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酒千觞
曲盈袖便贴心地转开话题:“对了,姐,我在外面时就听说这次春闱闹得沸沸扬扬,引起无数人猜度,我很好奇其中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你想问什么?”
曲盈袖果然是个聪明人:“我想问,李美人和颜女官,她们代表了什么?是真的如有人猜测般出过风头便算,还是其中别有深意?”
“是前者还是后者,权看所谋之事成功与否,若此事不成,她们就是昙花一现,若成了,就是恩泽后世。”
曲盈袖倒吸了一口凉气:“陛下玩得够大的。”
侯夫人在一旁轻笑:“你们两个从来都是这样,每每说起话来,好像只说一半对方就能懂,徒留旁人在一边听得摸不着头脑。”
两人闻言便一起对她笑,两张如花似玉的笑颜,引得侯夫人一阵唏嘘:“当年你们刚及笄时,不知多少人来上门求亲,若当初我真的点头应了,也不知如今会是何光景。”
曲盈袖和长姐对视一眼,笑道:“我觉得,如今的日子,便是最好的。”
有几个人回忆起曾经的选择时能说出这种话呢?侯夫人怔了怔,倒也笑了起来,对此释然了许多。
她主动换了话题:“说起春闱,你们知道,京中贵女命妇们是如何看待此事的吗?”
曲红昭眼神一亮:“如何?”
侯夫人摇了摇扇:“一开始大家都觉得事不关己,只是随口议论几句李美人的胆大妄为罢了。然后尚御史家的姑娘,对了,你们以前见过她的,不知道还有没有印象,她回家和丈夫谈起这件事,她丈夫说如果敢去考科举的是她,他定然会休了她。”
“这人听起来真讨厌。”曲盈袖点评。
侯夫人笑了笑:“她那夫君以前还登过咱们侯府求亲呢,当时他很算是个年少有为的年轻儿郎,但你们父亲就是看不惯他。不过话说回来,来求亲的那些男子,他一个都看不上,全都觉得配不上他的宝贝女儿。唯一喜笑颜开那次,还是皇帝下了封妃圣旨……算了,不说这个了。”
曲盈袖对曲红昭做了个鬼脸,两人心照不宣地交换了一个眼神。
“说回尚夫人,第二天,她气不过,小聚的时候和我们一说,大家突然觉得有趣,约好当天回去都拿这事儿试探丈夫的反应。”
“娘你也去试探父亲了吗?”曲盈袖好奇。
“没有,你父亲那人你们还不知道?不管他心里怎么想的,都不可能给陛下拆台。我也懒得去试他,”侯夫人继续道,“但是其他人试探的结果,你们可想而知。”
曲红昭点头:“想必结果不会让她们很愉快。”
“那可不是?她们那些夫君啊,要么就说不许去,要么就大笑起来说你怎么可能中举,要么就压根没把她们的话当回事,嗯嗯点着头就敷衍过去了,”侯夫人掩口笑道,“我们再次小聚的时候,大家说起这事都要气炸了。”
“我能去参加你们的小聚吗?”曲红昭申请。
“你要去做什么?”
“去拱火。”
“那让你妹妹去,岂不是事半功倍?”
曲盈袖翻了个白眼。
“为娘是说笑的,”侯夫人安抚,“不用你去,我已经拱过火了。”
“怎么拱的?”
