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希行
萧珣站在原地忍不住笑了笑,进京一趟真是见到了千奇百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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驿所距离皇城不远,萧珣坐车很快就回来了,洗漱更衣坐在室内歇息,一个青衫文士走进来,铁英见状便走出去守在门边。
“世子,见了陛下了吗?”青衫文士问。
萧珣点头:“不止见了陛下,太子,三皇子,我都见了。”
青衫文士又问:“世子觉得如何?”
萧珣握着瓷白茶杯,看着其内清莹的茶水。
“跟小时候一样,陛下多疑且偏宠三皇子,太子狂妄但也知道怎么提醒陛下怜惜自己,三皇子狡诈表里不一。”萧珣摇摇头:“这个样子的京城,父王为什么非要让我来?我们这种身份的岂不是更危险?”
何止天子皇子以及皇亲国戚癫狂,连邓弈这种小吏,以及楚昭那种小女子,都是充满了古怪。
这京城看起来繁华,但宛如一堆干柴,一点火星就能爆燃。
这种危险之地,他们不是更应该远离吗?
“今日陛下还问父王,太子更是要将孤留京为质,他们对父王依旧未放下戒备。”
青衫文士说:“世子,越危险的地方,也才最可能有意外之喜。”
意外之喜对普通人来说可以有很多种含义,但对于中山王这种身份的人来说含义只有一个。
萧珣握紧了茶杯,默然一刻,轻声说:“阿珣愿为父王祈愿。”
第十四章 深宫
皇帝所在的亭子纱帘放下许久,亭子外的乐声歌声也持续了很久,直到内里再次传来声音,守在两边的太监们才示意伶人停下,掀起了纱帘。
皇帝带着几分睡意坐起来,精神比先前好多了。
“阿珣来了吗?”他问。
陛下如今的记性越来越不好了,太监低头小心翼翼说:“给陛下请过安,和太子一起走了。”
皇帝哦了声,眼睛眯了眯,大概是想起来了,伸手端起一旁斟好得酒,慢慢喝了口。
“太子怎么说的?阿珣来京城是因为什么?”他再次问。
太监将先前太子的话再说了一遍,又将太子没说的也说了一遍。
“梁寺卿让廷尉府帮忙找楚家小姐,廷尉府又请了中山王帮忙路途中拦截,拦截后中山王世子就把人护送回来。”
听到这里时,皇帝放下酒杯,眯眼问:“他把楚家的小姐送回来?谁让他送的?楚岺吗?”
“不是,不是。”太监忙说,“说来也是中山王世子倒霉,楚家小姐一行人在中山王境内走的时候,遇到了山贼,闹的很大,出动了官兵,死伤了很多民众,楚小姐一行人中有朝廷的官员,中山王就很不安,特意进京来给朝廷解释,事先递交了请示,太子殿下批了。”
皇帝哦了声,笑了笑:“皇弟这个人真是谨慎,半点话语都不肯落下,唯恐别人害他。”
太监也松口气,给皇帝斟酒:“谨慎些好啊,这是规矩。”
能在皇帝跟前没规矩的只能是他的亲儿子,兄弟侄子都不行。
皇帝慢慢饮酒,似乎醉意又似乎清醒:“楚岺女儿是怎么回事来着?”
太监应声是:“楚岺的女儿把梁家小姐打了,梁寺卿不依不饶,楚岺求到陛下这里,陛下替他解决了麻烦。”
皇帝没说话,将酒一饮而尽。
“陛下,楚岺的信,您需要回吗?”太监小心翼翼问,“他请示您那件事——”
话音落,皇帝神情愤怒。
“朕为什么给他回信?”他喝道,“他算什么东西!敢来教朕!怪罪朕!明明是他做错了事!善用兵者,屈人之兵而非战也,拔人之城而非攻也,毁人之国而非久也——”
他将手中的酒杯摔在地上,这还不够,又把酒壶,面前摆着的东西桌案都掀翻。
这是当年楚苓骂他的话,过去那么久,还刻在皇帝的心里,可见当时两人闹的多生分,身边的大太监心里叹口气,带着所有人都跪下来。
“陛下息怒啊。”
有杂乱的脚步声传来,一群宫女簇拥着一位华丽的宫妃翩翩而来,高声问:“陛下,陛下怎么了。”
看到这宫妃,太监伶人们都松口气,纷纷喊“贵妃来了。”
赵贵妃已经到了皇帝跟前,伸手抱住他的胳膊“谁又惹陛下生气了?”不待回答,摇着皇帝的胳膊,“陛下陛下,不要生气了,您快跟我来下棋,我学了新,这次一定赢了陛下。”
已经三十多岁的贵妃,还是一副少女姿态,被美人摇晃,皇帝也瞬时散去了愤怒,眼中浮现笑意。
“输了别再跟朕哭鼻子。”他笑道。
赵贵妃牵着皇帝的手“快来快来。”
皇帝跟着她迈步,踩着满地的狼藉而去,先前的狂怒似乎从未发生过。
留下的太监和伶人们待听不到脚步声了才起身,松口气。
一个太监苦笑一下:“贵妃还问谁惹陛下生气,如果不是三殿下——”
