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戈锦
而更让七皇子妃心惊肉跳的是,她儿子腿居然瘸了,她的大儿子自幼聪慧,但和别人斗蛐蛐捉泥鳅,都是一拐一拐,追不上别人。
看着三个黑黑瘦瘦,一头虱子,话都说不利落的孩子,七皇子妃泪流满面。
七皇子妃不知道心头血之事,看七皇子一句话都不说,要压下去,便干脆把这事告到了天子那里,让天子做主。
不得不说七皇子妃这招其实很聪明,毕竟事关天子的亲孙子亲孙女,天子又没有皇后,怎么样都是要看顾的。
天子虽然知道七皇子几个孩子在庄子里,但也没想到居然能废了孩子的腿,心里也寒了三分,对孩子尚且如此,七皇子对他的父亲又能有多少敬重呢?
他看着这个一身泥巴,浑身脏兮兮,还一只腿微跛,只能做个闲散王爷的孙子,心里也是感慨。
而七皇子呢,他今日刚好去见了两个书生,回来后居然世界已经天翻地覆。
他勃然大怒,质问七皇子妃知不知道会害死了他:”待我登了大位,咱们多的是孩子,那个孩子你便当他不存在就好,你做的什么好事!”
孩子腿的确是他弄跛的,七皇子只有这一个儿子,弄死不敢,万一以后生不出来呢,但孩子太好,万一等他斗倒了二皇子,孩子却被他爹找到了怎么办。
七皇子妃简直不可置信,自己枕边人居然会是这样想的,她恨声道:“大郎就是我唯一的孩子!”
七皇子拂袖而去:“好!好!好!那你看看,你闹出来的只是会什么!”
这事闹得这样大,的确对七皇子很不利,果然没过多久七皇子便被封王了,且还是个郡王,天子给他定了在南边的封地,这样一来,差不多宣判了七皇子的出局。
七皇子恨得牙痒,可是七皇子妃却挺高兴的,七皇子妃又去天子那里跪了一个多时辰,天子居然同意了在他们出京之前,就把七皇子的长子立为郡王世子。
七皇子简直不敢置信,有这么一个世子是什么意思,可是七皇子妃已经不怕他。
七皇子妃懒得和他虚与委蛇,直接道:“我就要我们大郎。”
不错,就算七皇子当了天子又怎么样呢?七皇子妃心里很明白,说是和他会有接下来更多的孩子,但是有没有机会就不一定了,到时候她的孩子在庄子里面悲惨致死,其余人的孩子登上皇位,你要她又如何忍?
倒不如带着自己孩子做闲散王爷。
七皇子见她这样,更是气得怒发冲冠,但此时料理家事已经不是重点了,他先冲到皇宫,求天子让他留在京城,天子悠悠然道:“但封地都定了,你不过,去也不好吧。”
七皇子一咬牙说道:“不如让世子与他母亲过去。”
反正这俩人去封地之后,七皇子想,等他得了皇位,也不会让他们回来的。
天子看了他,浅浅点了点头:“那便如你所说吧。”
天子此时心里对这个孩子更是厌烦了,虽然他自己也不是一个对子孙多么慈爱的人,但是当他自己的子孙也不是慈爱的时候,便觉得此人不可信,更重要的是,老二憨厚,十一虽然还看不出来什么,但是也总比这做个事都扫不清尾的老七是要强一点的。
果然没过多久,乖觉的二皇子便声称自己府里的长子,原来是被婆子偷偷抱走的,他已经又追了回来。
加上七皇子府里的事,京城里多了不少茶余饭后的闲谈。
终于,于通判他们要去石雁城了,是跟江家的商队一起走的,这样走路程最快,约莫不到半个月的时间。
刚好京城这边也要过正旦了,天子沉迷问道多少年,早年发妻死后便没有再立后,因此内务府这段时间忙得脚不沾地。
天子暂时也没有功夫管谢子介他们了,倒是因为七皇子这事他多抽出来了几分心思去关注空照,心中也开始思索,无论空照愿不愿意,至少入夏之前,他得回来。
他顺便看了看空照这段时间在做什么?
