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云闲风轻
周澄一听就不乐意,“我不出去!我也是表姐的弟弟,凭什么姐姐就能听我就听不得!”
周夫人柳眉倒竖,这下钱也不给了,“臭小子,你下辈子托生成个姑娘再来找你老娘理论去!快滚!”
周澄心想自己可真是爹不疼娘不爱啊,任是那一边都不欢迎自己。
他灰溜溜地“滚”了出去。
两个人都眼巴巴地看着自己,沈虞顿时更加不知道如何将话说出口了。
她绞着手中的帕子道:“大约是朝堂中的事要商量,我……我也不太清楚。”
周夫人微松了口气,但仍是不放心,“太子不是早就走了么,你怎么又和他一道回来了?是在路上碰上的?”
“对……是在江州无意遇见,殿下说有些朝堂上的事情要和舅舅谈,就……就与我一道回来了。”
“那就好那就好,那他什么时候走啊?”周绾音忙问。她最怕这尊佛了。
沈虞脑中成了浆糊,开始乱编:“大概……明后天吧,我也不知道,还是要看他是怎么想的。”
于是直到晚膳时间,那厢李循和周让都聊完了,沈虞还是没把自己真正的打算和周夫人说出来。
掌灯时分,暮色四合。
眼看天色已是不早,周让自然是要客气两句留太子殿下在府上用晚膳的。
没想到他刚客气了一句,李循就笑道:“子谦不说,孤也想留下来再尝尝令夫人的手艺。”
周让:“……”
周让唤婢女去预备晚膳,少顷,一家人在上房坐齐。
这顿饭周家人吃得战战兢兢,沈虞用得食不知味,大约只有李循心情愉悦,甚至多用了两碗米饭。
酒饱饭足,酒过三巡,沈虞见李循面色如常还要继续,而自家舅舅已是脸红脖子粗,忙出声道:“时辰不早了,不如殿下今日先回去,日后……日后有空再叙。”
李循慢慢看她一眼,放下酒盏。
这是要赶他走的意思。
他微微眯了凤眼,不动声色,眸中却闪烁着几分不满。
沈虞就有些心虚地低下了头去。
幸好李循倒也没有为难她,站了起来,微微笑道:“也好,孤今日尚有事务在身,明日闲暇,再登门与子谦一叙。”
周让被喉咙里还没咽下去的酒呛了两口,心说太子殿下你大可不必啊!我可没什么旧情要和你叙!
李循又看向沈虞,淡淡道:“可否劳烦沈姑娘送孤一程?”
“沈姑娘”这三个字被他咬的重重的。
沈虞怕他又落脸子,只好对舅舅和舅母道:“我去送太子殿下,去去就回,舅舅和舅母就先回去罢,不必担心。”
两人从屋里一出来,李循就沉下了脸大步往前走。
走了两步又停住,忍下心口的郁气,等沈虞追上来,挥手示意周围的侍从离远些。
“你可和你舅母说过了我们两人的打算?”
沈虞咬了咬唇,顾左言而右其它道:“殿下和舅舅聊了什么,我看说了好像还挺久的?”
她眨巴着眼睛不肯抬头,这幅心虚的模样,李循再熟悉不过。
当初回杭州之前,沈虞说她想亲自告诉周让和周夫人自己的打算,不希望李循插手此事。
李循尊重她,和周让谈了一下午自然都是天南海北、朝堂之事。
可是用晚膳的时候她始终不肯抬头看他,就连周绾音和周夫人也只是神色惴惴并无焦灼担忧之的模样,李循见了还有什么不明白?
“殿下生气了?”
沈虞仰头问他,轻言软语,“我只是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殿下再给我点时间好不好?”
她手里提了一只羊角银灯,昏黄的灯光摇曳着落在她莹白如玉的小脸,水汪汪的眸子清澈见底,又娇美迷人。
李循原本是有些生气的。
他早就说过不会逼迫她,只需要她开口,说一声只是和他顺道回长安看望祖母罢了。
可是就连这样的一句简单的话,她都不肯说出口,
他心里是难过大于生气,在她眼里,他就是这样一个拿不出去、说不出口的人。
沈虞也有些过意不去,答应好的话她食言而肥,这事情确实是她不对。
耳边被人抚了抚,李循将她被风吹乱的发别到耳后,沈虞瞪大眼睛,看着他陡然放大的俊脸。
却是李循在她额上亲了一口,抿着唇道:“对你的惩罚,下次做不到的事情,不要轻易许诺就是,孤还能逼你不成?”
