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谢朝朝
谭远行哈哈大笑,既而道:“什么打算?我一介粗人,只想攘外夷,平天下罢了。”
说完,他眼睛微眯,看向李文硕:“不知文硕兄,所说的腾阳郡守可联络上了?”
李文硕自然已经联络上了,可是眼下谭远行拿他当工具用,自己的谋划半分不肯同他透露,他也有些不耐了:“谭将军不肯与我说实情,那我也很难真的与你合作。”
谭远行锐利的眼神扫过了他,片刻后才道:“兰其罗与我乃是旧相识,此番事变,是我一手谋划,只待援兵一至,京城空虚,我便取路廓门山,打道腾阳郡,直取京城。”
李文硕皱眉,“未免太过冒险。而且这样,岂不是将十三城拱手让与他人?”
谭远行的笑愈发张狂:“是啊,当然是险。可富贵险中求,乱世才能出英雄,就算这天下乱了又如何,凭我的本事,又如何做不得一个枭雄?至于北境,就让那些忠肝义胆的援兵去守吧!”
说着,他语重心长地拍了拍李文硕的肩膀:“文硕兄,要我说啊,你和四皇子就输在格局太小。时无英雄才令竖子成名,既无乱世供你我发挥,那何妨造一个乱世出来?”
这个人,比他更疯,李文硕忽然不知自己的投诚是不是病急乱投医了,他问:“恕在下说句不好听的,如果事败呢?”
谭远行眼中闪烁着诡异的光芒:“脑袋掉了碗大个疤,事败了,史书上也会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记下我谭远行的名字。”
李文硕心下恶寒。
他自认这辈子都没做过正人君子,可相比眼前这个人……
但他从前耳闻过一些秘辛,想到这,他心中又有些怀疑了。
谭远行的命,都是他哥哥谭远望用命救回来的,而害死他哥哥的正是北襄前世子,如今国王兰其罗的长兄多阿英。
所以,说到谭家同北襄最势不两立的人,就是谭远行啊,他怎会做出这样的选择?
这件事是母妃亲口告诉他的,不会有误。
李文硕想不明白,而谭远行压在他肩上的手掌格外用力。
谭远行说:“文硕兄啊,我们已经在一条船上了。”
话语中威胁之意尽显。
是啊,他已经和他在一条船上了,李文硕咬紧了牙,道:“最迟不过明日,腾阳郡守的回信便至。”
谭远行这才收回了手,他披上重甲,稳步走出了府邸。
光看背影,他还真像一个忧国忧民的好将军。
一向都是李文硕威胁别人,眼下为了生存却也不得不被别人胁迫了。
想到这里他心里就堵得慌,堵得慌就要疏解,而这清台城中全民皆兵,除却抢收地里庄稼以备前线所需的人手,其余好手好脚的,无论男女,几乎都前往帮忙了。
李文硕只有一处还可以去放纵。
自从赵青岚被他废了双腿后,整个人都要乖顺了许多,许是怕他再给她下哑药,她也未再告一句饶,也未再说过一句他不爱听的话。
不过嘛,太乖了有时候也失去了乐趣。
床笫之间,他跟逗小狗似的勾了她下巴玩儿,恶劣地一直吊着她,又在她耳旁说:“虽说乖点挺好的,可是,有的时候,还是需要你讨一讨饶,增添闺房之乐的。”
赵青岚眼神空泛,好似什么没有,她的声音微颤:“王爷想听婢妾说什么?”
她和之前在王府一样,仍叫他王爷。
他听了高兴,凑耳同她低语好一阵,逼得她把能说的不能说的全叫了个遍。
好容易折腾完了,赵青岚忽然问:“王爷,我们还要在这里待多久?”
李文硕漫不经心地回答:“管那么多呢,爷在这多久,你就在这多久。”
赵青岚瞧他脸色,不似生气,怯怯开口:“婢妾虽不知外头发生了什么,可日日待在屋里,见不到王爷,心里害怕。”
果然啊,对于这种寡情薄义的女人,还是要下重手段,李文硕心底嗤笑,可嘴巴说出来的话竟是温柔的:“那,青岚想要如何呢?”
