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鱼七彩
“好,既然你欠我的,你可愿为我去京城?”
叶初棠垂眸不与萧晏对视,“我不能去。”
早料到会是这样的答案,可是当他真听到的时候,心竟会那么空。萧晏的脑海里开始有句话在不停地重复自问:他在她心里到底算什么?
“是啊,你是要靠药才能跟勉强寡人在一起的人,岂可能会愿意呢。”萧晏自嘲之余,任由眼里的风暴肆虐。
叶初棠惊讶又生气地质问萧晏,“陛下此话何意?”
萧晏终于开口道出了林伶人下药一事。
他怒极生笑,狠嘴嘲讽:“因此寡人才是你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男人,嗯?”
“萧晏!”叶初棠直接喊出了萧晏的大名。
一旁在装鹌鹑的秦路和熙春都惊讶的把心提到了嗓子眼。
天哪,他们听到了什么?叶娘子居然直呼了皇帝的名讳!
萧晏也被惊讶到了,他太久没有听到有人敢喊他全名了,导致他在第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你可以轻视我,但你怎能轻视自己?你是一国之君!”叶初棠跟突然疯了一样,小小的身体爆发出巨大力量,她拉起萧晏的手就把他往屋里拽。
秦路和熙春震惊得眼珠子都快瞪爆了,他们很想跟进去关心接下来的情况,但不敢!
叶初棠把萧晏拉到铜镜前,让好好看看镜子里的自己。
“你好好看看你这张脸,你英明神武,身材修长,高大英俊,气度非凡。这样的你在我面前,我为何不能喜欢?当时吃了媚药怎么了?我叶初棠如果想睡男人,会缺人选吗?千千万万,我为何立刻选择了你?”
“我中的是媚药,不是失智。你不在那,我熬死自己也不会找别的男人!”
叶初棠气得眼睛通红,蓄泪瞪着萧晏,用拳头捶打他的胸口。
“你怎么能说出这种话来伤我?我之所以没解释,是因为我很清楚我自己的心意,那就够了!我不想给多年后跟我重逢的你,特意来找我的你,增添烦恼。你曾经经历太多,有太多烦心事了,我只想你再见我的第一夜是最美好的,最开心的,我因这缘故才没说。”
叶初棠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抓起萧晏那只有疤痕的手,意在向萧晏示意,她心疼的就是这些过往,滚烫的热泪随之就落在了疤痕上。
“你可知那晚当我得知我被自己的朋友背叛算计的时候,我有多无助多难受吗?可是现在对我来说,那一晚却是我最难忘最快乐最幸福的一晚,你知道是为什么吗?是因为你!”
一颗颗清透的泪珠从叶初棠白皙的脸颊滑落,她全身都在微微地轻颤,像一朵春雨中的梨花,娇美脆弱至极。
“别哭了。”
萧晏拿出帕子给叶初棠擦眼泪,被叶初棠一下子推开了。
叶初棠快步走到东窗前,拉开了她跟萧晏之间的距离。
“你走吧,既是来告别,就不必留在这。陛下若觉得我骗了你,犯了欺君之罪,尽管拿我的命好了。我累了,我不想再解释了,也不想再被质疑了。”
“是寡人不对,关心则乱,越在乎过多就越失分寸,绝不会有下次,好吗?”萧晏靠近叶初棠,拉住她的手,立刻被叶初棠甩了出去。他便也不顾什么帝王尊严了,又一次拉她。不管她甩他多少次,都要拉住她。
“其实寡人有想过你解释的这种可能,但被一个问题拦住了。”
“什么问题?”叶初棠立刻问。
“既说心悦,又为何不愿跟寡人进京?”
原来在说林伶人下药一事之前,他问这个问题的目的在这。大概如果当时她说愿意,林伶人下药的事他就不会过问了。
叶初棠满眼含怨地瞪向萧晏。
“我要留下来找玲歌,我一定要亲自找到她,这是我欠她的。若非她,就没有我今天,我八岁的时候就会被那拐子拐走做妓子了,更不可能有后来我在岭南遇见你的事了。皇帝陛下,您可知道,我们的今天全都多亏了她!你明知道这情况,还有我的身体情况,明知道我进宫后会被束缚,为什么为什么要一再逼我……”
“没叫你进宫,只是叫你进京。好好好,你说不去就不去,都听你的,寡人不提了,皆遂你之意。”萧晏忙哄她,彻底放低了身段。
“你走!现在就走!我说了,我不想解释了,我累了!我讨厌你!”叶初棠猛劲儿推萧晏一下,把萧晏推了一个踉跄。
很好,踉跄之仇已报!
你不是疯吗?我比你还疯,让你的疯无路可走。
叶初棠扭过头去,继续不理萧晏。
“寡人明日就离开宣城了,咱们不知何时才能见,你真舍得?”
“舍得!”叶初棠应答干脆,声音响亮,带着怒气。
萧晏嗓音变压哑,“那寡人真走了?”
“快走。”
“好,这就走,那你别再哭了,你一哭寡人的心便如被剜了一刀。””
萧晏将一枚圆形白玉玉佩放在桌上,在叶初棠身后等了一会儿,他才转身走了。
一步、两步、三步……七步,他快到门口了。
萧晏即将推门之时,忽身后有响声。
萧晏扭头,发现叶初棠晕倒在地上了。他慌了,立刻跑去抱叶初棠,不停地唤她名字,问她有事没有。
“棠棠?你醒醒?你别吓我好不好?”
