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云闲风轻
周澄哼的一声扔了手中的竹著就跑了出去。
“哎,你这还没吃完去哪儿呀!”周夫人喊道。
周澄却头也不回地就跑了。
*
周澄一口气跑到昨日和李循约定好的酒楼,上楼进了包厢,果见一身青衣气质飘然出尘的男子正负手立在窗边等候。
从某个角度来看,竟然有些像大表哥。
周澄不禁多看了他一眼,“太子殿下来的可真早。”
周澄注意到一旁的小翘几上摆了一只红填漆菊花式攒盒,里面每个格子里都填满了精致的糕点,且大部分他都没见过,他摸了摸空瘪的肚子,凑到小翘几旁边瞅边流口水,“这都是哪里卖的糕饼啊,闻起来就很香甜。”
太子倒是很大方,“特意为你准备的,你今晨没怎么用膳,可以吃这些垫垫肚子。”
周澄刚刚拿起的糕饼“啪嗒”一声掉回了攒盒里。
“殿下,你你你怎么连这知道?”
李循眯了眯眼,“所以你若是欺负你表姐,或是给你表姐乱点鸳鸯谱,这些事通通都瞒不过孤。”
看来表姐还真是要这位太子殿下给盯上了,就像凶恶的狼盯住了羊群中最肥美鲜嫩的那一只小绵羊,唉,可怜的小绵羊如何能逃脱的了大灰狼的手掌心呢?
有权有势可真是好,周澄心中腹诽好几句,故意说道:“殿下最好别叫我表姐知道你监视周府,她看着性子温和又好说话,但其实最不爱旁人管束她,我爹说的话她都时常当耳旁风。”
“这倒是像她的性子,”这太子殿下也不知想到了什么,点头道:“看着是只小绵羊,实则是只倔山羊。”
周澄:“……”
喂太子殿下你醒醒,我和你说正经的呢!
李循瞟了一眼满脸郁闷的周澄,拿起食盒里被他挑中的那一块糕饼塞进他的嘴巴里,“说吧,你的条件是什么,孤向来说话算数,只要你应许的,孤都会帮你实现。”
周澄踟蹰着不说话。
李循微微挑了眉,手抚着腰间的一把短弯的绣春刀道:“男儿生则桑弧蓬矢,以射天地四方,孤自小勤习武艺骑射,四书五经君子六艺无不涉猎精通,若在本朝论第一,没人敢居第二。常言道玉不琢不成器,你若是想要你爹娘看得起你,缺的正是一个兼资文武的好师傅,而不是那些只会几句之乎者也的酸儒士子。”
这话说的,怎么好像是在骂魏先生?
周澄确实有些心动,太子殿下做他的老师呀,这是他哪辈子修来的福分,太子殿下还曾化名苏家子弟亲上战场御驾亲征,短短数月便将渡善教的大本营悉数瓦解,光是这份魄力和勇气就很让周澄敬佩。
不得不说他的确是个雄才大略的君主……可是莫以为他记不得这位太子殿下当初对表姐做了什么,若不是他负心寡情,哼,他才不是那等为了赢取好处出卖至亲的小人!
“殿下,其实我不是想要你的承诺,我只会答应你把表姐约出来一次,至于表姐会不会答应你,这事情我可没法儿保证,但你也要答应我,如果表姐拒绝了你,你以后就不要再来纠缠她了。”
李循不屑道:“孤堂堂太子,岂有纠缠一女子的道理?”
周澄松了一口气,又抻着小脑袋问道:“您是堂堂太子殿下,应该也不会趁着没人在的时候偷偷轻薄我表姐吧?”
“万一你真轻薄我表姐了,那我可是要被我爹娘打断腿了!所以我只会帮你在人多的地方约见我表姐,若非如此,就恕草民不能奉陪了!”
“站住——”
李循黑着脸捏住了少年的肩头,这臭小子竟然还真将他当成登徒子了,他堂堂东宫太子,能与那日那姓王的腌臜货一样吗?!
毕竟是常年习武之人,太子殿下臂力惊人,周澄被他捏得呲牙咧嘴,“哎呦哎呦,殿下你捏坏我了,我可是要回去向表姐告状的!”