看起来倒是个踏实孩子,每日不过是问问商户,和几个朋友去看看农田,虽说这做法到底不够尊贵,但好歹能看出来还是仁厚的。
就是想到他那个一点也不仁厚的母亲谢妃,天子有点烦躁,便又搁到一边去了。
第90章 新年,元宵,石大之事[……
年关将近, 铺子里便忙了起来,小鹿掌柜的蒙书最近卖的很好,不少人从里面挑了红火喜庆或者寓意好的书页, 剪好了贴在墙上,看起来又风雅还好看。
空照最近就在忙这个,和燕叔柠一起挑着书去乡下问有没有农人要买。
不少农人会几家一起买一份,撕开了各自当年画。
生意非常不错, 要说起来是没有市面上的年画好看的,但胜在便宜, 毕竟小张师傅的染料作画本钱少。
但印刷完也能看出来鲜艳色彩了, 而且毕竟是书, 听起来就风雅,谁家不想让孩子做个状元郎呢?
空照挺喜欢这活计的,倒是燕叔柠长这么大还没做过这种事, 算是跟着空照长了见识,燕叔柠也发现,自己现在其实并不了解这位小皇子了。
他印象里的空照,还是那个跟在谢妃后面,冷冷淡淡寡言少语的小皇子。
可是现在这个少年却机灵又活泼,常年带笑, 谈起来生意很有一套,而且能看得出来他很开心。
燕叔柠踌躇许久,还是问出来了那句话::殿下,您为何要回去呢?”
他想问的是空照明显在宫外要快乐很多,为什么要来汴京走进天子的眼中。
空照明显也听懂了他的意思,此时笑了笑指了指天子的方向。
“我有一些他们都做不到的地方,”空照说, “他们都不会比我做得好。”
“您说得是……?”燕叔柠虚心求教。
空照一摆手,回答说以后你就知道了,却不肯透露更多。
正旦时节,燕叔柠求见天子,其实天子要见的则是空照。
天子本来有心在正旦之前让空照回宫,但想起来谢妃的脸心里冷淡三分,还是把这事搁置了下去,空照也不在意,依然做他快乐的小伙计。
新年当天,谢子介,鹿琼还有空照是一起过的,三个人一起画的年画,春联也是各写了一些,吃的则是汴京城的特色,平乐侯找的厨子,味道的确很好。
吃完饭空照很机灵地表示他要回燕叔柠那边,然后就跑了,鹿琼喝了几杯果酒,有点小醉,此时看着谢子介,认真道:“谢秀才。”
谢子介觉得有点好玩,拿只手在她面前比划了两下,鹿琼抓住他的手,很肯定的点了点头:“是谢秀才,我们是到府城了吗?过年了呀。”
醉了的鹿琼有种呆呆的认真,谢子介却不愿意再逗她,他知道鹿琼是想起来去年那个新年了,那时候虽然也温情脉脉,可实际上却是带着再也不见的难过的。
他吩咐厨房做了酸汤,自己则拍拍鹿琼的背:“不在府城,但我们还会有很多在一起的新年。”
只要等一切解决。
不过在那之前,还有些事情要做。
元宵佳节,汴京城旁边的护城河里面,漂浮着满满的莲花灯。
温柔的灯光沿着河道蜿蜒向下,灯壁上汴京城的百姓们的祈愿也被火光照了出来。
鹿琼和谢子介也终于可以放一盏河灯了。
他们两个像当初一样走在河边,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各式各样的声音传入耳中,稚童们在笑闹,而小相公小娘子们则在喁喁细语。
然而这些声音又分明离得很远,只有身边这个和并肩的人显得如此亲近。
回想一年之前,他们曾经以为再次相见可能就是三十几年后或者再也见不到了,那时候也做了河灯,只是赶上石三在,最终也没有机会和鹿琼一起放出去。
幸好今年还可以。
莲花灯的骨架的是谢子介编的,他手很巧,几下子就做好了,两个人各写了一个灯,一起放了出去。
谢子介问鹿琼:“琼娘写了什么?”
鹿琼反问:“谢郎写的什么?”
