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同夫君琴瑟和鸣 第62章

作者:秋风外 标签: 欢喜冤家 情有独钟 古代言情

  泠琅咳了两声:“人外有人,山外有山。你又不是不晓得,我向来都十分谦虚好学的……”

  苏沉鹤笑着打断:“我晓得什么?我只晓得你快莫要装模作样了——”

  二人便这么旁若无人地谈笑风生起来,你一言我一语,席上充满了快活空气。

  场上又有参赛选手陆续登台,高手缠绵者有,低手相啄者也有。泠琅和苏沉鹤全然不再管赛事,只同对方热烈谈论,仿佛眼中只有彼此。

  泠琅说:“我昨天碰见个使扇子的公子哥,嚯,功夫没多深,那派头倒是跟玉扇公子十成十的相似。这还不是我近些天遇上的头一个……”

  “啊,这个我知道,邓如铁他前两年一直在广收门徒,无论是谁,只要给钱就能教。无论有没有天资,只要学着点姿态便能出师。”

  “原来如此,这样也勉强算作桃李满天下了罢。”

  “我上山之前也碰上他来找……似乎又赌钱输了许多,气得不行,骂了好些脏话。”

  “骂脏话?风流清雅都不装了,看来的确是缺钱。”

  就这么聊了一刻钟,台上忽地传来鸣锣之声,他们收了话头,皆往那处看去。

  只见阴沉细雨中,陈长老从容登台,朗声道:“第一轮比试至此结束,余者共计二百一十六人,其中弃权者八人。明日巳时,将现场抽签选出第二轮次序,请各位按时前往。”

  语毕,他向台下拱手行礼。众人纷纷作鸟兽散,苏沉鹤也起身,欲一同离开。

  “我们参赛的都统一住在另一个山头,平日不许闲逛,现在还得准点回去,”他解释道,“不然我都趁机来找你玩了。”

  泠琅摆手赶他走:“知晓了,你好好休息准备比赛便成。”

  苏沉鹤迟疑道:“明日你还来吗?”

  泠琅反问:“为什么不来?”

  苏沉鹤低低一笑:“那我等你。”

  他轻巧地迈出座位,却像突然想起来了似的,瞧见旁边的江琮。

  青年清清淡淡地坐着,见他望过来,也抬眼看他,眼中没什么情绪。

  苏沉鹤行了一礼,颇为端正道:“方才扰了兄台清净,在下——”

  泠琅啧声道:“怎得突然这般客气?不必如此。”

  苏沉鹤顿住:“你们认识?”

  泠琅也顿住:“你瞧不出来?”

  苏沉鹤说:“天上下雨,只有这处看席有遮挡,我以为你们是为了争抢席位在动手——”

  泠琅无奈道:“你就不能问一问?”

  她张嘴便道:“他是我的——”

  话语卡在喉咙里,忽然难以说出口,苏沉鹤等不到下文,好奇地朝江琮望去——

  只见他执着杯茶,眉间红痕似丹朱一点,那双眼状如三月桃花,却偏偏有些凉薄意,凝视着正凝噎语塞的少女,似笑非笑。

  泠琅犹自挣扎:“我的,我的——”

  没等着她说出口,青年慢悠悠看向苏沉鹤,也拱手行礼,露出些温和笑意。

  他柔声补充了未尽之语:“夫婿。”

第53章 芸豆糕

  直到重新回到温暖屋室中, 泠琅都还在为方才的尴尬不适而手足无措。

  江琮倒十分坦然,他不晓得又从哪里摸出本书卷在手里:“怎么这副表情?”

  泠琅转头瞪视他:“你还说!”

  “我说错了吗?”

  “这应该让该我来说!谁让你插嘴。”

  “我以为你被糕点噎着讲不出话,便替着分担一下, 怎好像好心当成驴肝肺?”

  “驴子那么赤诚忠心, 你可别给自己脸上贴金了。”

  “我对夫人难道不是赤诚忠心?”江琮淡声道,“可没见哪个小娘子跑来同我叙旧,还深情相约明日再会。”

  泠琅气笑了:“什么意思?那只是我朋友——不对, 我干嘛同你解释这个?”

  她不再理他,径直走向榻边,仰面倒下,在松软被褥中翻来覆去。

  脑海中仿佛还有少年愕然的表情, 那双狭而长的眼眸平日里总是睡不醒的样子,在那一刻却因震惊而睁得十分大。

  苏沉鹤第一反应是:“莫不是在开玩笑?”

  泠琅僵硬地说:“没有开玩笑。”

  苏沉鹤一动不动地将她瞧着:“何时?”

