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戈锦
这就是汴京城,每日都有可能有新的风波的汴京城。
和外面的风波不太一致,此时谢子介正和鹿琼在下棋。
鹿琼是近日刚刚背了棋谱,水平大概只能算半个空照,这几天还挺少赢谢子介。
不过他俩下棋本来也就不争个胜负彼此,谢子介给鹿琼讲着各种棋盘间的技巧,倒也颇有几分闲趣,听到门房来说石大的巫蛊案,两个人都有几分意外。
不过两个人很快平静下来,鹿琼还有闲心说一句:“等回来,蒙书铺子也该上一些新书了。”
谢子介沉思:“还做蒙书吗?”
鹿琼摇摇头:“这倒不必了,但也不想继续往上做四书什么的,我想想,看想做些别的。”
谢子介颔首,又说:“做些游记之类的也可。”
这安宁直到被鹿琼落子的声音给打破。
“胡善龙估计快要来找你了,你现在心思不在棋上,也就别玩了。”
这一局是鹿琼赢了,谢子介一笑认输,缓缓走了出去,而鹿琼深深吐了口气,看向外面阴云密布的天。
她等着天空再次晴朗,她的蒙书铺子安稳的在汴京城开下去的时候。
果然没多久胡善龙就派了人来告知消息,让谢子介在家中好好读书,不要乱跑。
来者言语多有试探,谢子介估计胡善龙是怕这事他参与了。
但其实谢子介清楚,还真不是他这边做的。
他只管做足了学生的样子,不是他动的手,那恐怕就是两位皇子之一了,这种时候谢子介知道还是静观其变比较好。
果然,长松殿那边平静了许久后,便传出来了新消息,二皇子和七皇子都被天子以侍疾的名义困在宫中。
接着汴京城里突然传出来了新的消息,说其实谢妃十一皇子并没有死,天子苦寻多年,终于找到了。
天子当然不能说皇子因为天子要取他性命,自己跟着一个和尚跑了,因此宫里面的说法是,当初宫乱之时,十一皇子被狸猫换太子,今日才找回来。
事情闹得不是很大,没几天大家就接受了这种说法,不接受也没有办法,就现在这种石大的案子还在查,人人自危的情况,天子说是,那就是吧。
皇十一子的回宫问题就这样平静而自然的解决了。
天子的说法是皇十一子年龄还小,而且不在天子身边长大,所以就先不开皇子府,再往宫里住几年。
大臣们连连称颂天子慈爱,只有几个身在局中的人都知道,天子只是对三位皇子都不信任,干脆先拘在宫里而已。
石大的案子,天子分了两面开始查,探子首领在暗,明面上领了差事的,则是一位老臣。
其实胡善龙也捏了把汗,唯恐天子把这事儿交给他,毕竟他是纯臣。
不过天子明显有别的顾虑,甚至没点胡善龙做这次春闱的主考官。
正旦之后,谢子介就闭门读书许久,也要准备去拼个功名了
第91章 状元郎,石大案[大修,……
胡善龙这些日子看起来倒真是个好老师, 说句实在话,鹿琼看来,这对虚情假意的师生也实在是够好笑的, 他们都是谢让一手教出来,很多时候的确有一些默契,但是却又彼此相互提防甚至互相坑害。
这些天,谢子介被胡善龙带着见了不少人, 但和之前那些人是不一样的,这些大多都是谢子介这个年纪的年轻人, 有文臣, 也有武官, 都对胡善龙很恭敬。
胡善龙当做两次春闱主考官,入室弟子勉强算是只有一个谢子介,但天子都知道是假的。
