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戈锦
没想到的是三年后居然又要见这样的东西了。
天子越是信这个,越觉得心口疼痛,他模模糊糊想起来,三年前好像就是石大第一次从谢妃的那边找到了木头人,只是谢妃反而很坦荡的承认了。
“你不是信这个吗,信到要取我儿性命?狗东西!”那个女子笑的很大声,“你信这个,它就能杀了你!”
虽然他是打过十一皇子的主意,枕边人居然有咒杀他的想法,还是让天子不寒而栗。
天子颇为无聊的开口:“那你觉得有没有可能是十一做的?”
探子首领什么都不说。
天子想了想自己这个小儿子,脸色颇为精彩:“罢了,不提他,他哪有这个本事。”
几十年的风雨走过来,天子在很多事情上有非同寻常的敏锐:“这事儿还要继续查,看好石家兄弟。”
探子首领依然是沉默的,只说了一句:“遵命”。
天子等探子首领离开,脸色沉了下来,吩咐福年:“去叫胡善龙入宫。”
胡家书房里,胡善龙看着眼前的青年。
谢子介太从容了,就更证明了他的可疑,但胡善龙根本懒得试探他,作为聪明人,胡善龙最大的优点便是几十日的汴京城生活里锻炼出来的自知之明。
比如此时此刻,他就很清楚自己其实看谢子介怎么样都会觉得可疑的,而谢子介很显然也知道这一点,所以在他面前几乎不做掩饰。
天子虽然让他把谢子介当作谢嘉鹿,但作为谢让曾经的弟子,胡善龙也的确只是真的把他“当作”谢嘉鹿。
到底还是不一样的,虽然从行动上来看没什么区别。
他本来是想和谢子介聊聊谢子介做了状元郎这件事,不知道怎么,试探到了石大的事上。
福年就是这时候到的,胡善龙干脆让谢子介自己回去,自己则出门迎接福年,福年果然低声说道:“陛下还在等着你呢。”
胡善龙笑了一声,眼睛中却没有笑意,两个人急匆匆赶去了长松殿。
天子面色沉郁,见了胡善龙头也不抬,让福年从柜子里拿出来了一份谕令交给胡善龙。
“你继续查,”他对胡善龙冷静道,“朕几日后要去上栗园了,这边由胡卿行事。”
第92章 谢圣恩,谢子介回京[大……
天子和往年一样, 带着皇子皇女们,还有文武百官,一同去京郊的上栗园避暑。
上栗园说是园子, 其实除了皇帝的行宫,还有一整个民坊,京城里的文武百官,只有有能力, 都会在这边添置个房子。
胡善龙被天子密探悄声提醒,心思玲珑的让谢子介夫妻也过去。
他自己这回是没办法去的, 便把谢子介叫来, 又嘱托了几句, 只看这一幕,恐怕所有人都会觉得这师生两个,实在是和气极了。
彼此试探了几句, 依然是谈不出来什么胡善龙这些天虽然也感觉有些不对,但还没有理清思绪,便也继续和谢子介做好师生。
听谢子介说字帖拿去他夫人用了,他还从善如流的从自己的私藏里又找出来了一些,送给谢子介夫妻。
鹿琼不知道胡善龙有没有认出来她就是当初在府城开铺子的小掌柜,但反正她和胡善龙只有两次的见面中, 胡善龙都是没有认出来的样子。
这当然说明不了什么,毕竟谢子介的身份还落在石雁城的,胡善龙要在对他的身份这件事上装聋作哑,互相试探,那装作不认识鹿琼也是正常。
而作为刚刚回宫不久的皇子,天子还在上栗园赐了空照座房子,不过空照暂时也不会去住, 便想把自己唯一的属臣燕叔柠安排了进去,不然以燕叔柠的身份是没法去上栗园的。
按道理这是个好机会,结果燕叔柠不太想去上栗园,他说和俞五娘最近有些矛盾要解决。
野心勃勃的属臣居然会放弃这种机会,空照想起上回燕叔柠说的惧内,有些失笑。
