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归绯
谢氏面不改色,叫了宫人领着几个女郎出去玩去,倒是没叫明月一齐出去,殿里一下就安静了。
明月喝了口热水,大概晓得现下是什么状况了,那些刺客的嘴很严,现下还未审出消息来,而如今山上守卫森严,极有可能是来避暑之前就安排在山上了。
谁会这么针对谢琅玉呢,除了那两人也没有旁人了。
大谢氏像是更怀疑太子一些,提起方才太子妃过来了,摇着扇子道:“她月份这么大了,还往外跑,皇后也不拦着。”
谢知像是想到了什么,好半天没讲话,他在大殿里待了一会,很快便去休息了,殿里只剩下大谢氏姐妹还有明月。
谢氏叫人去煮艾叶,没问方才没讲完的话头,只问道:“乘风要在这住多久啊?”
大谢氏也把方才的话头放过不讲,心里也没底,只道:“小半月要住吧……一会夏太医就来了,到时再问问他。”
谢氏笑了笑,叹道:“没事就好,多养养都不是问题……”
大谢氏其实心里挺着急的,谢琅玉受伤了,太子同显王可还好好的,如今形势又紧张……
不过现下想这些也无用,大谢氏摆摆手道:“只要他平安就好,旁的都再论吧。”
昨个实在是不平静,现下大谢氏都觉着心有余悸,并没有讲多久的话,便又去歇着了。
没一会夏太医来了,明月连忙带着人进了内殿。
夏太医背着药箱,身旁跟着两个小黄门。
谢琅玉还睡着,明月轻手轻脚地掀了被子,夏太医便把谢琅玉的衣摆掀起来,露出从肩上缠下来的绷带,缠得很严实,束着背后流畅的肌理,露出来的皮肤都少,大致可以瞧出伤口是从左边肩头到了右边肩胛骨下边,很长的口子。
明月看得屏住了呼吸,抿着唇不讲话。
夏太医见谢琅玉没发热,绷带下没有渗血出来,便把衣裳盖好了,低声道:“白日里喝过药了,夜里亥时再服一帖,不发热就无事,好生养着,下官隔日便来换药。”
明月连忙点头,把被子给他盖回去,这么折腾两下,谢琅玉一点反应也没有,明月也小声道:“药方是不是已经给过厨房了?”
夏太医点点头,又道:“夫人不必心焦,您现下也要顾及好自个的身子,三爷年轻,好生养着,身子好起来是迟早的事。”
明月自然晓得这个道理,同夏太医去了外间,坐在窗边叫太医诊脉。
夏太医诊了一炷香的功夫,点了几个汤药叫明月喝,讲没事,“急火攻心,近来要心平气和,切忌大喜大悲,仔细养胎。”
明月都仔细记下了,又问了谢琅玉要忌口的,接着道:“我母亲同舅母夜里都没歇息,您再留个安神的方子吧。”
夏太医自然留了,“三爷今个怕是用不下东西,喝点汤倒是可以,不喝也无事,现下不好动弹,怕是要过几日才好一些。”
明月都记下了,夏太医这才带着两个小黄门回去了。
明月昨夜都未洗漱,嘱咐了厨房里的人,现下才有心情打理自个,这殿里后边有沐浴的位处,明月沐浴了,换了衣裳,整个人神清气爽的。
明月又去屋里瞧了一次,谢琅玉还睡着,她怕吵人,去外间了。
大谢氏又睡了个回笼觉,这才把精神养好了,现下正坐在主位上,敲打起这大殿里的下人来。
恩威并施一番,作势要把这殿里打理得如同铁桶一般。
谢知像是只休息了个把时辰,马不停蹄地去了两仪殿,现下都未回来。
明月坐在大谢氏身旁陪着,大谢氏训完话以后,便同明月讲起了前边的情况,她小声道:“你舅舅方才传了消息来,前边又在吵架,那几个刺客指认了一个光禄寺卿钱巍,那钱巍如今四十来岁,是温阁老的学生……”
这样一来,倒是真像是太子的人做的了。
明月摸不清里边的套路,见大谢氏仿佛又变了态度,有些疑惑一般,便只听着没讲话。
殿里的宫人都站的很远,大谢氏剥了个橘子吃,边低声道:“这么容易就招认了,未免太过简单……”
往大了讲,这群人甚至有刺杀皇帝的嫌疑,这么轻易便指认了太子,太子怕是要狠狠地吃个挂落,往小了讲,刺杀朝廷命官,且谢琅玉还身份敏感,也不是那么容易揭过去的。后边还有谢家站着,太子轻易过不了这个茬。
若真是太子的人,他这一招未免太过冲动了,人也没选好……
大谢氏静静地望着窗外的细雨,手里捏着橘子皮,半晌才道:“乘风今个受了这个伤,必须得讨回来。”
昨个出了这么一回事,一大家子的生活都乱了,吃膳都不是以往的时辰,吴氏甚至现下还在山下守着潜哥儿,到了下午酉时,谢知也回来了,一大家子这才能坐在一齐用膳。
