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绿药
枕絮和抱荷相视一笑。
计划的第一步,成功!
等到了涟水,她们还有第二步、第三步……
今日尤玉玑去花厅时,明显感觉到春杏、林莹莹和翠玉她们三个比以往话少了些。林莹莹和翠玉还好些,春杏几乎一句话都不敢说了。
尤玉玑心里明白为什么,却不想提昨日的事情。
她接过侍女递来的茶水,抿了一口,感受着热流在身体里暖着。她开口:“听人说涟水最近的夜景不错,打算过几天去瞧瞧。你们可一道去?”
春杏想拒绝,可是她不敢第一个拒绝。
林莹莹弯着眼睛甜甜地笑:“好呀!我陪姐姐去!”
尤玉玑便也对她笑,随口问:“最近没怎么瞧见你做女红,你妹妹大婚的东西都准备妥当了?”
“都准备得差不多了。还剩几样小东西,让她自己做就是。”
尤玉玑又问了两句林莹莹妹妹夫家的情况,林莹莹笑着一一回答。翠玉偶尔在一旁接话。气氛逐渐热络,又回到了往常的样子。
春杏在一旁安静地坐了许久,略僵的脊背慢慢放松下来。
她接过侍女递过来的茶水,心想自己的惧怕恐怕是有点多虑。夫人和善,明显并不把她们放在眼里,也无意针对打压。若不惹恼夫人,夫人总是这样和善的。
春杏抬起眼睛,偷偷望了一眼安静坐在夫人身边的阙公主。忽然觉得自己刚刚的想法不太对。不仅不能惹恼夫人,也不能招惹那位阙公主。
景娘子进了屋,禀告卓文回来了。
尤玉玑动作自然地将手中的袖炉递给身边的司阙,起身走出去,听卓文的禀话。她让卓文去追查伊玉环的下落,可是卓文按照尤玉玑说的路线追过去,并没有寻到伊玉环的踪迹。
尤玉玑皱了皱眉,却也只能命卓文继续去查,别无他法。
本来,尤玉玑今晚就会去枕絮和抱荷说的涟水转转,可她月事在身,身子重也不能碰凉水,才把去涟水的日子往后推了推。
等她月事过了,偏又遇到连日的大雪。只好等这场大雪也结束,寻了个晴朗的好日子,带着几个小妾乘车去了涟水。
涟水并不远。
他们用过晚膳才出发,马车到达涟水登上画舫时,也才刚刚暮色尽。
齐鸣承立在酒楼的二楼窗口,正为东太后的寿宴烦躁。他挑眉远望,望向水面的盏盏画舫,一眼看见迈上画舫的司阙。
齐鸣承懒散的身体顿时挺直。
第63章
尤玉玑租了个二层画舫,漂浮在涟水水面。
她带着几个小妾迈进画舫,她在窗下长凳侧坐,望向窗外。那边落日昏黄的光影余晖暖暖,这边月亮已挂在天幕,月光洒在波光粼粼的水面,伴着些暖黄色的朵朵河灯。
软糯的水乡小调不知从哪座画舫传来,伴着缠绵的琵琶声。让这冬日的夜风也因这婉转的唱腔变得柔情脉脉。
河岸上时不时传来小贩的叫卖声、孩童追逐嬉戏的欢笑,还有偶尔响起的烟火声,一片岁月静好的年底喜色。
尤玉玑听着丝乐,垂眸望着潋滟水波上轻晃的船影,唇角勾笑。经历过战火的人,再看这样其乐融融的场景总是难免感慨。她只是觉得有一点可惜,可惜父亲看不见。
从外面传进来的唱腔的确不错,画舫里的几个人暂时没开口,安静地欣赏到这首民谣唱完。
良久,林莹莹才感慨:“这人唱得真好听。”
翠玉在一旁打趣:“嗓子是不错,可比不过你,你也来唱一支呗?”