沈虞微微松了口气,面上的笑容也就真切了几分,将手中的角灯递给他,柔声一笑,“殿下一路慢行。”
这一笑,看得李循心神一荡。
他没接,话却软和了不少,“孤自有分寸,倒是你,身子底薄,不要熬夜,回去早些休息,手腕上的伤疤,记得涂舒痕膏,不要落下。”
沈虞应下。
李循走到门口,又顿住步子,走回来认真道:“虞儿,孤刚才不该生气,我向你道歉……你只要记住,只要你不愿意,没有人可以逼你,孤亦是如此。”
他忍不住又抚了抚她额前的秀发,“明白了吗?”
沈虞一怔,旋即轻轻点头,“我省得,殿下是顶好的人,不会逼迫我的,我会寻合适的时间告知舅舅和舅母。”
顿了顿,又道:“殿下赶紧回去罢,天色已经很晚了,会冷的。”
李循又叮嘱了她两句,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喜欢一个人,片刻也不想与她分离,能与她多说一句话心里头都是欢喜的。
第二日,沈虞就寻了个机会单独与周让和周夫人说了。
她收拾了行囊,派人去驿站通知他。
李循没想到她这次这么爽快利落,赶紧吩咐人将东西都备至齐全了,而后换了一身簇新的袍子,骑着马去了周府接她。
周府门口,周夫人还在劝,“此去长安路途遥远,你不如再留下来住几日,我给你寻个可靠的镖局,送你过去。”
太子的车架停在周府门前,李循下马,朝沈虞走过来,周夫人瞧他这全副武装的模样,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事,顿时吓得花容失色,“太、苏,苏将军怎么突然过来了?”
李循:“……”
李循锐利的目光落在沈虞身上。
沈虞轻咳一声,耳根微烫,又低下了头绞着手中的帕子。
好啊,本以为她昨晚是听见去他说的话了,没想到这丫头根本就……
沈虞顶着他与舅母灼灼目光的双重压力,硬着头皮道:“舅母,太子殿下正巧也要回长安……我、我想着正好与他顺路,就准备让殿下……顺路……捎我一程。”
“这,这怎么好劳烦太子殿下!”周夫人忙将沈虞拉到身后,目带警惕,那目光,就跟防狼一样。
李循嘴角一抽,瞪了沈虞一眼。
沈虞从周夫人身后出来,“舅母,你别担心,我和太子殿下说好,只是……只是回去看望祖母而已,路上有殿下护着,我一定能顺利达到长安。”
“只是去看望你祖母?”周夫人表示怀疑,就差把“胡说”两个字挂在脸上了。
“当真,小鱼没有骗您。”说着凑到周夫人耳旁,悄悄说了一句话。
……
“你和你舅母说了什么?”
马车中,李循问道。
外面天气太冷,李循找了个借口把阿槿赶下来,两人共乘一辆马车。
沈虞懒懒地靠在车壁上,盖着毯子。
车里烧了四个火盆,跟火炉似的,热得她有些困倦,并不想理他。
“没说什么。”
“没说什么?”
李循俯下身,捏住她小巧的琼鼻,“你就敷衍孤罢,孤在你眼里就这般的见不得人。”
沈虞喘不上气来,一下子憋醒了,掀开眼皮瞪他道:“你干嘛!”
像小兔子跳起来咬人。
李循失笑,用食指轻轻刮了下她的鼻梁,“这就生气了?”
凤眸明亮幽黑,低沉淳厚的声音和吐出的温热气息犹如羽毛一般搔在人的脸上。
沈虞被他看得略有些不自在,垂下眼睛道:“没有。”
其实她和周夫人说的是她此去长安,多则半年,少则三个月,一定会回来。
周夫人这才稍稍放下心来,知道她去意已决,才未曾多加阻拦。
但是这话要是告诉李循,他必定得疯了不可。
沈虞缩了缩脑袋。
每当她心虚的时候,要不就绞帕子,要么就缩着脑袋不敢抬头看人,因此她一做这个动作,李循就很敏锐地眯了眯凤眼。
只想了想,还是作罢。
他既说过了不会逼她,由她自己来做决定,就不必多此一问了。
总有一日,他会要她心甘情愿地留着他身边,全身心的依赖他。
他要一点点占据她的心,取代李衡,成为她心中最不能割舍之人。
兄长又如何,太极殿前那一跪,从此后他再也不欠他,即使两人曾经相爱刻骨铭心,可现在沈虞心中也有了他。
作为一个男人,无论他表面装得多么大度,心里也绝不可能容忍她心中还藏着另一个男人,容忍这个男人远比自己要重要。
不过至少是现在,他知道自己的分量还是有些重的。
李循拍了拍自己的肩,“靠在孤身上,车壁冷。”
车壁上挂了一层暖和的棉布,但靠久了冷意还是隐隐往身体内钻,沈虞想拒绝,可想到近来三番对他食言,犹豫了一下,还是将小脑袋略有些拘束地靠在了他的肩膀上。
一路颠簸,她慢慢地又生了困意,眼皮上下打架。
粗粝的指尖在她脸上轻抚过,拨弄着她额前的一缕青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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