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可乐姜汤
闻珏摇头:“没有。”
陆云初点头,正要说什么,却感觉有一道目光注视着自己。
她转头,发现闻湛站在廊下。
他的视线落到她手上,陆云初连忙放下手。陆云初并不认为这是什么狗血误会的场景,任谁也不会误会她和闻珏两个见面互咬的人。
闻湛确实没有介意,他柔和地笑了笑,朝这边走过来。
闻珏对他点头。
陆云初正要拉着闻湛走时,闻湛却对她摇摇头,递过来不知从哪找的纸:我想和他聊聊。
第55章 真相
雪停了以后,世界陷入一片柔软的干净和安然中。
不知道为什么,闻珏看到闻湛以后,心里有些难受,好像自己以前所谓的关心和在意,在冥冥之中都变了味道。
他说:“你倒是头一回找我聊。”
闻湛笑了笑。
闻珏并不认为闻湛有什么要事告诉他,于是他先起了话题,说自己想说的:“你要和她走?”
闻湛点头。
这次的他和以前不一样,没有什么反对和质问,只是点头道:“好。”未来局势不定,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回见面,他道,“望你以后的日子得偿所愿。”
闻湛有些诧异,在纸上写道:你记得我的愿望?
闻珏摇摇头:“以前记不得了,昨夜不知怎么的,忽然就想起来了。想起以前我们偷偷登上占星台,我说我想日后大有所为、一展宏图,你却说你想过安稳闲适的生活,隐居世外,一座花园一只猫。”
闻湛没想到还有人记得他幼时的胡话,轻笑了一声。
闻珏心里头有些酸涩:“当时笑你傻,也笑自己痴心妄想,没想到兜兜转转,命运变迁,竟成了这般模样。”
闻湛写道:上天垂怜。
上天才不垂怜,若是垂怜,就不会成现在这样。闻珏想要反驳,最后还是化作一声叹息:“你总是这样,没脾气,无论发生什么都不恼。”
闻湛摇头,在闻珏诧异的目光中写道:我恼过。
闻珏抬眉,示意他继续。
他便在纸上接着写:你和陆云初吵闹时,我恼了。
闻珏有些无语,又有些气闷:“至于吗,咱们这么多年了,你居然因为这个恼我?且我只是和她吵吵,又没动真格的。”
闻湛笑了,他笑起来的时候温温柔柔的,配着冰雪般的眉眼有种特殊的柔和,将闻珏的气闷瞬间消除了。
闻珏不说话了,等他在纸上慢悠悠地写字。
——不是恼你,是恼我自己。气自己没法开口说话,哪怕是吵架,也只能她一个人开口,不能应答。
闻珏哑然,想要劝慰又不知从何开口。
——还恼自己卑劣。明知道你与她不和,我却希望你留在这儿,有着对比,她看着我或许会更顺眼一点。
闻珏傻眼了,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半晌指着他:“你、你莫不是鬼上身了?”这可是闻湛,他人生中遇到过最清风霁月的人,为何会说这样的话。
闻湛摇头,在纸上写:所以我要同你道歉。
闻珏几度张嘴又合上,最后绕着闻湛走了几圈,还是难以接受:“你……你怎么回事?”
闻湛摇头,他也不明白。
闻珏想着想着笑了,也不知道是气的还是乐的:“你这样,我岂不是不应该放你们走?我就该整日缠着你俩,气她,这样她就越看你越觉得好。”
他玩笑的话,闻湛也在正儿八经地回答:不,我不愿看她受气。
闻珏哈哈大笑,拍了他一下:“你这莫非就是人们口中说的被情爱所惑?”
闻湛沉默地看着他。
闻珏笑着笑着笑不出来了:“真的啊。”
闻湛垂眼。
闻珏咂咂嘴:“可以理解,她对你挺好的。”他叹道,“这种体悟,世上能有多少人懂呢?”
他说完,指着闻湛纸上的字:“还叫陆云初呢,这么生疏?”
闻湛笑,写道:不生疏。
闻珏轻咳一声:“那叫夫人、云初、阿初都比这个好吧。”他有点别扭,毕竟是人家的闺名。
却见闻湛答道:我希望第一次这般叫她的时候,不是无声的白纸黑字,是亲口说出来的。
闻珏脸上的笑意僵住。
半晌,他才道:“可以恢复吗?”
