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衔香
原本她还以为此事与二夫人有关,但瞧着陆氏今日遣散仆人,分明也不想此事流传出去的样子她又改了主意。
或许当真是意外吧。
落水一事本就没有声张,眼下悄无声息平了事,大夫人便也没再继续追究下去。
只是想起刚上岛时的那一幕,她又莫名胸口发紧。
还有这落水之事,以他的性格怎会跳下去?
不对劲。
今日二郎的状态着实不对劲。
回了凝晖堂后,大夫人叫住了崔珩,询问了一番身体之后切入正题,斟酌着开口道:“今日落水之事我已命所有人不得往外说,幸而这位表姑娘也是个通情达理的,没有缠着你,但,你今日究竟是如何落水的?”
不知是否是落了水的缘故,崔珩今日格外地淡漠,只淡淡道:“船太晃了,一时不慎。”
“当真?”大夫人盯着他的眼,试图看出一丝不寻常来。
“不然母亲以为如何?”崔珩亦是回看她的眼,薄唇微抿,“母亲以为我会为了个出身低微的表姑娘主动跳下去?”
“我自然不会这么想,你一贯有分寸。”大夫人摇头,抿了口茶。
这是她最骄傲的儿子,当然不会做出自毁前程的事。
但莫名的,她似乎又听出了一丝压制的怒气。
大夫人便没再问,只是提醒道:“总归没事便好,你父兄皆去了,你的婚事有无数双眼睛盯着,我自然要小心些。如今你祖父寿宴,府里住了不少远亲,郑家的七娘子也在,这些日子我与你祖母再相看相看,你且收收心。”
她说的委婉,毕竟那位表姑娘生的实在太好了。
美人落水,谁能不动容?
但不管是一时冲动,还是当真是意外,事情到此就该结束了,她决不允许当真有什么后续。
“母亲放心。”崔珩一如既往的冷静,看不出什么情绪
“时候不早了,今日出了这么多事你也累了,早些回去休息。”大夫人这才松了口气,让他快些回去沐浴休整。
只是她放心的太早,全然没看到崔珩转身的那一刻,克制的冷静倏地烟消云散,脸色瞬间阴沉如水。
那件藏在他袖中的心衣也早已被把玩揉皱,皱巴巴的一团瘫在他掌心。
手心一紧,他回头,朝身后的杨保沉声吩咐道:“你去梨花院走一趟,就说她有东西落在我这里了,明晚到后山来取。”
第29章 强吻
梨花院
夜色已经深了, 但今晚习惯早睡的二夫人房里的灯还点着。
守夜的女使们面面相觑,知晓今晚又是个难捱的夜。
果然, 没多时, 极安静的夜里忽然爆出一阵噼里啪啦瓷器碎裂的声音。
女使们连忙低头屏着气,生怕又招惹了这位脾气古怪的二夫人不快。
里面,二夫人摔了几件花瓶后, 心里的郁气才终于散了些。
侍候她多年的女使从满地的瓷片中, 提着裙摆小心地挪过去劝道:“这位表姑娘还算个懂事的,当着大夫人的面也什么都没提,并未闹出动静, 想来外人也不会知晓她曾经与二公子一同落水的事, 夫人不必太担心。”
“我知晓。”二夫人长长吐了口气,扶着桌子缓缓坐下,“可正是知道,我才憋闷!你是没瞧见那场面,我上去的时候,两个人还抱在一起。便是当真没发生什么, 但夏日衣衫如此轻薄,该看的也都看去了。”
二夫人抓紧了手中的帕子越想越气:“还偏偏是叫二郎看去了, 我们三郎自打出生后便总被他压一头, 如今连定下的未婚妻都叫看去了, 这是做了什么孽啊?我是在替三郎委屈!”
“可慧觉法师算过,只有这位表姑娘的命格与三公子合适,如今也没有更好的人选了。”女使又委婉地提醒道。
二夫人何尝不知,若不是因为命格合适, 她岂会容许身份如此低微的侄女嫁给三郎?
可是身份低微也就罢了。
眼下陆雪衣清白又有损, 若是日后当真嫁给了三郎了, 大房的那对母子还不知道要在背后怎样笑她!
真是报应。
怎么偏偏就只有她。
二夫人撑着手臂直叹气,越想越觉得膈应。
若是冲喜有用她也就忍了,若是到时候没用,她须得找个借口把这个侄女打发了才行!