空照表示理解,让他干脆留在京里了,反正燕叔柠还没有资格参与谋反这种大事,但如果真的事成,或者事情做到一半有事,他可以做个接应。
平乐侯也还老老实实呆在京城里面,据说平乐侯每年这时候要和不少江湖人交际的,反正皇帝也不喜欢他,就不去凑热闹。
而明面和暗面一起查的人,也有了进展。
不得不说胡善龙的效率是很高的,原来那个老大臣多久都没有查出或者说不敢查出来的事情,胡善龙上手后没几天便把证据递到了天子的手边。
咒杀天子的,是二皇子。
七皇子一事,让二皇子和石大也急了,他们迫切想要杀死这个喜怒不定,还不知道要活多久的天子。
至于选择这种办法,则是因为作为被天子看着长大的宠臣,石大有印象开始那位,陛下便是冷静而无所不能的,所以他和二皇子只想到了求神,咒杀来抵抗天子。
毕竟天子暗有探子首领,明有禁军,都是牢牢把握住的,二皇子这么多年,也没在他爹身边安排几个人。
并且谁也想不到的是石三对于七皇子居然如此忠诚,又是把二皇子给拖了下来,倒是意外让空照坐收渔翁之利。
天子反复看了几遍,越发感到心寒,他不得不相信自己这两个儿子,都让他很不满意。
这样一来居然只剩下一个他不喜欢的空照了。
皇帝心中烦躁,便要找些事来做。
随便拿了份奏折,仔细一看,皇帝简直要笑了,这居然是谢圣恩的告状折子,告的呢,则是胡善龙。
谢圣恩这个名字算起来还是进了二皇子府以后才改的,只是想到二皇子做的那些事儿,皇帝看到这个名字也只感到恶心。
胡善龙一直不肯收谢圣恩做弟子,谢圣恩心怀愤恨,便写了封奏折,状告胡善龙和谢子介结交士人,并写了最近去的地方。
他有二皇子的渠道,居然还真查出来了不少,但已经倒了的二皇子府里养的人,和天子信任的重臣胡善龙,天子心中早已有了判断。
谢圣恩还是踢到了铁板上。
胡善龙作为纯臣,其实是没有真正意义上的亲信的,虽然私底下也有人听胡善龙的调度,但绝不能算手下,最多只能算是因为利益,暂时聚在一起而已。
不然谢子介也不会觉得自己能在胡善龙眼皮子底下和他们交好了。
天子自然也知道,甚至和那些人里有一些交往,就是是天子吩咐胡善龙做的。
天子又闲着没事,便决定找点事,看一场好戏,就派人把谢子介和谢圣恩都叫了过来。
而此时,谢子介和鹿琼正在平乐侯在上栗园的房子这边,指挥仆从打扫。
胡善龙本来的意思是让谢子介夫妇去他的地方住,但谢子介哪会愿意,婉言谢绝,说:“平乐侯在这边也有住的地方,反正他没来,便托给了我们。”
听到是平乐侯的住处,胡善龙笑了笑,也没有说什么,让他们去了。
虽然这一代的平乐侯因为范妃和大皇子的事儿和天子关系不睦,但之前平乐侯家里也是出过几个宠臣的。
甚至起平乐侯在天子眼里都是大红人,明面上没什么功劳,也能官职飞速上升那种。
加上平乐侯应该派人打扫过,能看得出来,这不是十几年没住过人的样子。
空照看了恐怕都感慨:“平乐侯对我师父可真是一片亲情。”
毕竟平乐侯对他们如此照顾,不过是因为范家子的缘故。
他们没有去主院,而是去了旁边的客院,平乐侯给他们留了几个小厮,除此之外还有两三个婆子,说都是可信的人,也就够用了。
听说天子召见,谢子介只好放下东西,匆匆过去。
他在心里想到了几种情况,可万万没有想到,会在这里见谢圣恩。
对方眼中是毫不掩盖的恶意,谢子介很平静,只是微微躬身,皇帝也不说真假谢家遗孤的事,只说:“你是胡卿的弟子,这也是想拜进胡卿门下的。”
他把谢圣恩的折子扔给了谢子介问道:“你和你老师可有什么要说的?”
