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妙玉子
可他却如何也没想到,莹雪竟会将自己想成这般阴毒不堪的人。
自己把心交给她的那日起,便弃了从前的倨傲自傲,只把姿态摆的低入尘埃,险些便要将心掏出来给她瞧瞧了。
可在她眼里,自己竟是如此不堪的小人。
傅云饮一时也被伤透了心,连一句辩解的话都说不出来,更何况,即便他辩解了,莹雪又怎么会信他呢?
莹雪见傅云饮仍是不为所动,连一句辩解之话都没有,愈发笃信自己的猜测。
想到自己这些险些就要被傅云饮明面上的宠溺给骗了过去,当真要与他在镇国公府过上些简单的日子。
如今想来,自己也是个蠢人。
莹雪擦了擦眼泪,只躬身与傅云饮说道:“还请世子爷垂怜,放我去登州与家人团聚。”
“明日是抬平妻的日子,你……”傅云饮几乎是脱口而出了这句话,为了这平妻一位,他几乎宴请了京中大半的公孙王爵。
不过是为了昭告天下,从此以后,莹雪便是自己堂堂正正的妻子了。
可她竟说要去登州?
傅云饮一阵恼怒一阵哀伤,又不敢对莹雪说什么重话,只道:“登州乃是苦寒之地,你身子又孱弱的很儿,如何能去得?”
莹雪冷笑一声,直视着傅云饮道:“与世子爷何干?左不过我们一家人皆是贱命几条罢了,何必劳烦世子爷担心?”
说罢,她也不想再与傅云饮多纠缠些什么,便说道:“我去心已决,且如今已与世子相看两厌,再留在镇国公府也不过是徒增烦扰罢了,还望爷早日允准了我才是。”
说罢,便走出了外书房,只给傅云饮留下个清瘦萧瑟的背影。
莹雪的这番话分明是要与自己划清界限的意思,傅云饮自然听出了她话里的决绝。
相看两厌?
只见他攥紧了拳头,心里漫起了一阵阵后怕之意。
明日抬平妻一事只怕是不行了,不行了就不行了吧,左不过是自己丢些面子罢了。
只要莹雪还陪着自己身边就好。
傅云饮立时便打开了书房的后窗,将候在暗处的暗卫皆唤了出来。
仔细地嘱咐一番后,才放他们离去。
方才莹雪离去时所说的话语已是诛心至极,他知晓莹雪如今是恨上了自己,可要他放手,他的确是做不到的。
更何况,她如今怨恨自己,不代表一辈子都会怨恨自己。
日久天长的,自己再好好安顿一番她的亲人,她总能放下这些事才是。
第71章 私情【二合一】 “若娶了嫂嫂的人,是……
打发走暗卫后, 傅云饮愈发辗转反侧,望着空旷孤寂的书房,却是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他想着, 莹雪如今正在气头上,一时又对自己怨恨无比,自是不愿再做自己的平妻。
可再过些时日,她知晓了自己绝不会放她离去一事,再想着阿得将来的身份也会因平妻而水涨船高,兴许她会回心转意。
翌日一早, 傅云饮趁着天刚蒙蒙亮时, 便让东昉和其余小厮去各家门前递信, 只说自己身体不佳,抬平妻一事推后些时日。
家家都有难念的经,京里众人皆以为是傅云饮的内院里出了什么腌臜事儿, 一时半会儿地便都差人去打听了一番。
可这几日的镇国公却如铁桶般一点儿消息也未漏出来, 连每日外出采买的小厮见了人也是紧紧捂住了自己的嘴,不敢答一句话。
外人只猜测镇国公府内应该是出了人命,说不准是那世子夫人不满世子抬平妻一事, 一时发了狠将那妾室毒杀了也未可知。
这等传闻愈演愈烈, 且镇国公府上下也无一人出头说半句话。
便连端王府上也听闻了这些捕风捉影的传闻, 他已将莹雨从厢房内放了出来, 并将王氏、方大一行人被大皇子和傅云饮陷害至流放的事也告诉了她。
莹雨听了自是泪流不止, 只说道:“那傅云饮做了这样阴毒的事, 难道只是为了霸占我的妹妹?”
