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谢朝朝
说完后,她并没有看到李文演如她想象中那般勃然大怒,他的表情没有丝毫的变化,依旧是那看戏般地作派。
他说:“离京前,宛儿还是不要乱走动了。”
“你这是想软禁我。”
“宛儿,我这是在保护你,小聪明用错了地方,会有很可怕的后果的,”李文演说:“难道我会把什么计划文书留在这空荡的书房里,专门等你来找吗?”
周妙宛的脸青一阵白一阵。
是她太天真了,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也太低估了李文演。
“就当今天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回去好好休息吧。”
李文演安抚道,而搭在她肩头的手却实实在在的用了几份力,威胁之意满满。
周妙宛还想说什么,可下一瞬,她便被李文演一个手刀击在了后颈,晕了过去。
——
再醒来时,天已经黑了。
周妙宛揉着酸痛的后颈,睁开了眼。
眼前所见还是那熟悉的卧房,熟悉的红木床,她心下稍安。
不知是躺了多久,口渴得很,周妙宛咳了几声,想叫人来:“凝夏——凝夏!”
有个年纪很小的丫鬟低着头进来了,她问:“见过王妃娘娘,娘娘您想要什么?”
这个丫鬟她没有见过,周妙宛心下一紧,问她:“你是哪的人?凝夏呢?”
“奴婢杉云,是王爷新指来侍候娘娘的,”杉云乖顺地回答:“凝夏姑娘身体不适,正在后院休息呢。”
周妙宛抓紧了被单,十指发白:“什么病?我去看她。”
杉云依旧垂着脑袋:“娘娘,您今日摔了一跤,应该好好养伤,不宜走动。”
周妙宛不理她,直接翻身起来,圾着鞋就往外走,而杉云并没有试图拦她。
稀稀拉拉的雨声中,周妙宛推开了门。
门边守着两个佩长剑的侍卫,她的脚还没迈出门槛,就被那亮晃晃的剑刃闪了眼。
这两个侍卫没有说什么,剑刃逼人的寒意就已经让周妙宛退开了。
杉云适时出现,扶住了她:“娘娘小心。”
“去叫你的主子来,我有事找他。”周妙宛此时真切感受到了什么叫身不由己。
见杉云没回答她,她继续问:“他给你下的令,那么多不许我做的事情,可有一件是让我不许派人去找他的?”
“倒也没有,可是……”杉云面露难色。
“我不想为难你,你去通传便是。”
听了周妙宛这么说,杉云最后还是福了福身,离开了。
走的时候还不忘给她把门带上。
周妙宛看了想笑。
她……就这么成了阶下囚?
雕花的窗槛亦被人从外锁上了,她只能透过琉璃窗,看屋外朦胧的夜雨拍打在上面。
孤独的夜里,连时间的流逝都变得迟钝了,周妙宛不知自己呆坐了多久,才听得沉稳的脚步声从远及近。
吱呀——
门开了。
李文演身披鸦色大氅,禀着烛台,独自走进了这个暗色瘀积的房间。
周妙宛懒得看他,只问道:“凝夏在哪?”
李文演默默把烛台放在了床头小几上,昏黄的光为他冷峻的侧脸增添了一抹亮色。
“活得好好的,”李文演自然地在她身边坐下:“深夜唤我来,只想问这个?”
“我想问别的,你会回答吗?”
李文演倒没有再骗她:“不一定。”
周妙宛轻笑一声:“是吗,那你打算把我关到什么时候?”
“到了封地后,”李文演道:“宛儿不要想着逃跑,你虽有些拳脚功夫,可门外的守卫是佩剑的。”
周妙宛沉默半晌,终于道:“谭家与我早已断绝关系,你留着我也得不到助益,不如和我一拍两散,到时候另娶一个于你大业有助的女子不好吗?听说娴妃原也为你打算好了亲事。”
听到“娴妃”二字,李文演面露不愉,他说:“这不是你该考虑的事情。”
“为何不是我该考虑的事情?”周妙宛反问。
李文演没再多言,只凝望着她的侧脸,说道:“知道太多,有时不是什么好事。今日囚你,其实是在保护你。”
限制她的自由,还说得如此大言不惭?