李循嘴角抽了抽,手一松就叫这臭小子溜开了。
沈虞总说他吓唬她妹妹,若是再叫知道他“欺负”周澄,那可十张嘴都说不清了。
而后周澄便见到,那素来威严冷肃的太子殿下,竟一本正经地跟他解释:“孤没有欺负你,你可看好了,只是轻轻地捏了你一下,你身上也一点儿都不可能有印子,不信你现在就将衣裳脱了看看。”
周澄憋着笑摆手道:“不必不必,那就这么着吧,殿下,明日午后,未时一刻南山湖见。”
“信守承诺是少年人修身的良好品德。”
“殿下放心,我怎么敢耍你呢。”
没见过李循之前周澄还觉着这位太子殿下是何等的英明神武,负心寡情,今日一见,啧啧,竟还是个万分不解风情的,不会开玩笑也不禁逗。
少年将装满了糕饼的攒盒抱在怀中,见太子殿下面无表情不以为意,就笑嘻嘻又吊儿郎当地对着他摆了摆手,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包厢。
……
“殿下,属下怎么觉着这周家小公子不太靠谱呀。”陈风从门外走进来道。
李循把玩着手中羊脂玉扳指,看了好一会儿方才收回自己的目光。
“在河东可寻有着叛军的踪迹了?”
听到“叛军”二字,陈风的神色一凛,叉手道:“回殿下,未曾,不过属下已命人去河西、山西一带继续搜寻,严查路引,校对户籍,想必若李佑还活着,总有一日会寻到他。”
当日颍州城破,李佑在李循带人攻入城中之前便一把火烧了含章宫,大火接连烧了一天一夜,第二日只在火海烧过的狼藉中发现了李佑和他的侍从们烧焦的尸体,仵作验尸过后说是服毒自尽。
但崔徵在李佑身边效力了那么多年,李循不信李佑不会这易容之术,尸体被烧焦之后容颜根本无法辨认,怎么看都像是一场精心设计的死遁。
“你能想到这里,李佑又怎会想不到。”
李循将玉扳指戴回手上,负手望向窗外楼下人来人往的人群。
“继续在江南盘查,这次不止排查路人和可疑的商队,”他凤眼微眯,“每一家每一户,都不许放过,宁可错杀一千,不许放过一个。”
这一次,他势必要将李佑这只毒瘤拔除,挫骨扬灰。
*
青花缠枝博山炉中香雾袅袅,采薇揭开盖子,用小木夹夹出一块木樨香丸投入炉中,淡淡的火光一明一灭荡漾出缕缕青烟,香气盈满了整个房间。
“……表姐,南山湖的景色真的很美,比芙蓉园还要美,那里有一大片枫林,名为烟水寒,每年入秋都有许多游人去赏玩,枫林的尽头就是南山湖,每天的清晨或是夜里烟笼寒水月笼沙,当真是美得如诗如画,表姐最爱吟诗弄词,一定会喜欢南山湖的是吧?”
沈虞将斫刀放在案几上,换成一把更细弯一些的小刀在琴板细细雕刻着,“你究竟是想带表姐去游玩,还是有什么旁的目的?”
“瞧表姐这话说的,多生分呀,自然是想带表姐去玩儿呀。”
“小滑头!”
沈虞用手指轻轻敲了一记周澄,“是不是那个人叫你想办法将我哄骗出去的?”
周澄没想到这么快就被沈虞猜出来,还梗着脖子狡辩,“什么那个人呀,我都不知道,表姐再和我打什么哑谜?”
“不说就算了,反正我也不会去。”
“哎呀表姐,你怎么就猜出来了?我以前也常常带你出去玩儿呀!”周澄气馁,趴在书案上蔫巴巴地吹着眼前的一沓薛涛笺。
沈虞将纸笺拿走,“你的口水可不值钱,别给我吹坏了。”
“表姐你真不去吗?表姐表姐,你倒是说句话啊。”周澄一把搂住沈虞纤细的胳膊,不住地询问撒娇。
“你需得告诉表姐,他应许你什么了。”
沈虞放下手中的斫刀,将少年按在椅上,正色道:“我跟你说阿澄,他不是寻常人……”
“我知道,不就是太子嘛……”
好吧,现在连澄哥儿都知道了。
沈虞叹了口气,“你既知晓他是太子,就离他远一些,他能在夺嫡之争和两王之乱中扶植今上登基,可不是什么良善重情与好拿捏之人,你最好离他远一些,不要总想着他给你的那些好处,表姐不想你因为我受到伤害。”
周澄说道:“表姐,我都知道!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子了,你自己想想,姑父自来便是个闲散惯的只爱章台走马,咱们周家也不是什么豪门世家,爹爹只是杭州一地方长官,太子算计咱们两个又能拿到什么好处?”
“我知道表姐心里对太子还有芥蒂,自然,我是表姐的弟弟,是永远会站在表姐这一边的,可是只要太子有一日不肯放弃惦记着你,表姐的麻烦就一日不会少。抑或他根本就是个伪君子,不知哪一日就撕破伪装强抢表姐你入宫,到时候你又怎么办?”
