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谢朝朝
血……又是血……
之前是娴妃的血,这次是蔚景逸的血。
以后又会是谁的呢?
周妙宛已经没有力气去分辨眼前的是是与非非,猩红的血色笼罩了她视野中的全部,她脚踝一软,无力地倒下了。
醒来时已回到了宫中。
她卧在自己温软的床上,李文演坐在她的床头,和今早一样,好像两人并没有来得及出门,而方才都是一场噩梦。
说不定,真的是一场梦呢?
可李文演见她醒了,问道:“皇后,你觉得蔚景逸应该如何处置?”
果然不是她的梦。
被子下,周妙宛的手紧紧攥住了自己的衣角,她反问:“都是陛下刻意设计的,那只箭也是。”
李文演毫不愧疚地应下:“是,不过皇后不用担心,朕不会真的要你的命,就算有的人不来英雄救美,朕也不会让你受伤。”
周妙宛默然半晌,才道:“什么英雄救美,应是蔚统御救驾心切吧,陛下也要怪罪他么?”
闻言,李文演竟笑了,笑得前仰后合,笑得周妙宛脊背发寒。
他说:“你们倒真是心有灵犀,能想到的理由都是一模一样的。不过,只一个觊觎君妻,朕不需理由,就可以让他死上千回万回。”
他的声音比寒冰还要冷:“是,朕才是那个小人。拿皇后的命作饵,精心设计了这样的场面,逼蔚景逸现身救你,又如何?”
又能如何?他是天子。
他是天子,又能如何?
太多的大喜大悲,让如今的周妙宛连一个表情也欠奉,她说:“陛下想他死,臣妾若劝了,他只怕死得更快,所以,臣妾不言。”
李文演神情淡漠:“不,皇后若是肯求朕,朕也不是不愿意做一次好人。”
他又要要挟她吗?周妙宛累极,只道:“好,臣妾求您。”
多一个字也无。
可李文演居然干脆果断地同意了:“朕允了,就让他去西南喂蚊子,当伙夫。”
闻言,周妙宛终于抬眼看了他:“答允得这么快,陛下好让臣妾惊喜。”
李文演温声笑道:“朕允你最后任性一回。”
“好戏已经开场,就当这是一个开胃的小菜吧。”
很快,周妙宛便知道他说的好戏是什么了。
翌日,边关来报——
北襄国王兰其罗亲率二十万大军,压阵北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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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提早了一丢丢更,因为阿晋最近有点崩,害怕一会儿又崩了,还是先发出来吧
没意外每晚还是十点,啾咪,悄悄给小周磨刀
第34章 报恩
早朝时, 物议沸腾。
北境军报一夜之间传遍了京城,莫说朝中诸大臣,就连城中的黄口小儿亦知道了北襄二十万大军来犯的消息。
而领兵的北襄王兰其罗是奴生子, 并不受上任国王的喜爱, 有传言说他是杀父弑兄、以雷霆手段血洗北襄才得以上的位。
按理说,他该做的是好好休养生息,养精蓄锐,为何会在此时作乱?
用兵之道, 在于知己知彼, 而眼下连北襄的意图都搞不清楚,朝中的文武大臣们各执己见, 早已吵作了一团。
有认为要探清究竟的:“事出反常必有妖,切不可轻举妄动落入圈套。”
有认为应当速派兵支援的:“北襄此番倾国出动,如何能不打起精神应战?”
也有认为兰其罗是虚张声势的:“笑话, 北襄刚打完内战, 还不知举国上下能不能找到二十万全须全尾的儿郎!”
有道是书生造反,三年不成。吵了半天,最后也只没吵出个结果, 只有待前线的谭远行送来第二封军报,才知北襄到底是为如何。
他们没等太久。
翌日早朝,千里加急的北境军报送到了李文演手中。
——北襄并非虚张声势,已向清台城进发, 他们似举全国之力来啃硬骨头了, 何止二十万!
朝野哗然。
胤朝和北襄不同。北襄可以打打停停,打下来哪都算赚了, 回去尽够一冬,而定北军虽人数不输他们, 可十三城城城要守、处处要防,一时间压力甚大,大将军谭远行及其子侄谭世文已带兵在清台城镇守,上书数道,急请支援。
朝臣泾渭分明地划分成了两派。
一派道:“皇上,万望您派兵增援!如此局面,哪怕谭老将军在时亦不多见,一旦北境被破开了口子,京城危矣!”
另一派道:“先帝在时,征役甚多。为免黎民重负,皇上继位后削减了征役和税赋,如今兵力有富余的地方可不多!援兵若少了只是杯水车薪,若多了,只怕京城守备空虚,戎狄不待破开北境,直可从廓门山长驱直入了!”