“我说,这听起来不算什么,其实你们的丈夫在朝上时说得还要更过分,她们追问,我就如实答了,总之她们现在都很愤怒,非常愤怒,”侯夫人绘声绘色地比划道,“你是没看见,曾学士家的女儿是怎么说的,她说她丈夫心血来潮非要亲自教儿子功课,却根本不得其法,儿子私下和她说完全听不懂,问题问多了,父亲又嫌他笨,最后她儿子的功课都是她私下教的,不戳穿是给夫君留点面子罢了,没想到这厮居然还喘上了。”
曲红昭失笑。
“我又劝慰她们,这也不能怪你们所嫁非人,毕竟天下书生很多都是这么想的,嫁谁都一样,结果不小心把她们又气了一回。”
“……而你还很好奇盈袖的性格到底是随了谁。”
“你这是话里有话啊曲红昭。”
“女儿不敢。”
安静了太久的院子里,难得几人聚在此处笑闹一回。
———
皇帝再次在朝上提起了殿前都指挥使一职的归属,众人争论不休。
世家一派的势力极力反击,但陛下也有很多臣子为他冲锋陷阵。
敬国公原本在一旁静观事态变化,看到一个接一个站出来的臣子,却难免心惊,什么时候连他们都成了陛下的人了……
他抬头看着御座上的帝王,心下泛起一阵事情脱离掌控的恐慌感。
世家对其的掣肘,已经越来越薄弱了。
皇帝想做的事,从任命官员到改律令,一桩桩一件件,都一点点被他做成了。
敬国公很清楚,假以时日,御座上的少年会成长为一位真正的帝王。
他想说什么,刚刚迈出一步,却眼前一黑,险些栽倒在地。
他很快稳住身子,缓了缓,周围的人都上来扶他,还有人关切地问他如何。
他顿了顿,突然笑道:“没事,看来人真的不能不服老啊。”
这一场,终究是皇帝胜了。
在曲红昭走马上任前,边关却再次传来消息,在邵军师和几位官员的安排下,边城正逐渐开放与北岐通商,在这个节骨眼上,北岐人却突然反悔,抢了大楚的货物就缩回了草原。
消息传到曲红昭耳中,她只觉得荒谬,元衍比谁都希望通商成功,怎么可能会做出这种事?
但事情已出,她不得不暂时放下殿前都指挥使一职,再次前往边关,准备一探事情真相。
第131章 立后
“曲将军, ”行进前往边关的路上,副将打马上前两步,与曲红昭并辔而行, “您是不是有什么心事?这一路上你好像一直在走神。”
“只是觉得事发蹊跷, ”曲红昭并未隐瞒, “元衍不可能做出这种毁约之事。”
“属下也觉得不对劲, 元将军好不容易帮我们灭了北戎,转头又摆我们一道, 图什么呢?”副将冲着京师的方向使了个眼色, “怕不又是那边的人在里面搅浑水呢!”
“是啊,这时间太巧了, 正赶在我要接任殿前都指挥使前调我出京, ”曲红昭点头, “很难不令人怀疑, 这是否又是敬国公为了争取指挥使一职所做出的努力。”
“可是,就算把你骗走,你又不是一去不回了,”副将不解, “等将军回京, 指挥使不还是你的囊中之物?难道他们有什么办法能在这段时间内成功说服陛下换人?”
曲红昭揉了揉眉心:“我说不好我现在更担心哪边,边关还是京城?”
副将叹息:“本来以为灭了北戎, 咱们这些兄弟都能放松放松, 怎么还是不肯消停呢?”
“好问题,”曲红昭想了想, “大概是因为人的欲望永无止境吧。”
低阶官员想往上爬,爬上去后又想位极人臣,位极人臣后又难免把目光投向高高在上的皇权。
副将神色间有些悲哀:“我上半辈子都在想着怎么对付北戎, 好不容易平了外患,却又要面对内忧。我是个粗人,看不懂敬国公那些人,只是他们平安富贵权势地位都有了,到底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好在我们并不需要理解他们,只需要消灭他们。”
副将怔了怔,然后豪爽地笑了起来:“不愧是曲将军,好!消灭他们!”
谈话间,他们路过官道边的茶摊,看着大家也乏了,干脆让五百兵马在路边扎营歇息,曲红昭和副将去摊上买些茶水,刚落座,便听到一旁桌边三三两两的茶客在议论什么。曲红昭清晰地听到其中一个人提到了“陛下”,以为他们讨论的正是最近闹得沸沸扬扬的女贡士,却不想听到了一句“欸,你听说了没?当今天子登基好几年,总算要立后了!”