周妙宛已然被他气笑了。
第9章 出逃
天气越发冷了,天上已经下不出雨来,稀薄的雨水还没落到地上,就在冷风中变成了细碎的冰碴儿,落到身上打得人生疼。
百无聊赖中,周妙宛搬了椅子坐到门背后偷听外头的守卫大哥聊天。
“最近天儿可反常了呢,冷死了。”
“是啊,还下雪籽呢,京城多少年都没下过了……”
屋外的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周妙宛听得直打哈欠。
她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叫杉云那小丫头才十一二的样子,身量尚小,没有张开,整个脑子都是一根筋的,只知道端王殿下长端王殿下短,也不知道到李文演给喂了什么迷魂药,实在木讷,周妙宛同她没有什么话聊。
李文演得闲还会来她这儿小坐。
奇怪的是,分明两人已经撕破了脸,他也知道她看穿了他,可他就是孜孜不倦的,还要在她面前演戏。
周妙宛觉得烦人,每每追问他让他放她走,他又会用那种略带怜悯的眼神看向她。
他只说:“我这是在保护你。”
周妙宛当然是不信的。
事到如今,她已经不想管李文演到底想如何,她只想和他和离,实在不行,一纸休书也可以。
周妙宛甚至都想好了,只要她能和李文演断绝关系,哪怕李文演怕她走漏风声,要一直关她关到他举事那日都行。
只要不带累她的家人。
她的小表妹、也就是她二叔的女儿,如今才周岁,生得玉雪可爱,像个软软的雪团子,才刚学会软软地喊她姐姐……如果李文演真的要反,给蒙在鼓里的谭家人带来杀身之祸……
那她周妙宛当真是万死也难辞其咎了。
可是李文演不知为何,根本不打算和她和离,如今她身边无人可用,凝风被她差去永安侯府了,凝夏也不在她跟前,门里门外都有人盯着她,连只鸽子都落不进来,她想给谭家报信亦无门。
她不能就这样坐以待毙。
眼下只剩一个机会了。
深夜,独寝时分。周妙宛在等的机会来了。
雪停了,细微的积雪挤压声伴着几声猫叫出现在夜里。
周妙宛绷紧了神经,仅着罗袜,踮着脚小心翼翼地下了床,生怕发出一星半点的声响。
监视她的杉云歇在了纱帘后的小榻上,周妙宛很怕惊动了她。
窗外雪色映出了一个人影,正是周妙宛此刻最想见到的人。
谭世白身着夜行衣,头戴兜帽,无声地出现在雪夜里。见周妙宛已然在窗前等着,他立马会意,从外打开了窗户。
周妙宛的一颗心已然吊在了喉咙管,她熟练地踩着黄梨木的桌子,翻过窗槛。
谭世白用肩膀稳稳地接住了她。
两人都没有说话,极默契地一起行动,谭世白轻功了得,半挟着周妙宛一齐翻过了端王府的墙头。
猎猎的寒风呼啸,周妙宛下意识回头,却见李文演的卧房还点着灯。
已经不怕出声惊动人了,谭世白便开口问她:“看见什么了?”
周妙宛摇了摇头:“没什么。表哥,还好你来了。”
谭世白带着她继续往前跑:“几日前,我得了那赵青岚的线索,想来递给你,却迟迟见不着你,我便心知不对,进来后,看你院门口都有侍卫把守,更是确认你有危险。”
两人之前在外游历时,经常干些类似山匪窝里救人的事情。夜路走多了总会碰到鬼,他们当然也阴沟里翻过船,是以没收到周妙宛的回音,谭世白便知道出事了,而周妙宛也相信他答应自己的事情会做到,所以一直在等他来。
谭世白又问:“对了,还没问你是出了什么事。”
周妙宛一时竟不知从何说起,迎面而来的冷风吹得她脸蛋通红。
“一时半会说不清楚,你先送我回谭家一趟,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和外租说。”
听她口气严肃,谭世白也冷下了脸,沉稳道:“好。宵禁不好骑马,我带你从小巷穿过去。”
夜色中,两人越行越远。
——
端王府。
李文演单手支着头,颇有耐心地听下属汇报。
底下说话的叫蔚景逸,平民出身,往上数几代祖辈,最出息的也不过是做了些小生意。如今蔚景逸是刚及冠的年纪,生得俊朗不说,更有一身漂亮的功夫,被李文演拢络成了自己的人,踏踏实实地替他做事。
一席话说完,蔚景逸拱手抬头,等着李文演的反应。
被端王赏识、收于麾下已有两年多了,可说句丢人的,蔚景逸每每见到他,还是会有些发怵。
他向来没有什么心计,在端王面前总感觉脑子不够用。
有一次和蔚景逸玩笑间同李文演说了类似的话,随后他便见李文演哈哈大笑,随后重重地拍了他的肩膀笑道:“这也是本王最看重你的原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