她神情仍是淡淡的,一副低眉顺眼的样子,可是手已经悄悄环抱住了他的腰:“王爷把婢妾的腿儿治好吧,治好后,王爷去哪婢妾都跟着,再也不逃了,若是王爷不信,大可以拿绳儿把婢妾拴上。”
见李文硕没拒绝也没答应,赵青岚忍下心头的恶心撒着娇:“之前……是婢妾太害怕了,怕娴妃娘娘要把我发卖了,不得已才……”
李文硕竟答应了,他摩挲着她的下巴,说:“也不是不可以,正好几日前我得了一金链,正好用来锁你,省的日日都只能在房中……”
赵青岚偏开头,她捏紧的手心一片凉意,她说:“都听王爷的。”
如今的她就像泥人木偶,半分气性也无了,李文硕见了甚是满意,竟直接起身去寻他的金链去了。
赵青岚低头,强忍住想给他一耳光的冲动。
她必须忍。
她得先哄得他把她的腿治好,否则这辈子就再也站不起来了。
从前,她只想逃出去,过自己的小日子,至于他,该享荣华富贵也是他的命,她管不着,也不为此气愤。
可现在不同,恨意日日夜夜啮咬着她的心肺,直叫她心底只剩下一个念头。
那就是,让他死。
不仅是死,她还要李文硕死相难看,被千人挥砍、万马齐踏,她要李文硕死后也被人戳着脊梁骨怒骂,永世不得超生。
是他要将她拉下地狱的。
赵青岚烈焰焚心般的恨意中,只余了一点微光。
若此生得报她的恩德,那她死了也甘愿。
她想。
——
边关起了刀兵,深宫中的女子们亦有所耳闻。
周妙宛极其难得的用上了皇后的威严,严惩了几个说闲话的妃嫔。
将士们餐风宿露,把脑袋挂裤腰带上守国门,安享这份太平的人不应该去说这种事情的风凉话。
她居于宫中,却隐隐感到了这次的不同寻常。
小时候,谭家儿郎上的什么课业念的什么书,她都是一起的,是以周妙宛知道,青黄不接的时候最易起刀兵,譬如冬末初春。
眼下是秋天,听闻正是北境水草丰沛的季节,北襄突然作乱总要有理由吧?或是缺衣少吃必须来抢,或是部族内爆发争斗不得已把矛头指向胤朝,可这些理由,似乎在如今的北襄国上都不存在。
而且蔚景逸费尽心思,也要告诉她,远离谭家。
想及他现在估计已经被流放西南了,周妙宛心底一涩。
他是该有大作为的人,却到底是被他自己的心底的念头与她牵连了。
算了,周妙宛强令自己不去想,能逃出一条命来已是李文演开恩,她的不落忍若是落到了他的眼睛里,只怕又要横生枝节。
她坐在宫中,消息闭塞,只能一点一点打探着宫外的动静。
北境战事焦灼,周妙宛食不下咽。
直到忽有一日,忙了许久未曾有空见她的李文演,遣了人叫她去乾清殿。
她心道不妙。
来传信的太监低头不语,一句多余的话也不肯说。
周妙宛脚步迟钝,怔怔地被宫人扶上了鸾驾,又怔怔地走进了乾清殿中。
李文演在正殿等着她。
见她来,他直接开口。
“援兵刚至,谭远行便丢下北境十三城,率定北军直接南上,如今,已经兵临腾阳城下了。”
“皇后,这便是你想要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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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祝捷
听到李文演亲口说来这个消息时, 周妙宛一时竟分不清自己作何感想了。
她心里怨恨吗?
当然。
她所经历的过往种种似乎都变成了虚假的泡影。
可怨恨之下,更多的是愤怒。
皇权争斗、纵横捭阖,那是他们的事!北境的百姓何辜?可他们全做了他们的踏脚石!
恍然间, 她好似已经能听见刀兵之中, 普通人的声声哀鸣。
而站在殿前的李文演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的神情,好似在期待她变得惊慌无措,跪地求饶一般。
他甚至还开口道:“皇后所依仗的谭家,也只是通敌叛国的奸人罢了。”
李文演走向她, 步步紧逼:“皇后, 如今你还能有何枝可依?”
这话让周妙宛愈发愤怒了,她气得浑身都在抖。
见她这般, 李文演还当她是被谭远行气昏了头,他定定地看着她涨红了的脸,正欲再说些什么时, 一记清脆的耳光已经劈在了他的左脸。
这记耳光, 用尽了周妙宛全身的力气,是以她的右手连同胳膊都被震得发麻,须臾之间, 李文演的左脸就浮起了一个鲜红的掌印。
她深吸一口气,直呼他的姓名怒斥道:“李文演,你莫忘了,你还是这九州四境的皇帝!”
北襄兵临城下, 叛军已过廓门山, 内忧外患之间,他挂念着的居然还是和她的所谓小情小爱, 何其可笑!
突如其来的巴掌,将李文演的表情凝固在了脸上, 可刹那间他便回过了神,他下巴微收,抬起右手抚过她留下的掌印,唇角竟随之勾起了一丝莫名的笑。
周妙宛的胸口仍在剧烈的起伏着,她怒目圆睁,甚至伸出食指直指他的面门:“你若还当自己是这胤朝的皇帝,就应该想想自己此时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
李文演忽然抬手,紧握住了她指向他的那根手指,用了力将她拉得更近了些:“激怒朕,于皇后有何好处?”
“世间人做事非得有好处不可吗?”周妙宛从未感觉自己的气血如此上涌过,她毫不畏惧地回应着他的目光:“好啊,皇上既还称我一声皇后,那今日劝诫,也是我的份内之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