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和离之后 第71章

作者:柳无期 标签: 古代言情

  相较于他的急躁,卫英纵就淡定许多。“萧武想借机对慧公主下手,想来是被王爷破坏了。”尽管徐空月一句话都不曾交代,但是对于萧武的动向,卫英纵还是能够掌握到的。

  向以宇闻言,不忿道:“红颜枯骨,美色误人,王爷本该是成就一番大事业的人,怎么也拘泥于儿女私情?”

  儿女私情?卫英纵微微一笑,不赞同却也没否认。只是悠悠道:“如今王爷不在长安,想来慧公主手下的那帮人,很快就会有所行动。”

  向以宇想不明白,“他们要做什么?”

  卫英纵轻笑一声,“如今萧武的位子空出来了,你觉得谁最有可能会接任殿前都点检的位置?”

  向以宇想了想,“自太宗皇帝以来,殿前都点检都是从世家子弟中选取,这次也不会例外吧?”

  卫英纵却摇了摇头,“虽然我不知王爷为何会留在南山行宫,但是却能猜到,慧公主一定是想要这个位置换成他们自己的人。”

  向以宇道:“可如今各大世家皆与我们交好……”

  “与我们交好,却并不一定与我们一条心。”卫英纵道:“更何况,这个位置一直以来都是世家子弟任职,难免有心之人想要换换人来坐。”

  就比如那位处处与他们作对的慧公主。

  ***

  因为徐空月受伤的消息不能外传,于是便与皎皎一起留在行宫养伤。对外则宣称,因慧公主遇刺受伤,小皇帝无比担忧,遂与之一同留在南山行宫。而徐空月则是伴驾。

  因为远离长安,没有太傅在身边,小皇帝着实过了一段闲散时光。他上午去看徐空月,将医所收藏的奇闻杂症当做故事将给徐空月听,下午则去皎皎那边,陪着她赏花喝茶喂鱼。

  与过分安静的皎皎不同,徐空月对小皇帝几乎有求必应,无话不答。久而久之,小皇帝更加喜欢赖在他身边,赶都赶不走。

  皎皎对此倒是不曾说过什么,唯有细柳对此表现出不满:“公主先前与陛下说过的话,陛下难道是忘了吗?”

  小皇帝怯怯地偷看了皎皎一眼,皎皎视乎没有察觉,仍在自顾自喂着鱼。她拿着鱼食,一点一点洒进水里,看着红白黑相间的游鱼争抢着,乱成一团。

  “朕没有忘记。”小皇帝低着头,一副认错的模样。他知道细柳是皎皎的心腹,所说之言也代表着皇姐的意思,所以并不曾怪罪她的无礼。

  细柳眉心微微蹙着,“陛下既然不曾忘记,为何还一再亲近摄政王?”

  小皇帝说不出反驳之言,只能依旧低着头,不敢抬起。

  细柳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倒是皎皎将手里的鱼食全部撒完,这才抬起头,对小皇帝悠悠道:“陛下关心臣子,是大庆之福。”不轻不重将细柳的担忧顶了回去。

  有了皎皎的默许,小皇帝往徐空月这边跑得更勤了些,连几位御医数次回诊,都刚好撞见小皇帝陪在一侧。

  或许是因为底子好,徐空月身上的伤很快便慢慢结痂了,就连几位御医都忍不住惊叹。可唯有他手上的伤与眼睛,迟迟不能好转。

  御医们拆下徐空月手上的绷带 ,查看了一番伤势,又检查了他的眼睛,面上的凝重仍未散去。

  小皇帝见了,仍是急得不得了,他还记得徐空月曾答应过,要与他对打一次马球。倘若他的手彻底废掉,眼睛再也看不见了,是不是就永远不能再出现在球场上了?

  与他的焦急不同,徐空月倒是完全不介意的样子,甚至唇角扬起一丝弧度,微微笑着道:“只怕微臣往后再也不能陪着陛下打马球了。”

  小皇帝尽管焦急,却也知道不能将这份急切传染给他,于是只是扁了扁嘴,没有吭声。

  恰好药童送来汤药,徐空月几乎不需人提醒,便从药童手里接过药碗,趁热喝下。他熟练自如的动作,一度让小皇帝怀疑,他其实能够看得见。

  而且不仅是喝药,他如今在医所行走,也几乎不需要药童搀扶了。虽然眼睛看不见,但是他很快就将身边的环境摸清了,摸索着行走时,几乎能准确避开所有的障碍物。

  然而这样的熟练自如背后,是付出了无数次跌跌撞撞的努力。

  他从前听人说过,人在最初失去光明、陷入黑暗后,时刻都会感觉到不安。哪怕他身处在一个极其安全的环境,都会时时刻刻有不安感。他虽然从未表现出,但那种不安却时刻在体内与血液一起流淌着。

  每当身边无人的时候,他便会摸索着站起身,在房间里走来走去。

  虽然药童很是细心地将屋中不必要的东西拿走,但他走了几步,先是碰到桌子,又差点被凳子绊倒,甚至还撞到了洗漱架上。铜制的水盆摔落在地上,发出好大的声响,水花溅出,将他的衣裳打湿。