宫人们搬了一张八仙桌到正殿里来,在屋里早早点了灯笼,帘子一并打起来。
明月惦记着谢琅玉,用过膳以后,家里人聚在大殿里喝汤,明月则提着食盒去里边瞧谢琅玉。
偏殿里静极了,谢琅玉还睡着呢,许是因为难受,姿势都没怎么变动,只有眉心微微拧着。
明月多看了他几眼,便把绣着福纹的床帐打起来了,窗户外边还在下小雨,下的不大,但是又不见停,殿里也有些愣。
天色已经暗下来了,屋里点起了蜡烛,翡翠搬了个秀凳到床边,又同两个小丫鬟抬了个小案来,把食盒摆出来。
明月坐在绣凳上抱着膝盖,谢琅玉还闭着眼睛,这点动静没能把他吵醒,他半边脸颊都伏在了枕头里,脸色还是苍白没有血色。
明月抿了抿唇,很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谢琅玉皱了皱眉,像个孩子一样往枕头里埋了埋脸颊,没醒。
明月就轻轻地拍他的脸颊,就拍了两下,谢琅玉就很疲惫地睁开了眼睛,静静地望着明月。
明月小声道:“表哥,你得吃膳了。”
谢琅玉闭上眼睛嗯了一声,他疼得没什么力气讲话,稍微动一下就扯到伤口,好一会才道:“什么时辰了。”
明月道:“已经戌时了,天都要黑了,你睡了一整日。”
明月一讲完,就见谢琅玉轻轻呼了口气,动了动肩膀,很快又停住了,他看着明月,像是很仔细地端详了她一会,低声道:“我不想吃,你吃了吗?”
明月晓得他肯定疼,上次她的脚上划了那么一道口子,比起他身上的小多了,明月都疼得偷偷掉眼泪,更何况他身上这么长的口子。
明月端起汤,用勺子慢慢地搅,柔声道:“我吃过了,你喝一点汤好不好,可鲜了,不吃膳你就好的慢了。”
最近不能吃发物,许多东西都不能用,这是厨房熬了一下午的骨头汤,明月用勺子舀起来,还吹了一下。
谢琅玉半边脸都埋在被子里,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她,明月用一只手护着,就要这样喂他。
可谢琅玉这样伏在床上,明月换了好几个姿势都不好。
谢琅玉看她这样,没忍住轻轻笑了一下,道:“谢谢你,但我现在不太方便起来。”
明月脸一红,心情莫名好了许多,小声道:“我怕你饿了呀。”
谢琅玉讲不饿,问明月有没有带书来,他脸颊苍白,侧着脸伏在枕头上,显得鼻梁越发高挺,眼神停在明月身上,疲惫又温和,轻声道:“好无聊呀,念书给我听吧,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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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殿里,大谢氏抓着扇子,在手里转了一圈,看着偏殿里没人进出,不由叹道:“乘风现下怕是什么也吃不下去,明个弄点艾叶,在屋里也熏一熏吧……”
谢氏觉着冷,现下还披了件外裳,闻言便道:“熏,山下的屋里都熏,咱们大院都熏一熏,前几日还讲今年转运了,一下来这么……”
谢氏没讲完,大殿外守门的宫人就讲清凉殿来人了,谢氏一些止了话头。
大谢氏心里觉着奇怪,叫人进来讲话。
守门的宫人很快便领着个小黄门进来了。
这小黄门一进来就在门槛处跪下了,尖着声音道:“娘娘!太子妃娘娘突然不好了!清凉殿现下叫人来传唤您了!”
大谢氏心里一惊,一下就起了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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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衣裳
那小黄门晓得的也不多, 只讲太子妃现下在清凉殿中,状况怕是不好,太医们都去了。
大谢氏攥着手里的扇子, 心里有些恼怒,先前谢琅玉才受伤,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 不讲那些刺客到底是谁的人, 总之现下是谢琅玉受了伤,不是他郑昭,结果突然来这么一出,谁晓得这太子妃出事是真还是假, 难不成还要倒打一耙?