可这些人不会知道, 谢子介和他们交谈了几次,心如明镜,知道了胡善龙想做什么。
若真的有什么事,胡善龙便能借谢子介这些交游,把事情推过来。
谢子介也不客气,胡善龙能想栽赃给他, 谢子介也能趁此机会,收拢这些人。
至少结个善缘是没有问题的。
春闱来的很快,平乐侯说贡房里面很不舒服,鹿琼也焦心了三天,直到看见谢子介还好好的出来,才松口气。
回去后,饶是谢子介身体硬朗, 也睡了两天才缓过来,之后就是等放榜了,也就是这时候,江家去石雁城的商队也回来了,还带回来了于大娘他们的信。
于大娘在石雁城那边过得挺好的,于通判接了老通判的位置,老通判终于能回京城了,于大娘呢,还和鹿芝两个人互相拜访了几次,相处的也很好。
就是于大娘想到鹿琼还是有些难过,于大娘虽然不打算再来京城居住,但是若是有机会还是希望能和鹿琼相聚。
鹿琼自然也是这样想的,便想着下次回信会说,以后她还是有很多机会要去石雁城的。
于通判也发来了几封信,语气倒都是淡淡的,感谢鹿琼对他女儿的帮助,此外还有给谢子介的一篇,于通判在京城的宅子也没什么用了,要知道于通判在京郊,可是有一整座园子的,让谢子介帮他处理了,或者他们自住都行。
除此以外,随着商队回来的还有一个令人想不到的人,是当初在石雁城那边守边的梁小将军。
梁小将军见了他们夫妻,解释说他爹给他谋了禁军这边的位置,让小将军先回京城呆几年。
本朝重文轻武,他一直在边关是很难继续升上去的,倒不如回来想办法挣些功勋,再过去便能接他爹的位置了。
因此梁小将军要了平乐侯的门帖,准备和平乐侯见见。
对于春闱,谢子介自己倒是很看得开,名次并不是很重要,不过比他想象的好很多,虽然不是解元,但也是前三。
之后便是殿试了,鹿琼看谢子介回来时候胸有成竹的样子,猜估计考的不错。
放榜那天,胡善龙,平乐侯,谢子介的手下,甚至空照都派了人去看谢子介这次名次。
都捏了把汗,怕谢子介名次太后,留不到京中。
鹿琼本来也想去看放榜,但谢子介说怕人太多,挤着,不如他俩都在家等。
结果自家的小仆还没回来,就听见一连串的道喜,一个高高的嗓子在喊:状元郎,可是谢状元在这边?”
状元两个字就算是谢子介也惊住了,两个人面面相觑,居然忘了回答,还是家里的小仆机灵,连声道:“是这,是这。”
谢子介也才反应过来,忙说道:“是这边。”
来的大太监满脸堆笑,连声对状元郎贺喜,打赏是备好的,对方也笑眯眯的说了吉祥话,谢子介呆了半天,最终笑了:“这回,倒是能穿那身状元吉服了。”
他本就年少俊美,打马游街的时候不知道多少人停了手中活计看状元郎,谢子介就去了两个地方,一个是他家那条巷子,另一个是鹿琼的书铺子前。
就差直说只想让鹿琼看了。
谢十三郎这一生不缺荣耀,但此时他和站在铺子门前对他微笑的鹿琼对视的时候,却也觉得此生无憾了。
作为状元郎,谢子介按照天子安排,先去了翰林院,他年纪小,倒还真有老大人想捉婿,但谢子介说的很明白,家中有妻,夫妻情深,另娶必不可能。
聊不来这个,倒是状元郎的才华惊艳了不少老大臣,其中还有个老大人,悄悄唏嘘了一句。
“有江南谢嘉鹿的意思,但更胜一筹。”
他们倒没觉得谢子介是谢十三郎谢嘉鹿,毕竟在旁人看来,胡善龙怎么可能收谢十三郎弟子呢?
