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珠碎 第31章

作者:小夜微冷 标签: 古代言情

  魏王忙道:“孤王今儿打猎,不当心沾上了那些牲畜的血。”

  说到这儿,魏王将长袍解下,揉成团扔到外头,皱眉吩咐门口立着的侍卫:“去,给孤王洗一洗。”

  魏王这番行为,将玉珠弄得局促不安。

  他看起来不拘小节,可怎地在一个妇人跟前宽衣解带?

  玉珠连头都不好意思抬,余光瞅见,魏王这会儿只穿着单薄的中衣,越发显得身材魁梧,甚至都能看到胸口似纹着头獠牙恶虎,此时福伯下山领赏去了,璃心在厨房做饭,良玉跪在院子中,这屋里,只有她和魏王两个人了。

  “王爷,妾、妾……”玉珠紧张得都口吃了,忙要站起来:“妾去厨房帮把手。”

  “夫人别走。”

  魏王一把抓住玉珠的手。

  “你做什么?”

  玉珠吓得苦干舌燥,忙要开挣扎,谁知发现他的气力特别大,她压根逃不掉。

  “你别怕、别怕。”

  魏王并未放开玉珠的手,忽然,男人一脸的哀伤,眸中竟泛起泪花,摩挲着女人的小手,重重地哀叹了口气:“你和我五年前殁了的小女儿眉眼间甚是相似,一看见你,我就想起了她,她母亲徐氏知书达理,是我最喜爱的女人,因孩儿殁了,郁结于心,没多久也跟着去了。”

  玉珠不动声色地抽回自己的手,暗道原来如此,可不知为何,她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儿。

  “您节哀,人死不能复生,若是娘娘和小姐知道您如此悲痛,想必泉下也不好受。”

  说话间,玉珠往边上又挪了几分。

  魏王自然晓得女人对他警惕防备,他接着进攻,深情款款地望着玉珠,暗示:“哎,五年过去了,我依旧十分想念爱慕徐氏,所以一直想找个同她一样温柔貌美的女子,封为侧妃,随侍在孤王身侧,孤发誓,定会好好宠爱她,不叫她受半点委屈。”

  玉珠慌极了。

  依照女人的直觉,她觉着魏王似乎对她有所图,可这人又只是念叨小女儿和徐妃。

  为保险起见,玉珠也说了句含糊不清的话:“昔年汉武帝宠爱李夫人,乐师李延年曾献诗一首夸赞李夫人的美貌,‘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挚爱和佳人都是独一无二的,怎能有替代呢。”

  魏王讪讪一笑,他竟然被拒绝了。

  “咳咳。”魏王清了清嗓子,又喝了几口茶,笑着问:“夫人为何同荫棠走到如今这般地步?孤王说了,今儿是来当和事佬的,你可千万别胡思乱想。”

  玉珠低下头,苦笑:“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我和他之间,已经不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能过下去的了,若王爷非要妾说出个缘故,妾只能说,性子不合,与其日日争吵怨怼,倒不如放对方一条生路。”

  魏王并未劝和,凑过去,笑问了句:“那就不是因为孤王赏赐侍妾的缘故吧。”

  玉珠只觉得这人的压迫感弄得她难以呼吸,摇了摇头,慌得心咚咚直跳:“应、应该不是。”

  魏王大笑,越发喜欢她小羊羔般的瑟瑟发抖,手指点着桌面:“为何叫应该。”

  “这……”玉珠尴尬得脸通红。

  魏王紧着又问:“当真要和离?”

  “对。”玉珠坚定地回答。

  “那好吧,孤就不强迫你们两个和好了。”

  魏王这会子有些燥得慌了,跟前就是个活色生香的大美人儿,他是个正常男人,肯定是有些想法,抬眼一瞧,天渐渐暗沉了下来,夜路难行,且他的长袍也洗了,一时半会儿干不了,莫不如,今晚就留宿在兰因观吧。

  魏王沉吟了片刻,这世上绝大多数女人嫁汉子,首要考虑的便是夫家家境、人品、权势财富,譬如那戚银环,出生入死地替他做事,换取她父亲的封爵荫子,那么袁玉珠呢?

