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衔香
“送去了。”杨保连忙答道,“是表姑娘身旁的女使亲自接过去的。”
既是送去了,那她就是故意不来。
前日刚救了她一遭,当着他的面,她就敢扯谎。
昨日给她送了信,今日她还敢不来。
他真是小瞧了她。
崔珩站在后山上的密林中,周身仿佛与夜色融为一体,远远地俯视着下方那座小院。
那院中的一豆灯火还清晰可见,仔细辨认,窗棂上印着一道披发的窈窕身影,大约是在卸钗环,准备入睡。
崔珩盯着那晃动的身影一言不发。
直到那微弱的灯光熄灭,半开的支摘窗也被拉下,他才移开了眼。
心里莫名地有火在烧,崔珩怒极反笑,回头朝杨保吩咐了一句:“明日你再去一趟,就说,再不来,东西会直接送到她姑母手里。”
什么东西?
杨保茫然,他昨日只负责送去,并不知晓里面是什么。
但想着应该是对表姑娘极为重要的,闻言低下了头称是。
雪衣胆战心惊了一夜,生怕二表哥会按捺不住直接冲到她的院子里。
幸而,一夜平静,她才终于松了口气。
可刚熬过去,第二日杨保又悄悄登了门,递给她一封同样的信件。
她颤抖着手打开,果不其然发现是另一根系带,立即攥了起来。
然而下一刻更让她震惊的是杨保的传话。
——“公子说,您若是今晚再不去,他……他就要直接把东西交给二夫人。”
杨保原封不动地转述,话音刚落,只见表姑娘脸颊瞬间通红,眼神中又多了一丝害怕。
到底是什么东西,让她反应那么大?
杨保不明白,转述完便离开了。
只剩雪衣一个人握着那根系带害怕又无奈。
可若是当真不去,依照二表哥的性格,他恐怕真的会将东西送过去。
雪衣真的怕他了。
尽管十分不情愿,还是不得不收拾了一番,趁着夜深悄悄去了后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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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公府极大,六进出的院子,府中有湖有山。
这后山是离的梨花院极近的一座小山丘,后山对面,就是崔珩的清邬院,算起来正好是他们二人的中间点。
后山不大,只栽着数棵柏树,柏树中有一座歇脚的凉亭,是清净的好去处。
雪衣一路走过,山上悄然无声,只有夏夜呦呦的草虫鸣叫和竹露滴落的清声。
刚进到林中,她就看到了那站在亭子里的二表哥。
今夜有月,月光疏冷,将他的影子拉的长长的,愈发显得那身影颀长。
她一走过来,杨保自觉的往后退,远远守在了密林边。
只剩他们两个人,倒真的像是在幽会一样。
“二表哥,我来了。”雪衣轻轻叫了声,努力保持镇定。
崔珩顿了片刻,才回头:“昨日为何不来?”
并不算质问,但那声音沉沉的压下来,叫人不得不回答。
雪衣避开了他的眼:“昨日高烧未退,走不动路。”
崔珩仔细打量了她一遍,只见她大病初愈,不着粉黛,一张脸极为素净,惹得人生怜。
翻滚的怒意消了些,他转着扳指的手一顿,沉声道:“过来。”
雪衣最怕他说这两个字,一听,脚底便像灌了铅一样。
于是只是抿着唇不动:“二表哥有什么话直说便可,这山上安静,我听得清。”
“可我听不清。”崔珩打断她,一伸手,一件皱巴巴的东西忽然垂了下来,“你不想拿回去?”
今晚月色正好,清泠泠的月光洒下来,照的小山上恍若白昼。
也照的那件藕荷色的心衣格外显眼。
尤其是上面的两朵莲花,仿佛手捧着一样。
这么私密的东西从他那骨节分明的指间坠下来,雪衣瞬间窘迫无比。
她环顾了下四周,连忙快步上前:“还给我!”
崔珩就那么站着,仿佛真的好心给她似的。
可当雪衣踮着脚尖去够的时候,他忽然手一扬,雪衣扑了个空,脚步一乱正扑到了他怀中,一把抱住了他的腰。
“故意的?”崔珩顿了片刻,似笑非笑地俯视她。
雪衣埋在他怀里,撞了满面的雪松香气。
她真不明白,为何看起来这般清琅的君子,说出的句句话都让她羞窘无比。
雪衣羞恼地凝眉,一起身将那小衣一把夺回了手里:“二表哥误会了,当日事出紧急,情非得已。如今既已无事,拿回了东西我们便彻底没关系了,天色不早了,若无事,我便先行离开了。”
“就这么离开?”崔珩拈了拈指尖的香气,面色不虞,“你对落水之事就没什么解释?”