  他站在一片狼藉的洗漱架前,久久没有动静。

  外面的药童听见动静,急忙进来查看。先是将他扶到一边的凳子上坐着,然后再去收拾。

  坐在凳子上时,耳边听着药童收拾东西的声音,才恍然觉得如今的自己与废物没什么区别。

  他或许是强势惯了,还从未有过这种慌乱无措的时候。他的世界一片黑暗,甚至连身边的人,都没有一个是熟悉的。没有人知道他的习惯,没有人知道他的喜好。

  尽管药童碍于他的身份,照顾时尽心尽力,可仍是与从前不一样。

  好在,这些慌乱在短短数日之内便消失了。他以一种极快的速度适应着眼前的种种,包括他眼前的一片黑暗。

  小皇帝去找皎皎时,便会絮絮叨叨将他的种种说给皎皎听。皎皎总是沉默着,却也没有阻止他说下去。小皇帝得了默许,回头便说了更多给她听。兴致上来时,还要推着皎皎前去探望摄政王。

  他本以为皎皎会拒绝,因为这段时日,皎皎从未再去看过徐空月。他们明明身处同一座行宫,却仿佛身处天南海北,相隔甚远。

  然而皎皎依旧沉默着,什么都没有说。

  小皇帝便将这种沉默再次认为是默许,于是兴致勃勃推着她过去。

  他们过去时,便看到徐空月坐在凳子上,从容接过药童手里的药碗,而后一饮而尽。

  他似乎与从前别无二致,行云流水一般的动作甚至让人怀疑,他是不是真的看不见。

  但下一瞬,他微微侧头,看向这边,问了一句:“谁在那里?”

  药童闻言,朝这边看了过来,见到皎皎与小皇帝,慌忙行礼。

  徐空月从容起身,施施然朝两人行了一礼,而后才道:“公主怎么也过来了?”

  他如今说话时,微微侧着耳朵,似乎是想要更加清楚的听见声音。看着这样的他,皎皎心中止不住地酸涩起来。

  来之前,皎皎本以为,他是想她过来的。他那样保护着她,为此不惜废了一只手,还几乎瞎掉了眼睛。可此时见他面上一派静然,才恍然发觉,他或许并不希望她来。

  或者是,并非是不想,而是不想让她看见他如今这幅惨状。

  尽管他从未说出来,但皎皎还是能下意识察觉到。于是她什么都没说,只是坐在一旁,静静听着小皇帝与他说话。

  小皇帝好似总要无数的话要说,早上吃了什么要说,来的路上看到了什么要说,就连下午想做什么,都要说上一说。

  皎皎从前并不觉得他聒噪,可如今他连绵不断的话语落在耳中,却愈发衬得她的安静与不合时宜。

  不知过了多久,轻声附和着小皇帝的徐空月微微偏过头,问了一句:“公主的腿伤养得如何了?”

  皎皎下意识抬起目光,便一眼撞进他如今黯淡无光的眼睛里。他的眼睛很是好看,黑曜石一般,却好似隔绝了一层厚纱,再无从前的半点光泽明亮。

  她微微垂落眼眸,还没回答,一旁话痨的小皇帝便抢着说:“御医说,虽然养得不错,但是不能再有摔伤了,否则怕是骨头再也难以长好了。”

  小皇帝说完,自己才发现哪里不对,喃喃道:“为什么说‘再也难以长好’?”

  他想不明白的问题,皎皎与徐空月却是心知肚明。可两个人一个比一个更沉默。小皇帝不明所以,看看左边,又看看右边,最终也没明白这股安静到诡异的气氛究竟是怎么回事。

  因着两个人各怀心事,连徐空月都愈发敷衍起来,好不容易重振旗鼓叨叨个没完的小皇帝越来越觉得无趣,于是便要回去了。

  他前脚走,皎皎后脚跟上。只是在出月洞门的时候,她扶着轮椅上的扶手回过目光,看向徐空月。

  徐空月眼睛不便,没有外出送他们,只站在门边,静候他们离去。

  皎皎轻咬着下唇,犹豫再三,还是问了他一句话,“值得吗?”无论是手,还是眼睛,都是为了她而伤。为了一个始终恨着自己的人,变成残废,真的值得吗?

