆云初担心闻湛衣衫单薄生病,不断地催促他加衣。
可是闻湛的衣裳就那几件,总不能胡乱套一起吧。是时候给闻湛购置些冬衣了,可惜剧情一直没找她,陆云初只能等着时机到来。
女配的衣裳倒是很多,陆云初翻箱倒柜找出好几件,试图让闻湛穿上:“虽然短了点,但暖和!你有病在身,可不能冻着!”
一向唯她是从的闻湛不断摇头,也不再因为心疼本子而抠搜搜地在上面写小字了,颇为阔绰地写了几个大字表示自己的抗拒:“我不冷。”
陆云初抱着雪白的斗篷朝他走过来:“你冷。”
闻湛摇头,真不冷。
陆云初抚摸着斗篷上雪白的狐狸毛,笑得见牙不见眼:“试试嘛。”
闻湛觉得有哪里不对,他在屋子里烤着火呢,怎么会冷,可她这样捧着斗篷,眼巴巴地望着他,他怎么可以辜负她的一番心意呢?
闻湛犹豫地接过,在纸上写道:冷了我会穿的。
陆云初盯着他咳了咳:“你先试一下,试一下就好。”
闻湛虽然依旧不明白为什么要这样,但怕再啰嗦她会生气,于是默默地把斗篷套上。
雪白的狐狸毛在他脸旁围成一圈,衬得他肤色愈发白净,清清冷冷中又透点出乎意料的妍丽,不带脂粉气的妍丽。
他披上,感受了一下,待陆云初看过,立马就拿下来了。
接着一脸单纯的写道:真的有点热。
陆云初觉得自己变坏了。
她愧疚地摸摸鼻子,把斗篷收起来,忽然一拍大腿道:“对了,这都十二月了,马上正月,要过年了啊!”过年怎么能敷衍地过呢?必须得找闻珏薅点羊毛,过个热闹丰富的年。即使只有她和闻湛两个人。
她说完这句话,闻湛明显地愣了一下。
寒来暑往,日升月落,无数个昼夜流逝,他对节日从来都没什么概念。看着陆云初脸上的期待,他有些惶惶,害怕自己不懂这些,扫了她的兴致。
陆云初没发觉他的不对劲儿,笑出一口大白牙:“我去院门口晃晃,看有机会出去没。”剧情也真是的,之前有事没事就拉她出去溜一下,现在好些日子没动静。
她晃悠到院门口,思索着有什么法子能接触到主角团,把院门站着的丫鬟吓了一跳。
“小姐,有什么吩咐吗?”
陆云初不指望她们,摆摆手:“没事儿,我就是——”
她的手摆动的时候超过了院门。
她有些错愕,放下手,试探地往外走了一步,结果毫无阻拦,轻轻松松地跨出了院门。
幸福来得太突然,陆云初原地蹦跶了两下,没想到现在不仅可以轻微改变动作和台词,连行动范围也扩大了。
想到前两世的无限轮回,她不由得觉得自己倒霉透顶,原来只有参与剧情之中才能改变命运,就像蝴蝶效应,蝴蝶的微微振翅能引起美国得克萨斯州的一场龙卷风。
她一边往闻珏的院子走,一边努力思索着。
第一次蝴蝶振翅是在什么时候呢?是她顶掉了男主英雄救美的情节的时候,还是数次化解与女主之间的误会,破坏掉男主拿走闻湛荷包的情节走向的时候,或者……是将闻湛从暗无天日的角落里解救下来的时候?
她走到闻湛的院门外,被冷着脸的侍卫拦下。
陆云初没工夫和他纠缠,扯着嗓子大喊:“闻珏!闻珏!”
马上闻珏就怒气冲冲地跑了过来,咬牙切齿的,像一只头顶冒火的召唤兽:“做什么!你疯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