如果是胡善龙,此时已经取冠俯首谢罪了,但谢子介看了那折子,却摇摇头说:”臣与老师都无罪。”
他入了翰林院,也能自称为臣了,皇帝还没听到有人敢这样说,便难得来了些兴趣:“哦?”
谢子介坦然道:“我与这些前辈交谈,不过因为老师嫌我身体不好,书读得也平平,便让我多去找前辈交流,后蒙陛下赏识,才有今日。”
这话说的很讨巧,看起来倒是和他老师一样的懂事了。
皇帝因为二皇子的事烦躁的心情稍微好了点,旁边的谢圣恩万万也明显没想到这是怎么回事,还在瞠目结舌。
皇帝也懒得再见这个人,一挥手道:“既然你这么喜欢胡卿,干脆回京城吧,不用在上栗园呆了。”
谢圣恩惨白着脸,才意识到来上栗园这才几天,自己就要回溜溜回去了,他愤愤地瞪了谢子介一眼,委委屈屈地离开了。
谢圣恩心思阴暗并不肯承认是自己资质不行便认定是谢子介劝了胡善龙什么,想着:这个人,读书要让我去族学,现在又搅和我拜师,都受这么大的委屈,我一定要胡善龙做老师,才能解心头之恨。”
毕竟胡善龙已经教出来一个状元了了,下一个也该他了。
而天子呢,则随意的说了一句:“十一皇子身边的宠臣可只能有一个,一路走来的更是,后生可要多多努力了。”
谢子介只微笑着回答:“陛下,臣是你的属臣。”
天子无论如何,也是喜欢听这话的,笑着放放他回去了,谢子介出门后,面上表情也不敢松动,毕竟上栗园到处都是探子,心中却是沉沉的,他暗暗捏拳心里想着,这事一定要早早解决才好。
除此以外,谢子介也明白事情不能继续拖下去,胡善龙已经在了大理寺,空照又回来,他想起皇帝最后说的话,心里一沉,除了是指他和燕叔柠比较,恐怕更重要的是在说范家子。
谢子介没法直接见到空照,燕叔柠又在上栗园里,只能找了别的法子给空照递话。
他得早早回汴京城,准备营救范家子,对于师父,空照自然也是关心的,很快便也派了人来说情况,只是他也很担心自己的舅舅,让谢子介量力而行。
谢子介自然满口答应,而为空照递话的来者却说还有一个问题:如果真有变数,谢子介该怎么办?
计划是空照,谢子介,来者三个人定的,万一哪一环节出问题,谁能顶上?
谢介挑眉道:“这问题不是空照问的吧?”
“若真的有事,便去找我夫人让她帮忙参详,她什么都知道。”
来者明显不信,谢子介知道多说无益,摇摇头,撂下一句爱信不信,骑着骏马,便准备从京郊的园子绕路,重新回到汴京城里了。
他这样无足轻重的小人物,在上栗园也没什么交际,就算消失也并不显眼,唯一需要担心的也不过是天子像今日一样,突发奇想召他过去。
至于天子可能找他这件事,谢子介也不担心,他回去的时间也就少于一旬,有空照掩护,没什么问题的。
他说若真有事,可以请鹿琼帮忙,自然是真话,但其实也颇有些自负,自认为计划周全,不会有什么问题。
送他离开上栗园,鹿琼什么也没有说,谢子介对她笑了一下,年轻的状元郎意气风发,眼睛却是沉郁的。
两个人都知道,成或败,输或赢,在此一搏。
“若真有事,空照会来寻你。”
“好,我知道了。”
都没多说什么,他们一路走来,已经不需要更多的话语。
只是期待再见之日。
鹿琼这几天睡得都不是很好,这天她睡不着,刚坐起来,就听到了有人在敲窗。
是空照的声音。
“鹿娘子,有些事要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