胡善龙可是叛出谢家的。
而长松殿那一位,其实也有些惊讶,谢子介的卷子,他是仔细看过才给的状元郎,若这个谢家遗孤懂事,朝中又能多一位胡善龙这样的能臣了。
*
石大的案子,终于有进展了。
胡善龙在听到之后,立马起身,第一反应是去宫中找天子,但很快,他在屋子里转了两圈,就装作若无其事的坐了下去。
这种事不是他该这时候巴巴去问的,胡善龙想,没猜错的话,今日之内,天子便会召他入宫。
此时天子的确在问这件事。
石三已经在大殿中等着,他是负荆请罪来的,赤足,白衣,披发,背上背了荆条,静静跪着。
当初在府城里不可一世的石通判,此时看着却显出来了几分落魄,天子没有看他,手里捏着一串菩提念珠,想到的却是少年时候的石大。
天子差不多是看着石长大的,算起来石大还当过一段时间大皇子的伴读,就像天子和纯秀郡主的父亲一样。
所有人都以为,石大会是大皇子上位的功臣,直到大皇子自刎而死,石大在家里哭了两天,就带着大皇子的旧部势力投奔了二皇子。
听说了咒杀之事,天子第一反应居然是石大在为大皇子报仇,但很快他就笑了。
怎么可能呢?这天下也没几个人,还记得大皇子了吧。
他浅声道:“朕和大郎聊一聊吧。”
石三依然在殿前跪着,而石大郎则已经被压到了天子面前,前段时间还是意气风发的新郎官,人人称羡,今日看起来眼窝深陷,嘴唇干枯,面色也枯黄,他含糊不清的想说些什么,但是按住他的两个内侍却加重了力道,让他跪伏在天子面前。
“你想说什么?”天子示意内侍们放开石大。
和他想的差不多,石大以头触碰,嚎啕大哭道:“陛下,我冤枉!我冤枉!”
天子只是看了他一眼,漫声道:“若是你冤枉,那石三便不冤枉了,你便要得个教管不力的责任。”
不错,这便是石三最狠的地方,不管他们两个人到底是谁做了这事,本质上都是一样的——亲兄弟,打断骨头连了筋。
天子会不知道这事可能是石三的计谋吗?他也是知道的。
可就算知道又如何?
石三拿咒杀他来设计已经足够让他愤怒了。
天子对宠臣从来是优容的,但前提是不要谈及长生问题,若是谈及,那么什么都不算了。
石大正是太了解这一点,所以此时才声嘶力竭,天子摆摆手,示意把石大关到大理寺监里。
“等朕再查查再说吧,”他淡淡的。
石三也没有什么好结果,和他哥哥住了隔壁的牢房,但石三却带走时很平静,硬生生走出来了一点视死如归的味道,这场面让天子觉得有一点愤怒,又很滑稽,忍不住笑了起来。
大太监福年不明白天子在笑什么,也不好问,幸好天子此时也不想和他说话,让他退下,换探子首领来。
探子首领依然是往日的沉默寡言,就算这一回天子让他坐着,不准他汇报完就走也一样。
天子还是要问:“你觉得到底是石大郎还是石三郎?”
探子首领的声音平静:“二殿下和七殿下求的一样的。”
对于二皇子来说,只要天子死,他作为长子,便自然而然的是新天子了,而对于七皇子来说,如今他已经遭到了天子的厌弃,唯一能逆风翻盘的可能,就是让石三跳出来做这个棋子,毕竟谁都知道石大是二皇子一党的。
七皇子想的很简单,他和二皇子天子肯定要留一个,被天子嫌弃没什么,只要不做那个最被嫌弃的就行。
他和二皇子实在是打红了眼。
所以的确可能真的是二皇子和石大郎咒杀天子,也可能是石三的栽赃。
敢在天子面前这样说两位皇子,但又不会被天子当做挑拨的,也就探子首领了。
“他们呀,都想求个从龙之功,可朕还活着呢。”
木头人早就被火烧了,但天子依然感觉到一种挥之不去的恶心感,他厌烦这种东西,几年前谢妃死的时候,他就记得那支针刺进那个栩栩如生的小人口里,他只看到,就一阵疼痛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