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酒千觞
“什么真相不真相?”太后决然道,“我不需要你用你的虚情假意来衬托哀家的卑劣!”
“我的虚情假意?”
“难道不是吗?你竟和那些人做朋友,仿佛下定决心要把哀家衬得多么卑劣毒辣似的,”许是终于不用顾忌,太后说得很直白,“从你入宫起,哀家就讨厌你,恨不得把你笑着的脸皮整张扒掉的那种讨厌。”
曲红昭用那种“你一定是在妒忌我的美貌”的眼神看着她。
太后嗤笑:“别以为你的这张脸有多了不起,哀家在宫里这么多年,什么样的美人没见过?先帝后宫里,不知多少难得一见的美人,最后都成了枯骨。”
“……”
“也别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先帝后宫里谁手上没沾过几条人命?你以为那些枯骨都要归罪于哀家?”
曲红昭摇头:“既然后宫里已经有了那么多枯骨,也许先帝本就不该再继续纳新美人。”
“他?有些美人他宠过一次就忘到脑后,他大概都察觉不到后宫里消失了很多人,也可能是察觉到了却懒得理会罢了……”
曲红昭叹息:“我简直不知前者还是后者听起来更薄情。”
“薄情?对了,就是薄情,薄情又多情,”太后有些出神,“在女人这方面,当今皇帝比他强多了。”
“陛下是个好人。”
“他的确……还不错,”太后看着帝王寝宫的方向,半晌后回过神来,“可惜他挡了尹家的路。”
“我不明白,他挡了你们的什么路?难道不是世家要和他作对,他才被迫反击的吗?”
“他要扶持寒门,就是动了世家的利益。”
“扶持寒门是为了大楚江山计,而维护大楚河山本也是你们这些世家该做的,他又不是要对你们赶尽杀绝!”
“那又如何?尹家要杀皇帝你觉得不对,哀家杀人你也觉得不对,你到底是天真还是虚伪?”太后笑了起来,“我告诉你,涉及利益,一切都没什么不对。比如后宫嫔妃,本就是天生的敌人,当年我所杀之人既承了宠,怀了先帝的孩子,就是我的敌人。我杀她,天经地义!她落得埋骨枯井的下场,只能怪她自己太不小心。”
“……”
“她们都化为白骨了,只有哀家还站在这里,足以证明我没有做错。”
曲红昭静静地看着她,没有再开口。
也许她原本有回头的机会,只是她终究选择了一条路走到黑。
如今,她也的确再没有回头路可走了。
第137章 狐狸精还是仙女
陛下连续几日称病不朝, 宫外的朝臣们也渐渐察觉到了不对劲。尤其在定北侯称他注意到禁军连续几日未曾换班后,大家都慌乱起来。
禁军侍卫中,自然都不可能人人都愿意跟着谋反, 这次在内宫里把守的, 几乎全是指挥使的亲信和经他考察过的方便掌控之辈。不让他们换班, 实在也是无人可换。
经历过先帝晚年时皇子互相残杀的朝臣们, 对此分外敏感,察觉不对后, 几名重臣立刻围到了宫门前, 要求见陛下一面。
随后,宫门内传出一道“陛下口谕”, 宣敬国公与曾学士入宫觐见。
曾学士身为清流之首, 在文人当中一向清誉极佳, 从不与国公一党同流合污, 众臣对他还是信得过的,闻言便暂时按捺下来,准备在宫门外等他的消息。
曾学士和敬国公跟在前来宣口谕的小太监身后,一路来到陛下寝殿。
殿内散发着一股子草药的苦味, 有宫女和太监经过他们身侧, 手里端着盆子、热水、药汤等物,看起来确是在侍疾的模样。
曾学士迟疑:“陛下果真是生病了吗?”
“这还能有假不成?”敬国公道, “也不知那些人整日在疑心些什么?难道怀疑陛下称病偷懒不成?”
曾学士站在门口, 皱眉看着殿内,突然问道:“怎么不见彭礼公公身影?”