闻湛摇头,写道:不知道。
闻珏能说什么呢,他看着闻珏,想到他过往的苦难,最终只是无力地安慰了一句:“一定可以的。”
闻湛没有回答什么,他接受了闻珏的好意,在纸上写:好了,我要走了,她耐心不好,不能多等。
这一别,又不知道多久才能见到。闻珏压下心里的酸涩:“好。一路顺风,好好过日子。”
闻湛点头,对他绽放出一个毫无芥蒂的笑容,笑得闻珏眼酸。
他看着背影想,若是陆云初没有出现,闻湛会不会就要想以前那样消沉着,安安静静地死去。
脑子里有一道奇怪的光闪过,闻珏窒息了一瞬,好像穿过了无数的时光,看到了满身是伤、生气全无的闻湛躺在角落里,脸上带着解脱般的笑意。
他站在雪地里,浑身发冷,没忍住,追了上去。
闻湛正在和陆云初收拾最后的行李,陆云初一见他,立刻咋呼起来:“怎么,你又要来阻拦我们啊?”
闻珏说:“当然不是!”他也形容不上那种感觉,这么看着陆云初,好像看到了另一个他很想杀掉的人。
他深吸几口气,想要再跟闻湛说句话,走过陆云初时,又是那种奇异的感觉闪过。
他僵硬地转过头,看着陆云初,脱口而出道:“十年前,你是否在太原府?”
陆云初愣了一下 ,原身父亲是河东节度使,她应该在那儿。
“问这个做什么?”
他摇摇头,捂住难受的心口:“只是感觉十年前我们在那儿见过。”
陆云初并不关心他们之间有什么纠葛:“或许吧,十年了,谁还记得。”
却听闻珏说道:“我感觉……阿湛也在。”
转身的陆云初愣住,回头:“你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
闻珏摇头:“我不知道,我只觉得好像这是很重要的事。”
陆云初不管闻珏发什么疯,转身钻进马车。
闻珏最终没有再去找闻湛,他站在原地,远远地望着马车在视线里消失。
有人走到他的身边。
他低头,是柳知许。
他对柳知许有好感,以前的他觉得自己是心悦于她的,但和闻湛聊过以后,他觉得自己对她的感觉太轻,算不上喜欢。
他只喜欢柳知许温柔知心的模样,像一朵解语花。
他说:“我不知道为什么以前想要阻拦他们,就像不知道以前为什么要对阿湛置之不理,不知道为什么要和他那般赌气。人的心思真是捉摸不透,连自己也看不清。”
柳知许柔柔一笑,是闻珏最喜欢的模样:“或许吧,很多时候我们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做一些事。”她抬头,望着消失的队伍,视线落到灰沉沉的天,轻轻说了一句,“冥冥之中,身不由己。”
最后那句话声音很轻,闻珏转头:“你说什么?”
她摇摇头,闻珏便没有追问。
马车摇摇晃晃出发。
陆云初今早上累着了,有些困,枕着闻湛的腿就睡了:“抱紧我,免得我被颠下去了。”
蹩脚的理由也就只有闻湛信了,他把腿并拢,掏出衣裳给陆云初做了个枕头放在腿上,又用手臂把陆云初罩住。
陆云初像个废人一样,软趴趴地躺着,闻湛要放衣裳做的枕头,就把她抬起来,放好了,铺铺平,再把她放下。
放下后还要给她捋捋头发,盖上被子,最后摸摸她的头,表示:睡吧。
呜,这是什么体贴的大美人。
陆云初往他肚子里拱,把闻湛拱得浑身僵硬。
一紧张,腹肌用力,拱起来不舒服,又连忙放松身体,留给她柔软的肚皮。
可是怎么也算不上柔软,陆云初埋在他腹部,像猫撒娇一样蹭蹭,然后吸气:“有你的味道,药味。”
闻湛无奈了,不是说要睡觉吗。
他按住陆云初的头,很“严厉”地敲敲她的头,表示:乖一点。
陆云初个没皮没脸的,觉得他努力板着脸的时候,好……辣。如果闻湛什么时候能开口骂她就好了,比如说“胡闹”之类的,嘶——
她蹭着蹭着,发现闻湛腹肌越来越紧绷,一感受,原来是因为其他地方也变得精神了,很硌。
她有些脸热,但见闻湛先红了脸,便好多了:“好了好了,我睡了。”
说完,真的安安静静地睡了,因为实在是太困了。
不知道怎么的,她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梦里的她变成了个小姑娘,十分顽皮,整日计划着要逃出高门大院里去外面疯跑。
一日她终于找到了机会,溜了出去。她兜里有钱,看着又贵气,没人敢靠近,但张扬过头了,总会惹来要钱不要命的。
她的钱包被抢了,追出去的时候摔了个灰头土脸,一路追到巷子里才发现大事不妙,被人一个麻布袋罩住了。
她被打晕了,嘴里塞着布,关进了拥挤的驴车夹层。还有许多人和她一起,就像货物一样被送出了城。
她没见过什么风浪,试图逃走试图反抗,可是越是挣扎越是惹怒人贩子,挨了打,吃了苦,终于安静了。
这样没过两日她就发了热,迷迷糊糊中,听到了一个清越的声音:“你们这是去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