  泠琅喃喃重复:“何时?”

  江琮贴心回答:“今年正月二十一。”

  苏沉鹤笑了声:“阿琅离开也才一年而已。”

  泠琅说:“此时说来话长——”

  苏沉鹤打断她:“是为了他吗?”

  泠琅默然,她看着他微颤的眼睫, 忽然觉得他到现在才问她当初离开的原因, 已经是十分留有情面。

  她那样一声不吭地走了, 原本已经做好或许一辈子不会再见面的打算, 她以为也他们不会轻易原谅她……但阴差阳错的, 在这千里之外的江南青山,还是见上了面。

  相同的融洽愉悦,每一分词句都默契如昨日,没有谁提起不告而别的原因。

  泠琅移开视线, 说:“不是。”

  乌云无声翻涌, 天地晦暗,偌大看台上只剩他们几个人, 细雨好似落入了她心底。

  她低声说:“是为了我自己的一些事。”

  片刻静默。

  少年忽然轻松地笑起来, 他抬起手, 似乎想像从前一样拍拍她的肩,但略微停滞后,最终只摸了摸自己鼻尖。

  他垂着眼,懒懒道:“知道了,唔,成婚这么重要的事不早说,也不同我介绍一二——”

  江琮起身,再次从容抱拳道:“鄙人姓江名琮,从西京来。”

  苏沉鹤也抱拳:“原来是江公子——我叫苏沉鹤,是阿琅从前的朋友。”

  江琮笑得十分温雅:“她人缘不错,朋友似乎很多。”

  苏沉鹤顿了顿,视线从他身上划过,最终又落回泠琅身上。

  “走了,”他散漫地挥挥手,“说好了,明天记得来。”

  少年转身步入雨中。

  泠琅望着那道清瘦的玄色背影,到最后也没解释什么。

  她能解释什么?说自己其实是装的,刀者是她爹,而这位是青云会走狗,他们两个只是佯装夫妻便宜行事罢了?

  这些话,她连凌双双都没有说,本来当初不告而别,就是打定了主意想自己处理,现在依然也是一样。

  “这是我的水流,阿琅,你无须承担。”

  这是李如海反复告诫的。

  他想让泠琅不要为他寻仇,这一点她没有做到,但他却以身作则地叫她学会了一件事。

  投身于自己的水流,绝不把珍重之人卷入其中。

  她虽然不听他的话,却至少可以像他生前那样做。这在某种程度上,反倒算作听话了吧。

  少女沉浸在回忆中。

  江琮看出了这点,每当她想事情的时候,眼皮都会耷拉着,嘴唇也微微抿起,眼睫半天才会轻颤一下。

  但今日有所不同,他敏锐地察觉到,她现在心情有些差。这倒是十分罕见的,从前再怎么样,她也不会露出这种脆弱来。

  尤其是在他面前。

  她只会是好胜的,警惕的,那双眼中的光芒一流转,便能想出十句挤兑他的话,绝不会有这种怅然情态。

  所以那个苏沉鹤,真的只是朋友二字可以形容?

  江琮不知道真相,只知道眼前的女孩儿在见了他之后,第一次陷入这种低落。

  那个少年,剑的确使得不错。虽然只露了两招,但已经足够看出一点——他很快。

  而快已经能决定很多事。

  但那又如何?江琮淡淡地想,他的剑使得再快——

  也会露出那种眼神。

  那是个什么样的眼神?久别重逢后的欣喜还未完全退却,就被错愕占据,不敢置信,茫然隐痛。

  失而复得后再失,不过如此。

  同为男人,他怎么会看不懂那个眼神,只有因为心虚而躲避的她才看不懂。

  她不仅不懂,还选择了隐瞒,关于这桩婚姻的真相,到头来也未说出一个字。

  他当然知道原因,若要解释,那涉及的东西必然太多,她似乎不太愿意把朋友拖下水。前路漫长而危机四伏,她要把他们排除在外。

  而他,却是可以陪着走上一段路的。

  无论未来如何,无论结果怎样,至少在当前这一刻,这是他们单独享有的秘密。

  即使她对他们的隐瞒是出于保护,对他的坦然是出于利用——

  他依然为此感到快慰。

  江琮微微一怔。

  手指无意识紧攥了书页,发出撕裂脆响,在静寂室内十分突兀。他恍然未察,只在反复品味方才思绪。

  他为什么快慰?他刚刚的满足和庆幸从何而来?

  没有想出结果,因为女孩儿已经不满地抱怨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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