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云闲风轻
“反攻?”
洛阳一处别院中,身着淡粉色撒花长袄的少女拿下遮在眼睛上的翠绿叶子,蹙起眉头道:“怎么会?”
第50章 还是不能忘记他吗?(二……
小院中栽种了一棵老银杏, 沈虞搬了张藤椅坐在树底下晒太阳,细碎的日光透过缝隙铺洒在人的脸上,暖暖的。
听了这话她拿下遮在眼睛上的小扇子,心里说不上是该高兴还是难过, “没想到高纶竟有这般的心计, 渡善教屯兵颍州, 他与朝廷这般拉锯战, 若是无高人相助,必定是吃不消的。”
“想来朝廷内部有了奸细……不过与咱们是没什么干系的, 倒是李循和仁兴帝,两人刚刚颁了新政三个月,这仗若再打起来, 必定会搁置下来。”
阿槿虽不喜欢李循,但不得不说新政确实惠及了不少百姓,就拿沈阁老在洛阳的几间铺子来说,这半年的收入有三分之一都不必用于缴纳赋税,但规定是要增加产出,雇佣长工。
如此一来,店铺的产量增加了, 挣得钱多了,因战争而造成的流民失所的问题也就解决了大半,可谓是一箭三雕。
其它的地方, 好处自是更多。
现在虽说是三月, 但天气还是有些冷, 沈虞身子本就畏寒,但是因为之前胸口那一箭,躺在床上光养病就养了数月, 憋了太久,因此天气晴好些的时候阿槿便会允她出来晒晒太阳,养养身子。
沈虞觉着自己的身体好的差不多了,她不想再拖下去了,提醒道:“阿槿,我们该离开了。”
阿槿将毯子往沈虞身上盖了盖,“你急什么,也不差这一时,你身子本就单薄,大夫不是说了么,最好能养上个一两年。”
那怎么可能呢,这半年的时间她的心早就不在洛阳了,沈虞无奈道:“好姐姐,这半年多来你连门都不要我出,就算是养病也不待这么养的啊。”
沈虞大大的眼睛幽怨地看着阿槿。
自从沈逸离开后,沈虞整个人虽说沉静了不少,但她本来就是个坐不住的性子,阿槿将她拘在院子里大半年,莫说是沈虞了,便是个寻常人也耐不住。
阿槿有些心虚地摸了摸鼻子,“我也是为了你好,再说,你随便跑出去,碰上李循怎么办。”
“他现在是太子,又要忙新政,又要想法子解决渡善教,哪里有功夫到洛阳来?”
“诶,你还知道他忙,那你知不知道他到现在也没再续娶太子妃?”阿槿打趣道。
沈虞恼道:“你,你再这样取笑我,我就不和你说话了。”
两人正说笑着,外面门房来报,说是谢大人来了。
谢淮安拎着好几个油纸包过来,他今日穿了一件月白色的长袍,将他原本冷峻的眉目衬得说不出的俊朗,十分的精神,看到沈虞时黑眸一亮。
“小鱼,我买了你最爱吃的窝丝糖和酥油泡螺。”
长安和洛阳来回要一夜,谢淮安四五日前就来过一次了,隔得时间太短,沈虞担心他误了公事,两人进了屋,她靠在小榻上说:“我已经好多了,淮安,日后你若想来看我,无事的时候再来就行,我身边有阿槿和方伯,不会有事的。”
谢淮安面上的神情就黯了黯。
他转头看向阿槿,“阿槿姑娘……”
阿槿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当初谢淮安救过她,她对谢淮安很感激,也觉着谢淮安人挺不错,当初那般紧急的状况,他都愿意冒着生命危险救沈虞,因此这半年多来一直也默许了谢淮安和沈虞单独相处。
阿槿走了,临走时还关上门,沈虞怎么也喊不住她,无奈地低下了头。
谢淮安坐了下来,高大宽阔的身影将沈虞笼罩其中。
沈虞往后挪了挪身子,蹙眉道:“淮安……”
“还不能忘记他吗。”他忽然开口问。
沈虞一愣。
谢淮安敏锐地察觉到沈虞眸色微黯,心中一叹。
“想知道他现在在做什么吗?”他轻声说:“小鱼,你若想知道,我都可以告诉你。”
“不,我不想知道,”沈虞摇头,“淮安,我亏欠你的太多,你不要再对我这样好了,我已经没办法去补偿你了。”
“这些话,你已经对我说过很多遍了。”
谢淮安若无其事地拿起牙盘里的小刀,给沈虞削了颗梨子,削完后他递过去,温声道:“很甜,吃一口罢。”
沈虞没接,她并不看他。