“不了不了。”林莹莹连连摆手。
“就唱一支嘛,你不是一直都很喜欢咿咿呀呀唱个不停。”翠玉继续笑嘻嘻地怂恿。
林莹莹望向尤玉玑,尤玉玑轻轻点头。林莹莹这才清了清嗓子,斜倚雕花小窗,清唱了一支歌谣。不是什么有名的歌,词曲都简单。她本来就声音好听,唱起小曲来,嗓音更加特别。轻柔婉转中,还带着一丝空灵。
画舫里的主主仆仆都望着她,放下手中事情,沉浸在她的歌声里。
——除了司阙。
他没与其他人坐在一起,坐在最里面,和别人隔着一道镂纹繁多的木屏风。这扇飘着檀香的木屏风将画舫里一分为二。镂纹繁多,倒不能遮了视线,两侧互相看得见。
他坐在木屏风里侧,慢悠悠地独自品一壶西湖龙井。
荡漾的画舫里,美好的月色,理应品酒。可他已改了嗜好,当起斯文的品茶人。
画舫两侧一扇扇窗户开着,林莹莹的歌声传出去,飘在水面上。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外面的喧嚣似乎也安静了些。
“我唱完啦!”林莹莹甜甜地笑。
“我就说莹莹唱的比刚刚那人好听!”翠玉一脸骄傲,好像唱歌的人是她一样。
林莹莹并不自谦反驳,只是弯着眼睛甜甜地笑。
窗外忽然响起一道男子的声音——
“这歌声实在动听,比涟水还要温柔。不知小生可否有缘一见?”
尤玉玑意外地抬眸,她从对面的窗户只能看见一个青衫男子立在一只船的船头,人被遮了大半,看不清模样。只能看见他穿了一件青色的长衫,腰间坠着一把折扇和一块古隶的玉佩。
林莹莹愣了一下,骂一句“哪来的书呆子”,然后“啪”的一声,将她身边的窗户关上。
画舫两侧小窗一个挨着一个,这一扇窗户关上,旁的窗户却仍开着。书生从开着的窗户望进画舫那抹粉色的身影,在林莹莹的妇人髻上多停留了一眼。他作揖,再歉声道一句:“小生唐突。”
不多时,撑船的长杆入水,带起一阵阵水声。书生所在的小船向前面划去了。
林莹莹见多了这种人,并不当回事。转眼将人抛之脑后,她笑嘻嘻地说:“咱们来玩樗蒲吧!”
“好哇!”翠玉附和。
翠玉又邀尤玉玑:“姐姐也来一起玩,咱们四个一起!”
尤玉玑蹙了下眉,才说:“我不会这个。”
翠玉脸上的笑立刻一僵。是了,这种玩意儿,夫人应该不会。
不过尤玉玑紧接着含笑道:“你们来教我。”
“好呀好呀!”林莹莹拍手,“姐姐聪明,一学就会。”
林莹莹只是随口哄人的,却不想尤玉玑听了她们的讲解,的确立刻就会了,连赢了好几把。
司阙慵懒地坐在木屏后,目光落在尤玉玑身上。
看着她蹙眉研究手里的投子,后来学会了怎么玩,赢了钱,她也会开怀地笑。
有时候,司阙看不懂尤玉玑,时常觉得她是一个很矛盾的人。
对她最初的印象,是一个过分漂亮的草原姑娘,眼尾有钩子,穿骑装时腿特别长。她会围着篝火起舞,也会不服气地和草原男子赛马。那年大宴,她的《薰娥引》名扬天下。可是司阙却觉得她跳得最好看的一支舞,是那年她在篝火旁开心地即兴跳舞。足链上银铃悦耳,她的笑声更悦耳。那一年,她好像只十五六岁?