李致点头,握着莹雨的手叹道:“我猜也是如此,如今镇国公府里一点消息也未曾传出来,说不准是你妹妹被傅云饮囚了起来。”
莹雨听了愈发伤心, 脸上的泪也流的愈发汹涌,她只一脸祈求地望向李致,说道:“我知晓,殿下派人沿途照料我的爹娘弟弟已是格外开恩了,再让您去将我妹妹救出来是强人所难,可我妹妹她……本有心爱的丈夫,她们夫妻是被那傅云饮硬生生地拆散了……”
李致心里忽而忆起了那日在天牢内瞧见的名为墨书的男子,他倚靠在满是脏污的墙壁上,虽身形狼狈,可那双眼却清澈透亮的很儿。
那时自己正与丝竹说话,话里满是对大皇子的怨怼,怨怼他如此狠心,将他们一家人关在了天牢里。
丝竹也是一脸的义愤填膺,待自己却是感激不已。
自己一个高高在上的皇子,愿意来这阴暗潮湿的天牢里瞧一瞧他们一家子,为的不过是拉拢他们罢了。
可只有那个叫墨书的男子识破了自己的心计手段,他嗤笑着望着自己,说道:“难道这不是殿下最想看到的?您这一招,若是成了,便能给大皇子泼上污水,若是不成,死的也只是我们一家人罢了。”
这番话将李致的意图□□裸地暴露于人前。
也是因为墨书的一番话,李致决定要出手帮一帮这一家子,起码要让他们全须全尾地流放去登州才好。
他素来赏识聪明的人,若聪明的人能为自己所用,那便是最好的。
“你放心,便是为了你,我也会将你妹妹救出镇国公府。”李致伸出手环住了莹雨不盈一握的细腰,俯身在她耳畔呢喃道。
莹雨听了自是感动不已,心中对李致的信赖愈发浓厚了几分。
*
莹雪的确是被牢牢地看管在珍宝阁内,除了颐莲与睡荷二人每日能替她送些饭食外,她便只能整日抱着阿得无事可做。
睡荷知晓了莹雪与傅云饮之间的龃龉,有心想要劝一劝莹雪,可莹雪却总是冷着一张脸,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
她只坐在临窗大炕上,望着庭院里的那几株紫藤花架出神,除了偶尔用些膳食外,从不开口说一句话。
阿得被她放在了摇篮之中,因思念母亲而哭闹不止。
莹雪却狠着心不去瞧阿得,等她哭的实在狠了,便把睡荷叫进了里屋,让她将阿得送到佛庵堂去。
睡荷本想劝一劝莹雪,可见她连正眼也不往自己身上瞧,小小姐又哭得恼人,便也只能先将小小姐抱去了佛庵堂。
莹雪听着廊外渐渐微弱的阿得哭声,虽是心痛如绞,却仍是一遍遍地告诉自己。
阿得没了自己,也是货真价实的国公府小姐,且她有老太太的疼爱和庇护,将来必能得个好姻亲才是。
有没有自己,所差不多。
如今傅云饮将自己囚在珍宝阁内,虽是好吃好喝地供着,可却不让知晓外头的任何消息,也不让除了颐莲和睡荷以外的任何人与自己说话。
他是在用行动告诉自己,放自己与家人团聚一事,绝不半点可能。
昨日知晓了傅云饮舍弃自己家人一事后,莹雪起初的确是有些恨上了他,可冷静过后,又觉得他这般做法并不奇怪。
他本就是大皇子手底下的人,为了大皇子鞠躬尽瘁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儿。
只是这些日子耳鬓厮磨的相处,让自己以为他当真爱自己至深,当真会为了自己的喜怒哀乐而牵肠挂肚。