他的话没说完就被大太监一巴掌打在头上。
“活腻歪了。”他骂道,“不想活了自己晚上投湖去。”
那太监讪讪低头不敢多说一句话,忙忙地收拾满地的狼藉。
……
……
德阳殿是皇帝处理朝事的地方,现在皇帝将朝事交由太子负责,很少踏入这里。
此时的德阳殿内,官员们跪坐,太子也在殿内席地而坐,面前堆放着一摞摞奏章。
他神情肃穆,壮硕的身形更加威严,视线扫过眼前的奏章,似乎再深思熟虑如何决断。
两边的太监们屏气噤声。
太子伸出手臂,将一摞奏章抱起来,如此几次,最终满意的指着其中最重的一摞:“这摞留下,其他的拿走。”
伴着这一个决定,奏章不在其中的官员们发出哀叹,但没有人敢上前理论,因为在大殿的两侧还站着不少身形壮硕的男人们,他们也穿着官袍,跟正常的官袍不太一样,这些人都是太子的骑射师傅,被太子造了个力官,大摇大摆的跟着上朝。
在朝堂上若有一言不合,他们就敢对朝官动手。
太监们将没被太子依靠重量选中的奏章抬过来,官员们从中拿出自己的,无奈地告退。
“我这真不能再等了啊,事关赈灾粮。”一个官员愁眉说,扭头看坐在殿内的太子。
他咬咬牙要迈步去求太子,被另一个官员拉住。
“要是惹恼了殿下,打你一顿,你在家躺十天半个月,更耽误事。”那官员劝道,指了指一个力官,对官员使个眼色。
那官员明白了,有些无奈地从袖子里拿出一袋钱,拉住一个力官,低声说:“大人帮帮忙。”把钱袋塞给力官。
那留着一圈大胡子的力官接过了钱袋,满意的笑了笑,不过又无奈:“齐大人,太子殿下选奏章也说不准,今次选重的,下次就选轻的,下下次可能选不重不轻的,我也保不准——”
官员一脸愁苦:“这可真等不得了,几千口人等着吃饭——”
力官也不是收钱不办事,轻咳一声,低声说:“齐大人,要想快呢,不如请杨大人帮忙。”
朝中姓杨的官员很多,但力官口中提到的杨大人,不说具体姓名大家也知道是指太子的舅父。
杨国舅如今在太尉府掌管兵事。
官员神情有些无奈:“这是我户曹的事——”
力官都是一群武夫,什么都不懂。
那力官也是一副你怎么听不懂话的神情:“不管是户曹的事还是兵曹的事,那都是朝中的事嘛。”
这岂不是说,朝中的事就都是杨大人的事?真是——官员有些无奈,也罢,对力官道谢,抱着奏章走出去。
就算被杨国舅刮去一层油,至少还能让几千人充饥,不至于饿死,这就了事了。
官员们散去,殿内恢复了安静,太子随便翻看了几个奏章,就不耐烦地扔到一边,问:“老三要办得文会查了吗?”
一个力官上前:“我们都查了,三皇子到处散发告示,不论身份地位,皆可来参加文会,只要能在望春园门口过了考核。”
太子问:“什么考核?”
另一个力官笑:“无非就是诗啊词啊字啊,下棋什么的。”
诗词笔墨杀不了人,太子点点头:“盯着那些参加的人,免得他借此招揽一些不该招揽的人。”
力官们应声是:“我们的人日夜遍布各处盯着呢。”又问:“一旦发现有可疑的,严查——”
太子一笑:“严查?不用查,有什么好查的,打死了事!”
他说着站起来,活动了下肩膀,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
“让他知道,耍心眼玩手段,都比不过孤的拳头。”
第十五章 各自
太子殿内论重理政,三皇子的则在皇家藏书阁大肆翻找。
三皇子指挥着随从搬出一摞摞书,几乎将车驾上堆满,都没有他坐的地方,自己干脆坐在车外,亲自御车。
“三殿下。”藏书阁的官员们在一旁不敢阻止,只能小心说,“让我们备车给您送去。”
三皇子抬手拒绝:“你们别动我的书,我还不知道你们,一定会少了漏了。”不待官员们再说话,他孱白的脸上满是戾气,“还有,下次谁敢再来跟本皇子要书,别怪本皇子不顾斯文!”
官员们有些无奈:“殿下,您都要把书库搬空了。”
三皇子冷笑:“搬空了又怎样?父皇将整个天下都给太子,我只要一个书库又算什么!”
这话真的是——官员们不知道怎么回答,只能看着三皇子驾车扬长而去。
三皇子性情癫狂,处处对太子不敬,但身后有贵妃撑腰,皇帝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凡弹劾三皇子的官员,被赵氏报复,或者被贬官或者被下大狱,这几年官员们都把眼嘴巴都闭上。
后族杨氏盘踞朝中要害部门,也不好惹。
他们双方撕咬,池鱼遭殃。
比如那个梁寺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