二夫人恨恨地想着,半晌,才终于消了气。
*
西厢房里,雪衣一回来便高烧着,走到了半途,由女使架着才勉强回了房,全然没听见主屋那边的动静。
落了水,又在岛上吹了那么久的风,这场高热来势汹汹。
一整晚她烧的昏昏沉沉的,服了药,又擦了身,直到第二天一早,她才好转。
混混沌沌的一夜,受了惊又发现了二表哥的秘密,雪衣这一晚上睡得格外不好。
她依旧看不清那人,只是心里已经知道是二表哥了,于是自然的代换着二表哥的脸。
梦里,二表哥在听到她编的假话后似乎格外生气。
他攫住她的下颌冷笑:“你就这么不想跟我扯上关系?”
雪衣试图挣扎,可梦里的二表哥比现在要暴戾许多,她刚想离开,反倒激怒了他,直接被他用力一挺按到了树上。
后面是粗糙的树皮,然而二表哥正怒气上头,全然不顾及她的感受。
雪衣觉得后背几乎要被磨出血,火辣辣的分不清前后哪个被他弄得更疼。
她正疼的厉害的时候,耳边忽然传来了急促的呼声,一声一声唤着她。
“娘子,您怎么了?”
一连数声,雪衣从疼痛中被晃醒,猛然睁眼才发觉一切都是她的臆想。
她偏头去看,只有后背因为晴方在她刮痧,摩擦出一缕一缕的疼。
根本不是什么老树皮。
晴方见她不适,便连忙收了手,扶着她慢慢躺下:“娘子您已经烧了一夜了,可是做梦了?”
雪衣缓缓点头,环顾了一圈,并没看见二表哥,才彻底松了口气。
但一想到昨晚上分开时二表哥的眼神,她又莫名的心悸。
总觉得二表哥不会这么轻易放过她。
她撑着手臂坐起,动了动干涸的唇:“我昏睡时,有无人来找过我?”
“二夫人来过一次,大夫人派了大夫来,大娘子也来过一次。”
晴方细细地回想着,忽又想起一人,脸色微变,轻轻掩了门,才敢回身从箱子底抽出了一封信递给了她,“还有那位二公子……也派人送了信来。”
二表哥这是什么意思?
雪衣刚醒,盯着那信封迟迟下不去手。
晴方低头给她递着信,也不敢深想这信里写的什么。
毕竟她们娘子昨日正是和这位二公子一道落的水。
而且她替娘子换衣服的时候,竟发现她的心衣不在了。
落了水,两个人又一起在没有人烟的湖心岛上待了两个时辰。
晴方实在不敢想这两个时辰里他们到底发生了什么,会让娘子的心衣不见……
雪衣深吸了一口气,才敢伸手接过那信封,缓缓打开。
然而当信纸一展开,尚未来得及看清纸上的字迹,纸痕里却先掉出了一截东西。
雪衣猝不及防,惊讶地啊了一声,慌忙撒了手。
“怎么了?”
晴方连忙过去,雪衣却直伸手挡住了她:“没事。”
晴方瞥见了娘子通红的耳尖,猜到这恐怕不会是什么好东西,于是识趣地退后一点,只帮她把飘落的信纸捡了起来。
雪衣背着她,才敢颤抖着手去捡那掉落的东西。
竟然是一根系带——
二表哥竟然把她心衣的系带撕下了一根夹在信里给她送了过来!
他这是什么意思?
雪衣来不及深想,忍着红涨的脸将那根带子一把握在了手里,藏的严严实实的。
再展开那信封,上面只写了“明晚,亥时,后山”几个简略的字,一如他少言的性格。
所以,二表哥这是要她出去幽会?
雪衣盯着那纸上的字,想看出他到底想做什么,但那纸上并无别的信息了。
只有那字迹,力透纸背,一撇一捺,刀削斧凿,锋利逼人。
只匆匆扫了一眼,她都能想到二表哥写下这些字时的怒意。
雪衣不敢再看,连忙把那信和系带都丢到了火盆里,嘱咐晴方烧了个一干二净。
晴方余光里看到了纸上的字迹,觑着她通红的脸,担心地问道:“那娘子这是不去?”
雪衣踌躇了片刻,才摇头:“不去,若是清邬院那边还派人来问,你就说……说我大病未愈,尚且不能下地。”
落了一回水,娘子就对二公子避如蛇蝎,晴方料想她一定是被欺负狠了,于是也不敢多问,只点头应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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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的亥时,后山的柏树林里。
杨保垂着头守在林边,从月升等到月上中天,那小路尽头却始终不见有人来。
他悄悄抬眼去瞧二公子,只见他脸色肉眼可见的一点点沉下去,一双眼更是比漆黑浓稠的夜色更深。
崔珩一言不发,只是轻轻地转着手边的扳指。
当转到不知多少下时,倏地一停,忍耐濒临极点,他回头问道:“你的确送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