既是深爱一个人,如何会做让她伤心的事?如何会将她的家人这么轻易地弃如敝履?总……总要看在自己的面上儿,再想个两全其美的法子才是。
而不是像傅云饮这般,当机立断地舍弃了自己的亲人。
莹雪越想越失落,忍不住还讥笑起了自己的愚蠢,男人嘴里的爱比地上的石子还不值钱,偏偏自己轻信了去。
与家人分别的这半年里,自己是一点长进都没有。
莹雪靠在那炕上瞧了一整夜的月色,终在曙光渐至时,起了些困倦之意。
待她熟睡后,珍宝阁的屋内才被人缓缓推了开来。
来人一身墨绿色锦衣,鹤纹玉鞋踏在地砖之上,发出些微不可闻的声响。
傅云饮见莹雪歪斜在炕上,且脸色惨白的吓人,便欺身上前将她轻轻抱起。
将莹雪抱到床榻上后,他才顺势坐在床沿边上,眸光近乎贪婪地将莹雪的睡眼瞧了个仔细。
睡熟的莹雪也不知做了什么噩梦,那双柳眉仍深深地蹙起,瞧着便让人心生怜惜。
傅云饮正想替她抚平蹙起的柳眉时,莹雪却忽而翻个身,嘴里还不停地嗫喏着些什么。
声音微若的叫人听不清楚。
傅云饮只得凑近到莹雪的嘴巴,她呼吸时吐露出来的热气飘入了他的耳畔,愈发让他心痒难耐。
起了那点歹念之后,傅云饮便在心里唾骂了自己一番,如今莹雪这般抗拒自己,自己竟还想着与她做那些事?
他将她关在这珍宝阁内,并不是为了霸占她的身子,而是盼着她能早日回心转意罢了。
“爹爹,娘……”莹雪边嗫喏着,边有两行清泪倾注而下。
傅云饮听了后心里也很是不好受,若不是实在没有办法,他如何会放弃莹雪的一家人?
这事也只能怪那二皇子心思毒辣罢了,自己选了大皇子是为了千秋大业,可却深深地伤了莹雪的心,连带着自己也心如刀绞。
“墨书……”
莹雪的这一声,却让傅云饮僵在了原地。
呼唤完墨书之后,莹雪也不知又做了什么噩梦,竟忍不住低声啜泣了起来。
傅云饮见她如此伤怀,不免自嘲一笑道:“为着他,你才会这般伤心。”
说罢,便觉得自己的两颊火辣辣的疼痛,就仿佛被人狠狠扇了几巴掌一般。
他只觉得这珍宝阁内无比逼仄和令人窒息,立时便站直了身子,往外走了几步后,又退回来给莹雪掖好了被子,这才踏步离去。
待脚步声渐远后,本该正在熟睡的莹雪却忽而睁开了自己的杏眸,听到傅云饮离去后,她这才放下了心。
傅云饮将自己看管起来的这几日,每逢深夜,总会趁着自己熟睡的时候来偷偷瞧一瞧自己。
他虽刻意放轻了脚步,可富贵惯了的世子爷,服侍起人来难免会有些毛毛躁躁,也总会发出些细微的声响来。
莹雪素来是个醒觉之人,她醒来后便闻到了傅云饮身上熟悉的清香味。
她打定了主意要去登州陪伴自己的家人,也打定了主意要脱离傅云饮的桎梏,便故意念起了墨书的名字才刺激傅云饮。
傅云饮的反应也如她设想的一般,愤怒地起身就走。
如他这般的天之骄子,最容忍不了的便是身边之人存有异心,更何况自己心心念念的墨书还是他最瞧不起的小厮出身。
莹雪想,既然傅云饮不肯放走自己,那便互相折磨吧,谁也别想好过了去。
*
这夜里,傅云饮落荒而逃,心里的一腔怒火无处发泄,便气冲冲地往端方院走去。
他知道是刘婉晴多嘴多舌,将外头的消息告诉了莹雪,只是不知她是从哪儿知晓了自己那么多事,这才能画蛇添足地说给莹雪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