谢淮安不仅救了阿槿,也救了她,还冒险帮她隐瞒下了她仍活着的事实,这半年多的时间,只要有空,他就会过来守着她,等着她的身子一点点恢复过来,箭伤愈合,脸上慢慢也有些了血色,他仿佛比她还要开心。
她这个人矛盾的很,心狠的时候,比谁都狠,可心软起来,却又比谁都软,她不想伤害谢淮安,是以每每与谢淮安相对,虽说算不上又多疏离,却也是十分客气,这是她的态度,她以为这样时日一长,谢淮安会知难而退,可是……可是事情的发展好像并没有她预料的那般顺利。
但即便是再感激,她与谢淮安也绝不会有可能,她不想耽误谢淮安,若是不喜欢,就该明明白白地说清楚。
更何况,她与阿槿随时都有可能会离开洛阳,若是被谢淮安知道两个人是要去到颍州,只怕根本都不会答应。
她的秘密,谢淮安还不知道。
谢淮安的手顿在空中,顿了许久。
最终,他苦笑了一声,将梨子轻轻放回牙盘中。
沈虞不说话,他以为她是默认。
他以为,她是被李循伤透了心,才宁愿死也不愿再回到他的身边。
当初赵王世子的那一箭正朝着沈虞的心口,那时她流了很多的血,谢淮安怕她受不住,想将她立刻带回东宫。
可沈虞却一边疼得冒冷汗,一边拉着他的衣袖说不要,连阿槿劝都不管用,十分固执地不肯挪动地方。
这可不小事,伤成这样怎么能够不回去?方伯将三人带到城外风陵渡,谢淮安隐约猜测到了她可能是想离开,但即便再想离开,现在也不是时候,带沈虞回到李循身边,宫中御医那么多,一定能够保住沈虞的性命。
他希望她能活着。
沈虞就开始哭,她死死地拉着谢淮安的手,激动之下血流得更多了,方伯说这样不是办法,幸好他当初跟着崔神医也学了一些医术,在渡善教做眼线这几年也没落下过,还是先给沈虞止血要紧。
谢淮安是锦衣卫,随身携带着金疮药,他抱着沈虞,在方伯的带领下去了沈家在城郊的一处庄子里,由方伯拔箭处理伤口,阿槿给沈虞擦身子换药,三人一道合力,也算是沈虞命不该绝,赵王世子那一箭因离得太远射歪,又因胸口包裹中紫玉箫的阻挡,并未伤及要害,这般简陋的情况下,竟真叫他们将沈虞给鬼门关救了回来。
天明时谢淮安担心李循和蒋通怀疑,便趁着沈虞昏睡赶回到了长安。
晚上时他才回来,沈虞已经醒了,但只能撑住一会儿,谢淮安告诉她,赵王世子不知是不是想刺激李循,他说他那一箭要了沈虞的性命,虽然尚未找到她的尸骨,但是蒋通捡到了沈虞遗失的那支紫玉箫,私下里同他说,只怕沈良娣这次是凶多吉少了。
“太子似乎很生气,发了大脾气,差点要了……禁军首领徐铭的性命。”
谢淮安说这些话,倒也不是想逼迫沈虞,徐铭没有履行好自己的职责,先是叫赵王世子被反贼救走,在无相寺中又没有及时的拦住赵王世子,差点要了沈虞的性命,就算是他为平定两王之乱立下了大功,也不足以抵消这些过错。
假如那天夜里自己和方伯没有及时赶到,或许沈虞和阿槿早已香消玉殒。
而谢淮安之所以说这些话给沈虞听,只是隐约觉得沈虞在那位的心目中,好像并不由他想的那般微不足道。
他虽心悦沈虞,却并不想她做出让自己后悔的事情来。
沈虞听了这话微微蹙眉,片刻后虚弱道:“不会的,他只是被赵王世子激怒,一时气恼罢了,不会真的要了徐铭的性命。”
“你便这般信任他?那你有没有想过,接下来该怎么办?”谢淮安心里不大是滋味,“他还在找你,一旦被他找到,你便是想离开也离开不了了。”
想离开也离开不了……沈虞的面色一白。
她仿佛想到了什么,嘴唇轻轻颤抖着。
“你是因他受了重伤,以前他或许还有可能,但现在,只怕他不会愿意再放你离开。”
谢淮安也是男人,同为男人,他能猜到李循的心思,出于愧疚,兴许以前李循还没有多喜欢沈虞,但此后,只怕他再也不会放手。
“不过,你若是想彻底断了他的念想,或是让他后悔一辈子,现在的法子还有一个。”
他轻轻吐出两个字,“死遁。”
“我会替你和阿槿准备好说辞,后山有一处断崖,断崖下是陵江,陵江水流湍急,一旦有人掉下去,连尸首都不会找到,你若想明白了,我会替你办好一切……”
……
谢淮安从屋里走出来,眼中满是失落。
他不明白,沈虞既然打定主意要离开李循,为何还这般苦苦的念着他。
就因为他来晚了一步,便永远也及不上她心中的那个人吗?