  他可是权势滔天的一方诸侯,素来都是女人使劲浑身解数往他身边爬。

  “不论如何,你们和离总归和孤王脱不了干系。”

  魏王呼吸略有些粗重了,笑道:“孤王心里着实过意不去,这么着吧,过后孤派人将你们袁家的户籍迁到洛阳来,听闻你兄长文采斐然,孤提拔他做个官。”

  “多谢王爷厚爱。”

  玉珠忙起身,往后退了数步,义正言辞地拒绝:“妾身方才便说了,我和夫君和离是性格不合所致,和王爷真没有半点关系,而且袁家无功无禄就授官富贵,叫外人如何议论您?又如何议论妾身呢?我兄长是个最要强刚正的人,靠自己能力考功名,不受嗟来之食。”

  魏王亦站了起来,朝女人走去:“你瞧你,怎么好端端说着话就恼了呢,孤也是一片好心,想要弥补当日的过错,你应当跪下谢恩。”

  玉珠的不安越来越浓,惊吓得声音都颤抖了:“王爷,请您止步,妾、妾身,”

  正在此时,外头传来阵急促的脚步声,那个叫骏弥的侍卫神色惊慌地跑了进来,躬身朝魏王行了一礼,随之凑到魏王跟前去,低声耳语:“主子,吴十三来了,杀了咱们的马,重伤了山下守着的侍卫,十分嚣张,他让、让您赶紧滚下山受死。”

  魏王脸色微变,别有深意地看了眼玉珠,随后抓起桌上的披风,大步朝外走去,在路过玉珠的时候停下脚步,男人目视前方,笑了笑:“孤王临时有事,要先走一步了,既然夫人心意已决,孤也就不当这和事佬了,夫人请记着,孤欠了你一份人情,以后若是碰到什么难缠的人或事,尽可派人去王府知会一声,孤定会替你解决,告辞了。”

第38章

  太阳终于堕入西山, 天空星子璀璨,兰因山很快就陷入一片黑寂当中。

  山下的小树林中火光嶙峋, 离得老远就能闻见股血腥味, 倦鸟压根不敢经过这里,扑棱着翅膀,绕远路飞走。

  吴十三这会儿席地而坐, 穿着墨色武夫劲装,他完全像变了个人似的,面容依旧俊美, 只是眼神冷漠, 唇角勾着抹阴恻恻的笑, 就差在脑门上刻“穷凶极恶”四个字。

  他的长剑深深插进泥土里,腿面上横放着把沾了血的匕首。

  这些天, 吴十三一直住在附近,晓得玉珠因和离的事心里不高兴, 他不敢搅扰, 只能默默窥伺。

  今儿傍晚兰因山来了不速之客,是那个魏王, 一个正当壮年的权贵,却在天色将晚的时候只带了几个侍卫来道观,绝不正常, 怕是只有三岁小孩儿才会相信,那老狗日的是单纯探望。

  他躲在暗处观察,果然发现这狗日的魏王将玉珠的仆人们撵走,后头居然开始动手动脚。

  吴十三抬眼扫了圈周围, 此时, 福伯被他背对着绑在一棵树上, 嘴里塞了东西,正不住地挣扎,不远处的地上倒着匹被砍了脑袋的死马,血还冒着热气儿。

  吴十三狞笑了声,抓起瓷瓶,喝了口酒,往前看去,在他跟上躺着两个王府侍卫,高个子那个被他打了个半死,晕死过去,矮一点儿的侍卫则被他挑断了手筋脚筋,疼得哼哼唧唧。

  “你究竟是什么人?”矮侍卫眸子里尽是恐惧:“你晓得我主子是谁么?你居然敢……”

  “我管他是谁。”

  吴十三足尖踢了下矮侍卫的脸,“急啥呢,待会儿等他下来,老子还要弄他呢。”

  侍卫此时满头冷汗,咬牙道:“你究竟是哪方势力!”

  “我?”吴十三嗤笑了声:“外公我是这山头的土地爷,谁让你们这群狗不长眼,闯入老子的地盘,坏了老子的心情。”

  说话间,吴十三从怀里掏出三颗骰子,俯下身子,凑近侍卫,挑眉坏笑:“别怪外公心狠手辣,老子生平最好赌,今儿给你个活命的机会,咱们猜大小,输家要给赢家赔宝贵的东西,怎样?”

  矮侍卫不可置信地瞪着吴十三,这人明明是个外表斯文的美男子,可做出的事简直堪比修罗,那会儿此人突然出现,不由分说就杀马伤人,手段残忍狠辣,令人发指。

  “不说话,就当你同意喽。”

  吴十三将骰子捂在双手掌心,摇了几摇,兴奋地笑:“好,下注吧,买大还是买小。”

  侍卫狠狠心:“小!”

  吴十三将骰子撒在地上,三颗骰子滴溜溜地转动,没一会儿停下,是五六六。

  吴十三嘿然:“看来你运气不太好,输了呀,你该赔我什么呢?”