大谢氏真不想去掺这趟浑水,奈何今个若是不去,日后难免要传出闲话来。
过了好半天,大谢氏板着脸道:“你且先回去复命,我们稍后便来。”
小黄门还要催,大谢氏冷冷道:“我们也不是大夫,现下屋里躺着个动弹不得的伤患, 我做母亲的, 难不成陪陪郎君都不行?”
小黄门自然连忙道行,踌躇好久,还是离去了。
待小黄门走了,大谢氏立刻叫院里的人去前边递消息,等着谢知回话, 又派了人去寻夏太医探问情况。
这一去还不晓得是什么鸿门宴, 哪些妖魔鬼怪等着她, 大谢氏自然不能打无准备的仗。不怕他们胡乱攀扯, 就怕借着太子妃的身子,要把谢琅玉遇刺的事情含糊过去。
大谢氏心里想事情,一旁的女孩们听了一耳朵,都不敢胡闹了,谢氏头一回见这样的场面,白日里才见过的太子妃,现下就不好了,甭管好坏,心里总归有些发慌,看着丫鬟们把屋里的蜡烛都点起来了,这才发现外边的天都黑了。
谢氏便把几个女孩赶去了偏殿,叹道:“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越是富贵的位处,事就越多……”
大谢氏喝了口凉茶静心,憋着没讲话。
谢氏并不多问,又坐在门前,望着门外的细雨,转起佛珠来。
内殿里,明月把床头的箱笼打开了,搬了个小凳坐在边上,在里边翻找一会,拿了一本比较薄的出来,问道:“天山游记……这个可以吗?”
明月不等谢琅玉回答,自个先翻了两页,见全是一些‘清幽静雅’之类的词汇,并不有趣,便又轻轻地放回去了,捡了一本略厚一些的,道:“这个是……错斩李洲……哎呀,这个不好,太晦气了。”
明月在箱笼里翻来覆去,还瞧见了自个看得话本,连忙偷偷瞧了谢琅玉一眼,压在最下边了,翻了半天,都是些游记,很是枯燥,她只好又拿回了天山游记,试着念了两句,怪别扭的。
谢琅玉伏在枕头上,大多数时候都是闭着眼睛的,早间喝的药药效过了,谢琅玉疼得没什么力气讲话,也睡不着。
明月看了他一眼,晓得他很疼,自个念书,他多半也听不进去,下意识放柔了声音,道:“你想不想睡觉?”
明月觉着睡着了也能忘记疼了,就是白日里睡了那么久,现下怕是睡不着。
谢琅玉拧着眉呼了口气,轻声道:“你陪我讲讲话吧。”
明月见他这样很心疼,又没有别的法子,她轻手轻脚地把书合上放回箱笼,又把绣凳扯到床头,用胳膊抱着膝盖,下巴压在胳膊上,小声道:“我想给你做衣裳,等你好了穿,都是很好看的款式,你喜欢穿广袖长袍,我瞧着京城也流行这样样子……”
明月讲好话,却并没有吹捧,谢琅玉不光脸长得好,身条也优越,个子高,肩颈的线条又好看。
明月有点不好意思,把脸颊埋在胳膊里,只拿眼睛望着他,压着声音道:“许多人穿,独你穿得最好看。”
谢琅玉看着没什么精神,还是轻轻笑了一下,道:“谢谢你……你还会做衣裳啊。”
明月点点头,给他讲小时候的事情,道:“我小时候其实不爱读书,大舅母给咱们几个姐妹请过一位女夫子,那夫子脾气软,十分好欺负……谁都不怕她,书都读的不好,娇姐儿坐不住,整日靠着我指天骂地的,我虽能坐上半天,但其实一直走神,走着又觉着不好,银子都浪费了,这才能专注听一会……”
“比起读书,做衣裳都算是有趣了,学起来都有劲一些……”
明月会做衣裳,但是很少做,基本没自个动过手。谢氏觉着几个女郎什么都该会一些,但是日后却不能事事都自个上手,若真这样了,在夫家身段都要低了,因此明月晓得如何制衣,却并未真正地做过。
谢琅玉像是趴的有点累了,用一只手臂枕在了脸颊下,就这么动了两下,他的脸都白了许多,唇瓣也没什么血色,只偏着脸颊看着明月,长长的睫毛在脸上打下一片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