这些……沈虞还当真没有考虑过。
“他,他应当不会的。”她低声道。
“人心易变!刚刚表姐还劝我不要讲他想的太简单,如今你也钻牛角尖了不是?”
周澄站起来将沈虞扶到椅上,一本正经道:“不如就趁机讲话说开,即便是说不开,也好趁机揣摩揣摩他的心思,日后万一真有什么事,咱们也好早作打算不是?”
沈虞忍不住抬头,少年一双澄澈的大眼睛中满是关怀,原本白皙柔和的下巴已隐隐有了几分刚毅果敢之色。
沈虞努力踮了踮脚跟,发现少年肩头亦是几乎与自己平齐。
澄哥儿长大了。
沈虞感叹,她抬手摸了摸周澄的脑袋,替他将鬓角的碎发收拢到一处,声音轻柔地道:“澄哥儿,谢谢你,谢谢你能为表姐思虑这么多……”
周澄眸光微动,“那表姐是答应要去了吗?太子说了,表姐若是不去,他便不走。”
沈虞笑了笑,刚要说话,外头就传来采薇的禀告声,“姑娘,大姑娘有事寻您去一趟花厅。”
沈虞也不知如何回答,采薇的通传正好令她松了口气,她说道:“我先出去看看。”
*
魏如意坐在花厅中,小小地饮了一口茶。
举目望去,厅中装饰淡雅娴静又不失古朴趣味,一看布置的主人便是个七窍玲珑心的大家闺秀,墙壁上挂了数幅名家临摹之作,多为秋日冬时,落叶纷纷,枯枝盈雪,一片萧瑟衰颓之意。
魏如意微微蹙眉,不禁放下茶盏走到了墙壁上,正兀自欣赏着,棉帘一动,挑着走进来一个丹凤眼柳叶眉的二八少女,少女笑吟吟道:“今日是什么风,将如意姐姐给吹过来了?”
魏如意上前握了周绾音的手笑道:“这不是许久未见,想来和妹妹叙一叙。”
两人一道坐在椅上说了好一会儿话,外头就有人喊表姑娘来了。
周绾音起身道:“如意姐姐还没见过我表姐吧?正巧给你俩引荐一下,我表姐先前一直在洛阳养病,前些时日才来杭州游玩,她人可好啦。”
沈虞被周绾音给拉进来,兴奋地介绍了一通,沈虞无奈地笑笑,冲魏如意含笑致意,“魏姑娘。”
“沈姑娘。”
魏如意也笑,顺便不动声色上下打量了沈虞好几眼,心中感叹:当真是个生得神仙妃子般的人物儿,怪道将阿尧给迷得神魂颠倒。
第72章 妒火中烧
周澄在房中等了好久也没等到沈虞的回信儿, 最后叫小厮阿庆去打听了一声才知道,原来魏尧的姐姐魏如意来了家中做客,姐姐绾音就向魏如意引见了表姐。
三人坐一起聊了好一会儿,魏如意就说今日家中无人, 邀请周绾音与沈虞一道去她家中做客, 这会子早都走了有半个时辰了 !
周澄一听就火气蹭蹭蹭往外冒, 这还用想是为什么吗, 定是魏尧这臭小子贼心不死打着他表姐的主意呢!一个个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周澄当即就吩咐阿庆去备马, 准备出去“棒打鸳鸯”。
而那厢魏府,魏如意在家中后院设宴,招待周绾音与沈虞。
魏家虽不算是杭州的豪强贵族, 却也是书香门第,不过到了明熙帝那一代就开始没落了,魏恒是魏家长房嫡长子,承继祖业多年来一直寒窗苦读,魏如意与弟弟魏尧则是魏家二房,二房经商,倒是比大房好过一些, 魏恒的父亲的早亡,孤儿寡母生活艰难,平日里二房会接济一些, 是以两房人至今尚未分家, 关系甚好。
午间魏恒从书院下学回来, 魏如意便将堂兄请来用膳,用完膳后几人一道吃茶,魏如意借故与沈虞和弟弟离开, 周围只留小厮婢女看着避嫌,撮合绾音与堂兄。
三人一道走在后院的一条夹道上,魏如意原本提议领着沈虞去花园的花圃中赏花,不过她的婢女似乎有急事寻她,急急地跑过来在她耳边低语几声,魏如意便歉疚道:“沈姑娘,我有事先离开一会儿。”
上一篇:袖藏天光
下一篇:夫君篡位成功后她跑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