立后?
曲红昭和副将对视一眼,都觉得有些荒谬。
副将开口打听道:“小哥儿,你的消息是打哪儿听来的?我刚从京城出来没几日,可没听说陛下他要封皇后啊?”
“是从京城传出来的,”说话的年轻人很热情地给他解释,“就是昨天的事儿,已经张贴皇榜昭告天下了,军爷,看您这风尘仆仆的模样,怕是忙着赶路,没听说也正常。”
“……这消息传的,怎么比咱们走得还快?”副将嘀咕。
“我们人多,沿路还要安营歇息,而传皇榜的传令官每到一个驿站,便把皇榜传给下一个人,日夜交替前进,比我们快很正常,”曲红昭无奈,“你的重点就是这个?”
“陛下要立何人为后?”为了显示自己很有抓重点的能力,副将忙追问那年轻人道。
“自然是皇贵妃娘娘,不然还有谁当得起呢?”
幼蘅?曲红昭微怔,不知是该恭喜她得偿所愿,还是怀疑其中有什么阴谋。
“你们先在这里歇息,我需要去附近的阳城看一眼皇榜,确认一下消息真假。”
“是。”
阳城离此处不算太远,曲红昭单人轻骑,不过一炷香的时间便至。
皇榜一般张贴在当地官府旁的告示板上,曲红昭进城后,找人问了路,便径直牵马前去。
拐过街口,她远远就望见了那道分外显眼的明黄色皇榜。
曲红昭微微闭目,轻声叹息。
———
回转时,副将还在茶摊上等着她。
曲红昭对他点点头,他便明白了此事不假,压低了嗓音问道:“将军,此事你怎么看?”
“我觉得此事听起来既合理又含着蹊跷,”曲红昭落座,给自己斟了杯茶,“好吧,更多的是蹊跷。”
中宫空悬向来少见,大楚历来的帝王常常在登基时便立好了皇后。只是今上的情况有些特殊,他是先帝病重后临时从宗室中挑出来被赶鸭子上架的。
他当时并未成婚,自然也无后可立。登基后,朝臣倒是催过几次,只是陛下一概不曾理会。
总之,作为一个皇帝,登基几年才肯立后,已经算晚了。
这事合理就合理在,皇帝终究不能无后。而皇贵妃的地位,在如今后宫一众出身平平的妃嫔中,确实是一枝独秀了。
敬国公的强势很多人都看在眼里,都猜测这位子八成是尹家势在必得,没权势的人家自然争不过,而有了丽妃娘娘的前车之鉴,有权势的人家也不想把女儿送进去和尹家硬碰硬。
说起丽妃,其实尹家也挺冤枉的,很多人都猜测丽妃是被太后和贵妃联手斗倒的,虽然此事其实和她们毫无干系。
总之,如今皇贵妃终于升任皇后,在世人看来似乎没什么值得惊讶的。
但论起蹊跷之处,那可就太多了。
上一次陛下给尹幼蘅升位份,是因为尹家人死在了牢狱之中,皇帝不得不让步。
而这一次晋位,来得毫无预兆。
“离京前一日我还见过陛下,”曲红昭分析,“如果他准备立后,绝不会瞒着我。”
这一点她对皇帝还是很有信心的,就算陛下对她怀有情愫,也不会因此故意隐瞒她,何况这种事也瞒不住。
以他的性格,若真要立后,比起诸般隐瞒等她自己发现,他大概会选择坦坦荡荡地开诚布公。
“所以,至少我离京前,陛下还没有立后的打算。他突然临时起意,又在几日之内迅速颁下圣旨和皇榜,这种可能性有多大?”
副将挠了挠头:“不知道,属下又不了解陛下。”
“好吧,不过这至少解决了一个难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