萧晏将叶初棠抱到床上后,立刻急声传令,命人传大夫。
领命的侍卫刚走,萧晏又道:“传宋青之,快!”
又一名侍卫领命去了。
熙春打了热水,欲沾湿巾帕为叶初棠擦脸。
萧晏直接走过来拿走巾帕,亲自浸湿帕子,扭干,然后去给叶初棠擦脸。每一下都小心翼翼,极尽呵护。
熙春和秦路刚目击了一场天雷勾地火一般的吵架,跟昨天一样让人提心吊胆,这会儿俩人还有点没回过味儿来。
熙春几度为自家女郎的性命担忧,心一会儿悬上一会儿坠下,差点就被吓爆了。她甚至在心中暗暗埋怨过皇帝,何至于逼她家女郎至此地步?可当现在她看见皇帝陛下那般悉心照料女郎时,她忽然明白了为什么。
陛下爱惨了女郎,根本没办法失去她。
女郎对陛下虽然也有喜欢之情,但跟陛下的比,不过是九牛一毛,根本不值一提。倒不是女郎独独对他薄情,是她自少女之时,就不像其她女子那般思念婚嫁,去过分在乎什么男女之情,期盼什么如意郎君。她更在乎寻找郑娘子,在乎自由和美食,在乎享受快乐,男女情爱于她而言是排在最后的东西。不做取舍,可并存;若做取舍,必留前舍后。
如此想想,陛下真够惨的。
女郎也很惨。
因为他们彼此所需不同,天雷地火难相容,偏偏天雷又要勾地火。
熙春忽然明白了昨日秦路提点她的那句话。有时候主人们身在其中并不自知,反倒是他们这些下人作为旁观者看得更清楚。可她该怎么坐定自己的主意,如何去做,才算能真正地帮到她家女郎?
半个时辰后,宋青之匆匆来了。
他一进门就看见了萧晏,脱口就问:“你是谁?”
“叶娘子在岭南的旧友。”萧晏边说边放下手中的帕子。
宋青之打量萧晏一眼,正好瞥见了他丢帕子时右手掌心处露出的疤痕。
眉梢微挑,目光稍作停顿后,宋青之就转眸看向躺在床上处在昏厥中的叶初棠。她怎么跟新帝扯上关系了?
“我家女郎突然就晕倒了,怎么叫都不醒,宋神医快帮忙看看。”熙春求道。
宋青之看破不说破,不动声色地应了一声,就坐下来给叶初棠诊脉。他的手指刚搭在叶初棠的手腕上,就发现叶初棠的小拇指微微动了一下。
宋青之面无表情道:“诊脉需静,你们都退避到七步之外。”
萧晏和熙春等人就依言避远了些。
宋青之食指在叶初棠的手腕上点了一下,叶初棠才敢把眼睛开了一条缝,给宋青之使了一个眼色后,她就立刻把眼睛闭上了,以免穿帮。
今晚所见,着实可列为他此生所见奇葩录里的第一名。
宋青之收了手后,便起身道:“惊厥过度,一次不算大碍,再有就难说了。”
“难说是指?”熙春忙问。
“听没听说过,有人会气死?”
熙春点头。
“再来几次你也能见识到了。”宋青之说到这,特意瞥向萧晏,“尤其是你,少气她。”
萧晏怀疑反问宋青之:“你连是谁都能诊出来?”
“在你这位旧友没深夜出现在她寝房之前,她从未有过此症。”
宋青之开了清心汤方子后,表示喝了药便无大碍,便立刻告辞。
宋青之走后,秦路才敢现身,凑到萧晏身边小声道:“这大夫不简单,太聪明了。”
“聪明么,寡人深夜在她房中是挺明显的,就是她奸夫。”
秦路:“……”
陛下,您开心就好!
药熬好后,萧晏就打发走闲杂人等。他亲自用汤匙舀药,吹得温了,才往叶初棠嘴边送。
叶初棠的嘴紧闭着,根本送不进去药,药汤都顺着唇角流了下来。萧晏忙放下药碗,用帕子给他小心擦拭。
萧晏尝试掰开叶初棠的嘴,忽见叶初棠眼角有泪滑落。
他手忙用衣袖给她轻轻拭掉泪。
“棠棠,是我错了,我不该来质问你。我明知道你——”萧晏闭了一下眼,才压抑下眼底的暴戾,他轻轻握住叶初棠的手,如捧珍宝一般,“ 你知道在漫漫无尽的黑暗里,失去最后一缕光的感受么?”
良久之后,萧晏才又开了口。
“今日是我气急了,失智之下不够冷静。”
他话语里有很深的愧疚之意。
叶初棠还是装晕厥未动。
她以为萧晏明日启程回京,最晚至夜深就会离开,没想到至后半夜,萧晏仍然守在她的床前,一直不曾合眼。
叶初棠心软了,再说他一直在这,她也不敢睡啊。跟他这么熬下去,就是毫无意义的‘两败俱无眠’。
“阿晏,阿晏……”
萧晏坐在圆凳上,正埋首靠在床边,双手捧着叶初棠的手。忽听她喊自己的名字,他忙抬头应承。
他以为叶初棠醒了,见她还是闭着眼,方知她应该是在梦里梦见自己了。不知她梦里的他是什么样?是不是也在惹她生气?
“阿晏,阿晏,”
“我在,一直都在。”萧晏去理了理叶初棠鬓角的碎发。
“对不起,呜呜……”叶初棠忽然哭起来,似乎不会喘气,胸口起伏得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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