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酒千觞
老鸨悄声道:“那人牙子说这群人一两银子一个贱价卖给我,问我要不要,我觉着这里面肯定有点蹊跷。我在这行都做了多少年了,女子什么状况什么出身,我一眼过去就能看出九成,这些人看着可不大对劲。”
曲红昭在看守的脖颈上轻轻一按,那人就软软地倒了下去。
她掏出匕首迅速割断绳索给人松绑:“你们打何处来?”
那小姑娘被松了绑,立刻抱住她:“姐姐,你救救我,我是被人拐来的,我家人在姑苏做官,你放我回去,必有重谢。”
老鸨在一旁撇了撇嘴:“小姑娘,我教你个乖,被卖到这种地方的,人人都说放了她必有重谢,没人理会的。你又说家人是姑苏做官的,这天高皇帝远的,就算真的是,他们也寻不过来,这可吓不到人。”
小姑娘泪汪汪地怔住,曲红昭拍了拍她的背:“别怕,我是驻边将军曲红昭,如果你所言属实,我一定帮你找到家人。”
说完又瞪老鸨一眼:“你吓她做什么?”
老鸨低声嘀咕:“小姑娘哭一哭你就心软,之前我哭天抢地的也没见你给我免了坐牢。”
曲红昭又去问那群衣衫褴褛的女子。
那群人却警惕地看着她,不肯开口。
“你的伤口很严重,再不救治,可能会危及性命。”
她们还是不说话。
曲红昭盯着人看,渐渐察觉不对,转头向老鸨道:“给我一条干净帕子和清水。”
她要的东西很快送上来,曲红昭取了帕子沾水后,给眼前的女人一点点擦去脸上的脏污。
污物尽去,露出一张与中原人面目有别的脸。
“北戎人?”老鸨惊呼。
曲红昭换了北戎话问了一句,那人眼神闪了闪,显见是听懂了,却仍然不肯开口。
“不会是奸细吧?”老鸨推测,“北戎人真是诡计多端,这么下三滥的法子都想得出来!”
“未必是奸细,”曲红昭打量着眼前的人,“不然一洗脸不就露馅了吗?”
她换了北戎话:“你们是北戎人吗?”
听到北戎这个词,那群人眼神中清晰闪过厌恶。
“不是北戎,那就是草原其他部落的,”曲红昭猜测,“北岐?”
“……你怎么知道?”终于有人答话。
“我不知道,主要是草原部落我一共就接触过两个,除了北戎我就只能猜北岐了。”
曲红昭的诚实换来对方的一阵沉默。
“你们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她追问,“难道是北岐出了什么事吗?”
“我们北岐好着呢!”
“……如实道来吧,我跟你们元将军多少也算有点交情,若有事,也许我能帮上一帮。”
———
楚曼儿不敢进春满楼碍事,只能在门口探头探脑地打量,但此时不是迎客的时间,大门半掩,她也看不到什么。
过了不久,一声巨响,一个人撞破了大门飞了出来,从他飞行及落地的轨迹和门后曲红昭收腿的动作上判断,楚曼儿觉得此人是被表姐从大堂里踹出来的。
她眼睁睁地看着对她好温柔好温柔的表姐,走到那人落地的地方,抬腿踩住了男子的脖子:“说!”
那人被她摔得奄奄一息:“小的,小的真的不知情啊,那些人是我用一点粮食和北戎人换来的,他们之间发生过什么小的真的完全不知。”
“不知情你就敢从北戎那里换人?”曲红昭哼了一声,“这若是奸细,你有几个脑袋够砍的?”
那人哭丧着脸:“小的就是想随便转手卖了小赚一笔,真没想那么多。我就想着反正都是女人,管她们是哪里人氏,只要卖得贱些,肯定还是会有人愿意要的。”
“来人!押入大牢,若查明那些姑娘中真有被你拐来的,你就等着掉脑袋吧。”
“将军,将军!”那人连忙叫住曲红昭,“小的能不能将功折罪?”
“拐子在我这里是非杀不可的,”曲红昭想了想,“但是若你提供的消息有用,我就给你个痛快,一剂毒药,见血封喉,保证你没有任何痛苦,也不用在赴刑场的路上被百姓唾骂追打,成交吗?”
“……”
曲红昭笑了笑:“想好了就让狱卒来找我吧,不过我得提醒你,在你和你的同伙中,只有一个人能享受这种待遇,谁先说,毒药就归谁。”
“……”
看着此人及同伙被押走,她又转身进了春满楼,那些女子已经暂时被老鸨安排在房间里。
而后者正眼巴巴地看着曲红昭,她无奈道:“好吧,你的罚金免了。”
老鸨顿时眉开眼笑:“将军英明。”
曲红昭和那些北岐女子沟通半晌,终于套出了她们的话。
原来她们部落最近被北戎掳走了不少女人,有的带回去他们自己享用,有的就被随手卖到了大楚换取一点粮食。
曲红昭叫来了卫琅:“派人去通知元衍一声吧,说我这儿有他们的人,看他要怎么办?”
“是,”卫琅一拱手,“将军的意思是,借这个机会拉拢元衍共抗北戎?”