“我写的是琼娘长命百岁,一生平安,”谢子介顿了顿,本来是他反问,这样一先回答,倒是像故意自问自答了。
鹿琼笑了:“我写的是谢生一生顺遂,无病到白头。”
两个人相视而笑,谢子介指着已经看不见的河灯:“那合起来,我们也是写了一道同老呢。”
河灯慢慢飘远了,直到消失不见,天空上孔明灯慢慢放了起来。
“谢郎,”鹿琼突然叫了一声,谢子介扭头,看见鹿琼手正指着天空,“好像一整片月亮呀,可真好看。”
鹿琼的眼睛里面倒映着灯,倒是显得有些金灿灿的,谢子介只觉得面前的人比那些灯好看多了。
他也笑起来:“对,真好看。”
他买了两串糖葫芦,一人拿了一串,给鹿琼看见了想起来:“那时候还有个泥人,你考了状元。”
谢子介手顿了顿,笑道:“那我可要努力,穿了那身状元吉服见你。”
鹿琼重重点了点头,吃了一口手中的糖葫芦皱起来了眉毛:“糖葫芦酸的。”
谢子介把自己手里那根递给了她,拿走了鹿琼手里,“这根里面加了赤豆,甜的。”
他咬了一口现在手里这根。
路过一段戏台,谢子介还给鹿琼唱了一首画堂春,他声音清亮,音调婉转,很是好听,鹿琼听了半晌,听出来是谢子介讲过的一位老词人的大作。
鹿琼很开心:“这个我知道,化了很多典,你讲过。”
谢子介笑:“是,化典,那你倒说是什么典故?”
鹿琼张口:“男子对心上人恋慕之词,化用的是……”
她才反应过来,脸一下子烧起来,倒是谢子介眉眼弯下去,牵着她的手:“是我恋慕琼娘。”
等过完元宵就要准备另一件事了。
春闱将近,胡善龙这时候倒真的像个好老师了,整天逼着谢子介读书。
谢子介其实对这事儿本来并不是很急,和考举人不一样,考进士,只要他活着的,他完全可以多考几年。
但没想到的是,京城里却发生了另一件大事,让谢子介甚至包括胡善龙,最终决定最近闭门谢客,好好读书。
新婚的石大和纯秀郡主的床底下,居然发现了刻有天子名字的木小人,且口舌心等处都插了针。
而发现的并往上报的不是别人,正是大义灭亲的石三郎。
这事还要从正旦前差不多有小半个月讲起,汴京城出了大喜事,石大和纯秀郡主终于要完婚了。
要知道他俩订婚也有好几年了,一直拖到现在,虽然说的确是各种原因挤到一起了,但是两边都很急,石大需要纯秀郡主那边的助力,而纯秀郡主呢,她为石家做了这么多事儿,也急需证明自己的身份。
纯秀郡主的父亲是跟随天子一步步筹谋过来的老大臣,要不然也不至于女儿能封郡主,他这次是舍了老脸向天子求了赐婚,因此这场盛宴,天子甚至都亲至,虽然只待了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但也足够让石大和纯秀郡主两边的人都倍感荣耀了。
没想到这才几天,居然就出事了。
巫蛊案的余波还在,大周朝王公贵人还没能忘掉三年前的事,现在居然又要有新的案情发生。
而位于漩涡中心,被最亲近的大臣诅咒的天子却并没有向所有人想象的一样发怒,他只是下了一道急令,让二皇子和七皇子,还有燕叔柠家的那个小童——也就是空照,都入宫侍奉。
就连远离风浪的平乐侯都忍不住自言自语:“这些天,京城里的园子可要没什么人了。”
这些打着马球玩着蹴鞠,看花弄草的公子小姐们却在这种事上拥有敏锐的嗅觉,接下来恐怕要战战兢兢很久。
无数的贵人们,开始各种悄悄走动传递消息。
哪怕知道在天子眼皮子底下这样做,可能是危险的,但谁也不敢就待在自己的屋子里,什么也不知道。
毕竟大家都走动还能求个法不责众,可若只有你一个人不出门,说不定就要被推出来当替罪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