后来在晋南王府真正地接触,他才知她是那样温柔的一个人。和他想象中不太一样。
那日她来找他,要一个孩子。
她还是那样大胆。昔日草原狩猎时的胆魄还在。
她很绝情,说不在意陈安之,竟真的连一个细微的心情、一个眼神都吝啬。绝情得好像没有喜怒的石头心。
她又那样容易心软。他只要扮扮可怜,她就会心软退步,好骗得很。
看,多矛盾。
司阙看不懂尤玉玑的矛盾,觉得她是一个谜。
一个勾人不断靠近的谜,让他不由自主将越来越多的心思放在她身上,来探谜底。
枕絮走进画舫里头,给司阙重新添了一壶茶水。她步履款款地走出去,一到船头见了抱荷,立刻愁眉苦脸。
“夫人和几个小妾玩樗蒲呢!阙公主一个人孤零零坐在里面,深情地望着夫人!”
抱荷叹息:“可惜了,夫人出来玩必然将几个小妾都带上。独处!独处!咱们得想法子让夫人和阙公主独处!”
两个人交头接耳窃窃私语了一通。
两个人想好说辞,进了船舱,才发现尤玉玑已经没有在玩樗蒲,她绕过木屏,到了里侧,正坐在司阙身边。
隔着木屏,枕絮和抱荷看见两个人紧挨而坐。她们俩对视一眼,欣慰地笑了。
抱荷笑着开口:“夫人和几位姨娘别只在画舫里瞧风景,出去转转呀。外面好热闹哩!”
尤玉玑转眸望过来,吩咐:“你们几个想出去走走就去吧。枕絮,你让卓文将侍卫安排好。”
“姐姐不去吗?”春杏小声问。
“我过会儿再下船。”
林莹莹和翠玉都是坐不住的性子,立刻下了船,开开心心地去河边闲逛。春杏本来不想下去的,她规规矩矩坐在长凳上,望见木屏另一侧依偎在一起的两个人,莫名觉得有点尴尬,赶忙带着丫鬟也下了船,脚步匆匆追上翠玉和林莹莹。
“姐姐怎么不去?”司阙枕在尤玉玑的腿上,握了尤玉玑的手,仔细把玩着她柔软的指尖。
“那你想去吗?”尤玉玑柔声问。
司阙没说话,目光落在尤玉玑的指尖。他像个小孩子被玩具吸引了所有注意力,眼里只有她的手。
不知是哪家的顽皮孩子跳进涟水里嬉闹,激起一大片水花,从开着的窗户溅进来。尤玉玑下意识地张开双臂弯腰,将司阙护住。凉凉的河水浇在她的后背。
她坐起身,回望后身,轻蹙了眉。
她错过了司阙眼中一闪而过的戾气。他真想将那个孩子活活溺死。可尤玉玑在这里,他不能。
司阙起身,说:“姐姐,我们去楼上换一件衣服。这水凉,不能让姐姐着凉。”
尤玉玑点头,和他一起往楼上去。
楼上只一扇小窗,此时也关着。身处楼上,外面的喧嚣仿佛都隔得远了些。楼上备着尤玉玑和几位姨娘的一身衣裳,以备不时之需,没想到真的用上了。
尤玉玑侧坐在长凳上,从箱笼中取出衣服。她刚要解腰侧的衣带,抬眸望向司阙。他立在紧闭的窗户旁边,正摆弄着一个贝壳风铃,弄出一阵清脆的声响来。
尤玉玑稍微犹豫了一下,又觉得不必避着他,继续换衣。她虽带着身备用衣物,却没有多带一条裹胸。犹豫了好些时候,她才将湿了的裹胸摘下来,在心衣外面直接穿上中衣和外衣。
衣衫虽宽松,未束裹胸,总是有些遮不住。
尤玉玑将斗篷穿好,拢了拢衣襟,对司阙笑:“走吧。”
司阙望了她一眼,笑着说好,与她一起走下画舫。
尤玉玑虽不喜自己的腴润日日裹胸,可今日不得已不能裹胸时,亦挺胸抬头举止大大方方。
“夫人,这头岸边没什么好玩的。不如坐小船往下游去,听说下游才热闹呢。”抱荷出主意。
“想去吗?”尤玉玑柔声问司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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