  侍卫此时紧张惊惧的口干舌燥:“我荷包里有银子……”

  “不不不。”

  吴十三在侍卫面前摇晃着食指:“外公不喜欢银子,外公喜欢……”

  吴十三笑得越发邪性,他忽然扯开侍卫的衣襟,抓起匕首,手起刀落,快速削掉男人肩膀上和胸口各一块肉,血顿时冒了出来,侍卫疼得面目狰狞,满地打滚儿,想咒骂报复,可又不敢骂出声,只能紧抿住口,眼泪鼻涕齐流。

  “哈哈哈哈哈!”吴十三看见男人痛苦的样子,顿时乐的大笑,血腥味重新唤起他体内的残忍狠辣,他不禁闭眼,深呼吸了口这美妙的味道。

  猛地,吴十三睁眼,看向晕倒的高个儿侍卫,他两指夹起那块肉,抵到男人唇边,坏笑:“别他妈装了,吃了它,我不杀你,我数三个数,一、二…”

  三还未数,那高个儿侍卫立马睁眼,张口将那块血呼啦差的肉咬住,刚嚼了两下,就转身痛苦地呕吐,一股秽物的酸臭味顿时冒了出来。

  吴十三皱眉,怒喝:“像狗似的给老子舔干净!不然宰了你!”

  说罢这话,吴十三转身面向那个矮个侍卫,笑眯眯道:“来,咱俩接着赌。”

  吴十三还像刚才那样,将骰子握在掌心,摇了几下,他故意将耳朵贴近手背听,笑得狡诈:“这次我赌大,你呢?不可以和我赌一样的哦。”

  矮侍卫已经疼得奄奄一息:“小。”

  吴十三将骰子掷到地上,一二二,五点小。

  矮个儿侍卫总算松了口气,瞪向吴十三,目光如刀,恨不得怕死生吞了这修罗恶鬼。

  “哎呦,我输了。”

  吴十三耸耸肩,眨着眼问:“是不是该我赔宝贵的东西了?”

  矮个儿侍卫没言语,目光下移,盯向插在地上的匕首。

  “你想让我割肉?”

  吴十三装作很害怕的样子,他咬咬牙,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般,从头上拔下根头发,“疼”得呲牙咧嘴,噘起嘴,将发丝吹到矮侍卫脸上,戏弄地笑:“喏,外公浑身上下就头发金贵,赔给你啦。”

  矮侍卫气得五窍生烟,世上怎会有这么坏的人,忽然,他头顶传来这恶魔的声音:

  “来,咱们接着赌,这回加大赌注,押你的脑袋怎么样?”

  正在此时,远处响起阵杂乱的脚步声。

  吴十三懒懒地抬起头,瞧见魏王带着他的三条狗下山了,这人穿着披风,虎步生风,一脸的怒气,眉头都拧成了青疙瘩。

  “呵。”吴十三不屑地撇嘴笑,懒懒地靠在树上,一条腿耷拉在地上,挑衅似的望着魏王。

  “这位小兄弟,你是谁,为何伤我家下人。”魏王明知道对面的是吴十三,却故意装作不识。

  “这位大叔,你又是谁,为何打扰我赌钱。”吴十三亦晓得那是威震天下的魏王,可他也假装不认得。

  这时,崔锁儿疾走数步站出来,饶是他跟王爷这么多年,见了不少世面,仍被这杀手的残忍手段弄得心惊肉跳。

  崔锁儿食指戳向吴十三,喝骂:“好大的胆子,伤了我家的人,还敢在我家主子跟前逞能,快快束手就擒,跪下认罪!”

  吴十三喝了口酒,上下扫了眼崔锁儿,不屑地讥讽:“啧啧啧,这世道连骟驴都会说话了,来,你再嗷几声给外公听听。”

  崔锁儿大怒,扭头看向旁边的骏弥,喝命:“还不把这狂徒给咱家拿下!”

  骏弥白了眼崔锁儿,静静地立在魏王身侧,一动不动。

  魏王双手背后,大步走向吴十三,颇为欣赏地点点头:“够狂、够狠,嘴也够贱,老子喜欢!”

  吴十三手撑着长剑站起来,拍拍屁股上的土,下巴高抬起,讥笑:“以为剃了胡子就是少年了?色大叔,我很不喜欢你。”

  “哈哈哈哈哈。”

  魏王并未生气,垂眸看了眼散落在地的骰子:“年轻人,你很喜欢赌么?正巧大叔也喜欢,敢不敢和我赌一把?”

  “哦?”吴十三眉一挑:“那感情好啊。”

  吴十三眼里闪过抹杀意,笑道:“不过,我得当庄家,赌什么得由我来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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