敬国公装模作样地探头四周看了看:“的确不在, 许是先歇着去了吧。陛下都病了几日了,彭公公定然是陪侍太久,一时撑不住了。”
曾学士却突地迈步进殿, 疾步冲到陛下床前,一把推开床边的小太监,用力一拉床帐,露出了当今陛下昏迷的脸。
谁也没想到他突然发难,反应不及。敬国公忙跟过来,顺着他的视线看去,作势惊讶道:“哎呀,陛下看起来病得很重,这几日他一直在昏迷吗?”
便有一名宫女上前应答。
曾学士却没去听宫女说话,反而一直盯着敬国公脸上神色。
后者察觉,开口道:“曾学士,我知你心忧陛下安危,今日才这般鲁莽行事,此事我定然不会外传的。”
曾学士僵硬半晌,挤出一句客气话:“是,我今日太过鲁莽了,既然已经看到陛下,我就先离开了,免得宫门外的大人们等急了。”
他说完,便迈步匆忙向殿外走去。
即将踏出殿门的时候,听到身后传来一声轻笑。
随后响起的是敬国公的声音:“曾学士,你这可就装的不像了。”
曾学士背影一僵,殿门口的两位侍卫已经一左一右拦住了他。
眼看无法走脱,他回身直视敬国公的双眼,一字一句问道:“国公爷,陛下已然昏迷,立后的旨意是谁下的?刚刚宣你我二人进宫的口谕又是何人下的?你私囚陛下,借他名义下达圣旨,难道是要谋朝篡位不成?”
“曾学士这话说的,我可不大爱听,”敬国公笑了起来,“与其说是篡权夺位,不如说是匡扶正统。”
“你!”曾学士怒道,“你疯了吗?当今天子就是先帝选出来的正统,你却要匡扶哪个正统?”
“自然是先皇留下的六皇子,他才是正经的先帝血脉!”
“少给我来这套冠冕堂皇,你不过是见陛下渐渐脱离你的掌控,想换个人替代他罢了!”
“哈哈哈哈,曾学士啊曾学士,”敬国公大笑道,“我对你真的很失望,明明这位陛下刚登基时,你和我一样,对他多有意见,怎么不过几年工夫,你倒是成了他的人了?”
“我和你一样?那可真是不敢当,”曾学士怒斥,“我对陛下提出诸般意见,是因为我知道他有这份潜力,他能做得更好!我可不是像你一样想让他做一个傀儡!什么又叫做成了他的人?忠君,尤其是忠于一位明君,难道不是我等臣子该做的吗?”
“曾学士,我很敬重你的学识和你在清流之中的地位,所以,我不会将你如何,甚至新帝登基后,我还想请你去做他的老师,”敬国公却没有露出怒色,反而好言相劝道,“如果你能当作今日什么事都没发生,你将来就是大楚一国帝师。”
“若是一个帝师的名衔就能收买我,国公,你以为我在清流中的名声是怎么来的?”
“那就别怪老夫不客气了。”
“如果我今日出不去,宫门外的那些大人自然就知道事情严重。”
敬国公看起来很愉快:“老夫可没说要扣留你啊。”
曾学士狐疑地看向他:“你肯放我出去?”
“当然,”敬国公仿佛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一拍脑袋,“哦,对了,瞧老夫这记性,忘了告诉大人,你可以离开,但你的小女儿和你最喜欢的那个外孙子,还有您那位今日去女婿府上探望女儿的夫人,就要押在老夫手上了。”
曾学士一时通体冰凉,脸色煞白,颤着手指向敬国公:“你……你……卑鄙无耻!”
敬国公微微一笑:“所以,一面是未来帝师,光宗耀祖;一面是妻女外孙的命,曾大人你是个聪明人,该清楚如何选择吧?”