两派人吵得是不可开交,平心而论,各有各的道理。
李文演当然也知道。
为平民心,他减了税役,如今在籍的军士不多,是事实。
北襄从来都是胤朝的劲敌,这把开了刃的刀终于还是悬在了他的头顶。
最后,他拍了板。
“拨京畿五万、冀州十万支援清台,其余粮草兵马一应火速送往北境,搪塞怠慢者,斩。”
里应外合,想要覆他胤朝江山,绝无可能。
同这件事情相比,原本执掌近卫所的新帝重臣蔚景逸突然被罢官免职,实在是算不得什么了,分不起人的注意力,知道了的,感叹一声臣子不好做也便罢了。
下朝后,朝政军务堆积如山,处处皆要过目,懈怠不得,纵是李文演天生精力异于常人,如今埋首案牍间,亦有些疲累。
见他终于合上了最后一本折子,照临才小心翼翼地开口:“皇上,您先前说要亲自送蔚……景逸走,不知还……”
主要他实在不懂,陛下说的走是哪个意思,不敢轻举妄动。
李文演兀自揉了揉发麻的手腕,他说:“带他进来。”
照临应声,不多时便带着人来了。
蔚景逸早已脱下了身上的官服,连发间的玉冠也卸了个干净,如今的他一身布衣,背后还沾了几根牢房中的稻草屑,拔剑挥刀的右手为羽箭所伤,又因被押入了监牢未得及时诊治,眼下透过包扎的布带,隐隐还在往外渗出血。
可他稳步而来,面色如常,不喜也不悲,行礼的动作与他先前得意时并无区别。
“草民参见皇上——”
李文演眼皮微动。
他承认,蔚景逸称得上是个光风霁月的人。
而他从来与这四个字无关。
平心而论,他当然知道周妙宛同他没有干系,他见过她满心满眼都是他的样子,自然看得出来她对蔚景逸和对其他朋友也没有什么分别。
可他就是妒恨得要发疯。
他曾在她面前伪装成那清风朗月的模样,告诉他自己表字景行。
高山仰止,景行行止,虽不能能至,然心向往之。
可到底是本性难移吧。
李文演轻笑,不知是在笑自己还在笑别人。
他开口问蔚景逸:“你可知自己的下场是什么?”
蔚景逸眉目坦然:“流放充军,杀头问斩,任陛下处置。”
看到她和他一道出现在市集,蔚景逸没忍住悄悄跟了一路。
宫内宫外的传言汹涌,他心里总在担心,见她看起来虽然虚弱,而皇帝好似对她颇有照拂,还亲自为她去买小吃,才算放心些。
接过那一只羽箭是他本能的反应,看着血肉模糊的掌心时,蔚景逸才知,自己跳进了一个圈套。
可那支箭要射向她的时候,他来不及思考后果。
事后稍加思索,他便知这是一场试探,即使他不去接,皇帝出行身边有的是暗卫,无论如何也不可能眼睁睁地见她被射中。
可哪怕回到那个下午,他恐怕还是会忍不住做出同样的举动,蔚景逸想。
李文演道:“西南和北境,你自己选。”
都不是什么好地方,一个苦热难捱,一个战事连连。
蔚景逸却想也不想的回答了,他甚至没来得及为捡了命回来而庆幸:“草民愿往北疆为一卒子。”
打仗的事情早传开了,哪怕他在牢里也不可能没有听闻。
李文演默然,既而道:“既愿意,便替朕去做一件事情。若有功,朕赦你大不敬之罪。”
蔚景逸抬头,问道:“若不成呢?”
“不必朕动手,你便死无葬身之地。”
——
北境十三城中,最近时有异闻。
不是今日王二麻子下河捞鱼,捞出来个无头雕像,上头刻着“当今不仁,天地异之”,便是前天李家长脸杀鸡,从鸡肚子里剖出个“胤必亡”。
虽然谭将军下令戒严,不许百姓瞎传,可架不住这样的事情太多了,多到街口哪户人家都能听说自家亲戚遇上了这样的奇事,一时间各种言论是甚嚣尘上。
清台城,将军府内,李文硕拉住了行色匆匆的谭远行,道:“喂,这便是谭将军的手段了吗?未免太过低劣。”
谭远行止步,道:“低劣又何妨,有用就行。”
谁造反前不扯张虎皮来做大旗?北境百姓原就疲于战事,眼下有了一个情绪的出口,让他们觉得症结在于昏庸腐败的京城,不也挺好?
李文硕道:“谭将军到底如何打算,不如早些告知在下,在下也好全力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