阿槿送走了谢淮安,走进屋里时,沈虞正低头看着牙盘中那枚已经削好的梨子。
“这梨子,应当挺好吃的吧,应当……”语气似乎有些怅然。
“应当什么,你不吃我吃。”阿槿伸手拿过来咬了一口。
这梨子的确好吃,又脆又甜,汁水饱满,阿槿忍不住又连着咬了好几口,说道:“到时候要跟他打声招呼么?”
“什么?”沈虞怔了下。
于是十日之后,当谢淮安再次来到洛阳别院的时候,别院早已人去楼空。
第51章 “想请两位姑娘来一趟,……
窗棂“嘎吱”一声被人推开。丽嘉
今晨文娘起得有些晚, 起床后推开小轩窗,在窗边斜倚着,窗外细柔温和的微风吹拂在脸上,看见外头勃勃的春色与晴朗的天空, 唇角不自觉翘起一抹惬意慵懒的笑。
她以十指为梳, 及腰的长发缓缓垂落, 镜台中呈现出妇人年轻而明媚的面容。
少顷, 隔壁忽然传来婴孩清脆的啼哭声。
文娘慌忙披了一件衣服揭帘走过去。
耳房中,丈夫却先她一步走了过去, 将刚满周岁的小姑娘抱起来,在怀中笨拙的哄着。
夫妻两人相视一笑,看着文娘绾了一半的发髻, 丈夫柔声说:“你先去收拾,这里我看着。”
文娘的丈夫是江州府中的知事,姓秦,外头人见了都尊称一声“秦知事”,虽说知事只是个九品小吏,但因他为人谦逊有礼,很得街坊邻居的喜欢。
夫妻两人甫一出门, 就有熟人跟两人打招呼了。
“呦,秦知事又和夫人、大娘子出门呢。”门口馄饨摊的摊主笑道。
秦知事笑笑,“今日休沐, 和夫人、大娘去山上的寺庙中拜一拜。”
未嫁给秦知事之前, 文娘原也是大户人家的小姐, 只可惜后来静愍太子被孙治诬陷谋反,文娘的父兄也受到牵连,只留下她和母亲孤儿寡母支应门庭, 受到父亲之前的同僚庇护投奔到云台山上的兴国寺中,兴国寺的寂然方丈为人方正慈悲,母女两人平时便靠帮寺庙的和尚们做饭补衣来维持生计。
故地重游,文娘心中很是感慨,说起来,自从生下大娘后,她仿佛已经很久没有来云台了。
云台山风景秀丽,拾级而上,琪花瑶草遍地,古柳老杨苍翠欲滴,两人在大雄宝殿拜完了佛,又去了一趟文娘曾经居住过的院子。
那院子里如今又住了旁人,是一对姐妹,看起来也是被寂然方丈接济的苦命女子,两人便没进去,在外头感叹唏嘘了一回方才离开。
经过一处僻静之所,有出稍大些的院落,门房开着,只有个僧人在外头扫地,文娘忽地停住步子。
“怎么了?”秦知事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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