“……”
“现在,你只要走出宫门,告诉那些人,陛下生了重病,但神志清醒,就一切结束。我甚至不要求你多做什么,”敬国公听起来分外有说服力,“陛下的事是我做的,与你无干,你就当不知道,你的手上干干净净、清清白白。”
“……”曾学士没有回答。
———
宫门口,众人正翘首以盼。几位大人焦急不已,有位荆大人开口安抚道:“也许只是我等多虑了,许是因着陛下有疾,禁军防卫才严密些防止有人趁机作乱生事罢了。”
话音未落,正看到曾学士二人从宫门处走出来,对众人神色凝重道:“陛下生了重病,暂时需要静养。”
“没有其他事吗?”有人问话,言下显然另有所指。
敬国公否认:“没有,是诸位忧虑过甚了。”
曾学士也跟着摇头,众人才算是松了口气,七嘴八舌问起陛下的病情。
大家说了会儿话,便各自散去。
曾学士看着他们的背影,握紧了拳头,正打算跟上去,却被人按住了肩。
他转身,看见敬国公正对自己笑道:“我想了想,还是放心不下,若曾学士离开后再与其他大人暗通款曲,我可防不住,不若学士大人还是在宫中留下侍疾两日吧。”
曾大人咬了咬牙,突地高声道:“敬国公狼子野心,私囚陛下,意图谋逆!”
刚刚走出一段距离的大人们,惊愕地回头看向他。
———
半个时辰后,几位重臣坐在空置的大殿里唉声叹气。
大家看着面色煞白的曾学士,实在也不好意思埋怨他那一嗓子把大家都坑进来了。
众人也没想到敬国公如此丧心病狂,竟敢光天化日下在宫门口就抓人,还一不做二不休把他们全都关押起来。
刚刚在宫门外,大家正惊愕间,就被侍卫们捉了回来,连带着他们带来的车夫、小厮,都被看守了起来。
只有定北侯那家伙省了惊愕的工夫,撒丫子就跑,一溜烟地不见人影,也不知道最后到底有没有被捉到。众人的希望暂时就寄托在他身上了。
还有一位姓荆的大人,则是在宫门口就得意地对他们笑了笑,施施然就转身离开了。想来定然是与敬国公一伙的,众人想想此人的嘴脸,便气得牙痒。
他们这边垂头丧气,怒骂着尹家十八辈祖宗。敬国公那边却也不太好过,几位重臣进了宫后就没了消息,势必会引起外界怀疑,曾学士那一嗓子逼得他不得不提前动手了。
派出扣押曾学士女儿的人也报信回来,说那府上恰好有一户姓齐的人家带着两个孩子来拜访,只能一起扣下了。
这倒不算什么,那齐家又不是什么权贵,敬国公懒得理会,只是挥挥手,干脆道:“那只能怪他们命不好了,一起斩了,顺便去告诉曾学士,因为他不肯听话,又多害了几条无辜性命。”
“是!”
报信的人听令退下,太后宫里的小太监又来报,说是丽妃娘娘不见了。
敬国公猛地起身:“什么叫不见了?”
那人看他面上怒色,畏惧地低着头:“太后娘娘将其关押在三层小楼上,锁了房门,谁知她、她就这般消失了。”
“一个大活人怎么会凭空消失的?!”
那小太监抖了抖:“丽妃娘娘生得那般美艳,会不会……会不会是狐狸精魅化成的?”
“……”敬国公简直不能理解太后宫里为何有这种蠢笨的宫人,连忙命人拉下去斩了才勉强解气。又派了人去搜寻丽妃。
———
关押众臣的大殿里,副统领进了门,看着众人紧张的眼神,得意一笑。
有人怒而指责:“你大好男儿,何必跟着尹家那老东西造反?他许给你什么好处?”
“自然是高官厚禄,人活着不就是为了这两样东西吗?”副统领笑道,“便是没什么好处,光看到你们这些平日里眼高于顶的大人们在我面前瑟瑟发抖,已经是值了。”
“你!”有人气不过,要上来撕扯他,被他轻易推倒在地。
副统领掸了掸衣袖:“请各位不要自取其辱了,我是来见曾大人的。”
曾学士颤声问:“你们把本官的妻女如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