“再看吧,”曲红昭盯着手背上不知沾染的谁的血迹,“元衍要是连这样都不敢反抗,那我也没兴趣与这种怂包谈合作了。”
第97章 寻人
边城大牢, 曲红昭踏进门的时候,引起了一阵喧哗。
考虑到这里至少有一半人是她送进来的,她对于大家的激动倒并不意外。
有犯人自知插翅难逃, 此时看到她, 发泄般地对她破口大骂。
曲红昭指了其中一个问狱卒道:“此人是何罪名?我有些记不清了。”
狱卒恭谨道:“回将军, 杀人越货, 还是您带人亲自擒回来的。”
“哦,我记起来了, 给自己取外号叫作什么震八方的那位, ”曲红昭打量着破口大骂的男子,“牢里把你的胡子剪了, 看起来没那么威震八方了, 我倒有些认不出了。”
“呸, 上次你不过是仗着人多!有本事放老子出去, 咱们一对一再打过一场!”
“这不好吧?”曲红昭摇头,“你都要上刑场了,我还提前打你一顿,显得我这人多没同情心。”
她转头对狱卒道:“这几个罪证已确凿无疑的犯人, 趁早拉出去砍一砍, 免得养在这里浪费粮食。”
“是!”
曲红昭走向自己此来的目标,昨日那人牙子看到她, 猛地扑到栏杆边:“将军, 你……”
“你可想好了?”
那人咬了咬牙:“我想好了,我说。”
“可惜我不是来见你的, ”曲红昭一指右前方的另一道牢门,“你的同伙今日一早就请狱卒来找我了。”
“他……”人牙子双目通红地骂了一句,“没种!”
曲红昭笑了笑, 不再理会此人,几步走到了他同伙的牢门前,敲了敲栏杆:“我来了,有话就说吧。”
牢中的男子抬头,脸色憔悴,想是一夜未能入眠:“将军,我们之前和北戎人说好了,他们若再掠来女人,还找我们卖。我把联络的方式告诉你,你将毒药给我吧,我不想去刑场被百姓唾骂。”
左右难逃一死,出卖北戎人换来个痛快些的死法,对他而言自然没什么负担。
“北戎人只要了一点粮食?”
“……还要了一些药方子,”男子讷讷道,“不过我们给出的都是常见的药方,顶多就能治个伤寒,再复杂的我们也不知道了。”
曲红昭从袖中取出一只小瓷瓶拿在手里:“还有什么要交待的吗?”
“他们说,让我们回来再搜集点药方和制毒药的方子,若有他们用得上的,不但以后掠来的女人任我们带走,还给我们银子。”
曲红昭追问:“你们做这行多久了?拐过多少人?那小姑娘具体是从何府何县哪户人家拐出来的?”
那人颓丧地一一作答。
曲红昭抬手把瓷瓶隔着栏杆扔了过去,对方接过,颤着手想拔开瓶塞,又犹豫着停下。
曲红昭也不管他在想什么,转身打算离开,经过一间牢房前又被里面的人牙子叫住了:“毒药你给他了?”
“与你何干?你的机会已经错过了。”
人牙子咬了咬牙:“我这里可能还有将军感兴趣的消息。”
“说来听听。”
“我们以前拐过的人,我可以告诉你卖往何方,”那人眼神闪烁,“这个消息,换一个请求,不知将军愿不愿意做这笔买卖?”
“只告诉我卖往何方可不够,”曲红昭摇头,“若你说这个卖往了南方,那个卖往了北方,让我上哪儿找人去?”
“……不会,我带来的那辆马车底下,黏了份账本,里面都记着呢,不过小的识字不多,里面除了数字,都是我们才能看得懂的符号,因此,”人牙子吞吞吐吐道,“将军若要看懂这些,可能得暂时留下小的一命了。”
“你是故意等他得到毒药才开口的?他死了,你就是唯一一个能看懂账本的,以此换我留你一命,”曲红昭恍然,给他鼓了鼓掌,“厉害厉害。”
“我们做这行的,总得有点保命的手段。”
“若是我不在乎那些人呢?直接砍了你,就算本将的政绩了。”
那人却笑了起来:“小的走南闯北,什么人没见过?曲将军是个好人,我一眼就看得出来。”
“其实也没那么好,”曲红昭也笑了起来,“至少刚刚我没如约把毒药交给你的同伴。”
“什么?我明明看见你抬手扔了个什么东西的!”
“看他诚实,奖励他一颗饴糖。”
“你……”
“可你就不怎么诚实了,饴糖没你的份。”
“你骗我们?”
“我答应给毒药,也没说现在就给啊,”曲红昭歪头看他,“你们的事情还没交待全呢,毒了你们两个,我审谁去?”
“……”
———
曲红昭很快找到了人牙子口中的账本,这本子比她想象更厚、更陈旧。
她轻轻叹了口气,让狱卒把两个人牙子分开审问,再将他们的口供加以比对。
回到将军府时,已经很晚了,楚曼儿却仍未入眠,见到她回府,迎上前问道:“表姐,审出结果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