雪衣思忖了片刻,疑心他是为了搭救的事情,于是开口道:“二表哥救了我一命,我铭记在心,日后定然全力报答。”
“报答?”崔珩像是听见了什么可笑的事,忽地轻笑了一声,意味不明地问,“你能拿什么回报?”
雪衣被问的语塞。
寄人篱下的表小姐,似乎的确没什么可报答的。
她缓缓低了头,轻声道:“那二表哥想要什么?”
崔珩不说话,就那么看着她。
黑沉沉的目光将她从头扫视到尾,暴露在他的眼神里,雪衣浑身不自在。
他不必开口,她也知道了。
——他想要她。
雪衣忽然有些喘不过气,勉力向后撑了柱子上,故意装作没看懂他的眼神:“人命关天,表哥大恩我铭记于心,往后我定然日日为你念经诵佛,乞求表哥平安顺心,以报答表哥恩情,不知这样可否?”
“我不信神佛。”崔珩冷声道,一步一步朝她走过去,将她偏过去的头转了过来,“想让我顺心,你知道该怎么做。”
冰凉的手抚着她的侧脸,落到她的唇上,带着明显的暗示意味。
雪衣抿紧了唇,既无奈又无力:“府里有那么多贵女,只要你想,要什么有什么,二表哥何故抓着我不放。”
“她们未曾招惹我。”
崔珩淡淡地开口,冰凉的指顺着她的侧脸滑下去,就这么亵玩她,完全没有任何负罪感。
雪衣后悔了,她从前就不该千方百计地招惹他,让他尝到了一些滋味,才起了这阴暗的心思。
当那手从脸颊滑落到下颌,又欲往下,落到了微敞的衣领,指骨仿佛要将她衣领活活撕开时,雪衣眼皮颤了又颤,一把按住了他的手:“表哥这是什么意思,我……我不懂,先前落水之事我已然解释了,并不是我设计的。”
崔珩只掀了掀眼皮:“我是说从前。”
“什么从前?”
雪衣心里升起一个不好的预感,张皇着眼看他。
“你忘了?”崔珩落下的手一顿,又轻哂,“也对,你记性一贯不好,该忘记的事情总是忘得比谁都快。”
“二表哥这是何意?”雪衣愈发听不懂他的意思了。
崔珩不再开口,只是滑落的手往上拨开了她垂下的碎发,落到她额角那淡的几乎快看不清的伤痕上,忽地按了下去——
紧接着盯着她的双眼开口道:“这里究竟是怎么伤的,你当真不记得了?”
被他触碰到的伤处冰凉,从表皮一直沁到血肉里。
雪衣指尖一蜷,忽地想起了初进府时那没关严的门缝……
她明白过来了,二表哥知道,他竟然从一开始就知道!
雪衣倏地抬头,难以置信地看向他:“二表哥,你……你看见了?”
“你还可以更蠢一点。”
崔珩声音毫不留情,似乎这才是他原本的面目。
雪衣看着他面无表情的脸,瞬间面颊通红。
这些日子的画面一点点闪过,她终于明白了。
怪不得二表哥“好心”地嘱咐大房给她送药。
怪不得她辛苦抄的画直接被丢了。
怪不得他被长姐下药时,偏偏诘问着她。
原来二表哥从一开始就知道她不轨的心思。
那他这些日子把她当什么?
把她一次次扑过来,千方百计的解释当成一场笑话吗?
她在他眼里大概就是一个自轻自贱,居心叵测,上不得台面的心机女吧。
所以,才不顾时间和地点,屡次对她为所欲为。
甚至是现在。
雪衣屈辱到了极点,一用力偏头躲开了他的手:“是,我刚开始的确是动机不纯,我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心机女,但我从未真的做过对不利于你的事,二表哥何必这般折辱我?”
“折辱?”崔珩盯着她的眼,意味不明。
“难道不是么?”雪衣也反看回去,“二表哥如此开口,三番两次地想要辱我,难不成是想娶我做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