  轻风将她的疑问送入徐空月的耳中,他微微笑着,答:“哪有什么值不值得,只有愿不愿意。”

  我愿意,哪怕刀山火海,也甘之若饴。

第85章 西南反了(有修改)……

  养伤的日子, 尽管伴随着种种痛苦,但总体称得上岁月静好。

  因着小皇帝的缘故,徐空月总能见着皎皎。在他面前, 她总是很安静,几乎很少主动开口。小皇帝似乎察觉到了她的沉默,每每总是主动询问她一些问题。

  皎皎在教导小皇帝时,尽管能力有限, 却总是想做到最好。每当这个时候,一旁沉默地徐空月便会主动接过话题, 回答着小皇帝天马行空的问题。

  时间一晃便过去了大半个月, 行宫栽种的很多花都慢慢开了。于是皎皎便寻着种种借口,不再随着小皇帝去医所看望徐空月。

  虽然被拒绝了,但小皇帝却没觉得失落,依旧一个人往医所跑。可每当他进门时,仍然看不见的徐空月总会下意识“望”向门外,似乎在等另一个人进来。

  行宫这边一片岁月静好, 但外面的世界却发生的天翻地覆的变化。

  北魏老皇帝病重, 北魏皇子的夺嫡之争也愈发明朗起来。镇守西北的大将程毓简特地上了一道折子,将探听得来的北魏之事悉数告知。末尾又问了一句,是否要趁机搅乱北魏局势?

  程毓简从前也是徐空月的副将, 跟随徐空月在西北战场上建功立业。如今徐空月在长安做着摄政王,他则留在西北掌管西北军, 防备北魏来袭。

  皎皎与程毓简接触不多, 仅有的几次接触都是在徐空月的书房中。她端着茶点汤水去找徐空月, 恰好遇见程毓简在同徐空月说着什么。

  每当这个时候,他总是沉默着向她行礼,而后退了出去。

  记忆里的程毓简是个沉默又内敛的人, 身上几乎没什么杀气。唯独当年二皇子“谋反”那日夜里,程毓简曾带兵守住整个徐府,尽职尽责,却又满身肃杀。

  她指尖轻扣着桌面,抬眼望向徐空月。事关北魏,即便她不想见徐空月,也不得不见。

  徐空月看不见,便只能由余连将折子上的内容一一读来。他听得很认真,细密的眼睫随着呼吸微微颤动,仿佛蝴蝶的羽翼,有种静谧的美好。

  似乎察觉到了皎皎的目光,他暗淡无光的眼眸朝这边“看”来。

  皎皎下意识低垂了目光,但随即又暗怪自己大惊小怪。复又抬起眼,光明正大看着他。而徐空月已经听完最后,对小皇帝道:“北魏长久以来都觊觎我大庆领土,倘若趁此时机,搅乱北魏局势,对大庆而言,绝对利大于弊。”

  皎皎看着他,却不由得心想,程毓简不愧是从他手底下出来的,连想法都几乎一模一样。

  “不知公主对此有何看法?”但随即,徐空月朝她“看”来。

  小皇帝也跟着看向她。

  皎皎倚靠在贵妃榻里,伤着的左腿搁在绣凳上,浑身一片慵懒闲适。她缓缓低垂了目光,避开徐空月有些“灼人”的眼睛。“既然要搅乱,那就要搅得足够乱,至少让北魏百年内都无法再对大庆出兵。”

  既然意见达成一致,那么此事便可告一段落。小皇帝亲自给程毓简写了一封密信,再以火漆封缄,然后传往程毓简手中。

  本以为接下来的日子能像先前那般无忧无虑,谁知西南的八百里加急军情又匆匆送来。彼时,小皇帝正摆弄着钓鱼竿。

  皎皎很喜欢喂鱼,行宫那片湖里的观赏鱼被喂得又肥美又漂亮。小皇帝看得兴起,于是让人拿来鱼竿,想试试这些鱼吃惯了洒落水中的鱼食,还会不会被钓钩上的鱼饵吸引。

  太傅不在身边,皎皎与徐空月又各自养伤,于是几乎没人管的小皇帝几乎无法无天,顺从自己的心意让余连准备好鱼饵。

  因而当西南的八百里加急军情送过来时,他微微睁大着眼睛,似乎还没有反应过来。

  直到余连将那份军情接了过来,递到他跟前,他才恍然大悟似的丢开鱼竿,打开军情。

  匆匆扫了一遍,即便是小皇帝也意识到了事情的重要性。他拿着军情掉头就往皎皎那边跑。

  皎皎才从湖边回去,这几日湖边的风有些大,她稍微待了一会儿,便被风吹得头疼,于是也不想继续喂鱼了,回来半躺在贵妃榻上小憩一会儿。

  只是感觉才闭上眼睛,就听见小皇帝吵闹的声音从外响起。她不悦地睁开眼睛,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便看见从外跑进来的小皇帝急急道:“皇姐,不好了,西南反了!”

  大庆西南一带,北接北魏,南接南齐,是一个至关重要的地方。然而从大庆立国以来,却从未担忧过西南一带。原因不外乎是西南的防御能力较之其他边境,要更为突出。

  大庆建国之初,西南一带仍盘踞着大梁余党。太宗皇帝携手文德皇后,劝降了当时实力最强的霍奕阳。

  霍奕阳凭借一己之力,将西南各股势力搅得鸡飞狗跳,最后又率兵将西南各地收拾得服服帖帖。因此被太宗皇帝封为西南王,成为名副其实的西南之王。

  也正是因为有着霍家数十年如一日的镇守,成就了西南的铁桶地位,令北魏与南齐才不敢轻易来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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