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归绯
明月习惯在帘子外头先整理整理,也听里边正讲着话,像是在讲李家的事情。
明月没有多站,脸上的暑气消了,便叫人进去传话,自个也摇着扇子进去了。
屋里已经热闹起来了,角落里堆着两个冰车,谢氏吴氏,还有三个妹妹都在,几个长辈正在打牌,三个妹妹在边上翻花绳。
大谢氏见明月进来了就连忙叫她坐,还问起她一路过来热不热,明月笑着摇头,道:“也不远,撑着伞呢。”
下人上了温水,又有个小丫鬟来打扇,屋里便继续讲话了。
明月坐在大谢氏身旁给她看牌,时不时吃口果子,谢氏在一旁看着她,主动便道:“我方才去接了李家人,李大夫人还问起你呢。”
明月听她自个提起来了,这才跟着往下搭话,笑道:“那怎么不一块来府上坐坐?”
李大夫人该也是想来见见潜哥儿的,且李家都同明家定亲了,亲家去接船,竟然都不上门来拜访。
谢氏脸色不太好看,明月又看了一眼明娇,明娇倒是乐呵着呢。
不等谢氏讲话,吴氏便摸着牌道:“人家排场大着呢……那李二夫人也来了,讲不了两句话便甩了脸子,讲要先安定下来,过后再来拜访……”
这是因着李亭元的事情,还记仇呢。
这李二夫人本就不是李杜衡的生身母亲,中间还夹杂着李亭元,自然就不在乎李杜衡能不能同明家打好关系了,且明娇原先定下的还是她自个的儿子李君延,她兴许巴不得两家这亲事结的不愉快呢。
谢氏冷笑一声,道:“先前想巴着娇姐儿同李家大郎一齐的时候,日日到府上来,多贤惠温婉的一个妇人?同李家儿郎定了亲事,她即刻便变脸了,故意给我找不痛快……”
李家二夫人也是书香世家出身,李家不仅在江南,在京城也算的上有几分名头,李二夫人自然是个精明能耐的妇人,往常在圈里也是口碑极佳,对着谢氏这样不留情面,自个的脸面也不在乎,那就是李亭元现下着实过得不好了。
明月想得到的,谢氏自然也想得到,不由道:“李大夫人到是想来瞧瞧潜哥儿,叫那李二夫人一搅和,也没好意思提起来了……”
明月给谢氏打了打扇子,安慰道:“您不同她这样的人计较,把娇姐儿的亲事办好才是,那李家大郎君怎么讲,看他的态度才是……”
明月方才没来的时候,谢氏还同大谢氏讲了这亲事的由来,大谢氏觉着就不该再嫁到李家去,且不说前后两人是兄弟,就是因着那李亭元的事情,两家本来就有隔阂了。
谢氏现下也后悔了,只是当时见那李杜衡一表人才,李家也蒸蒸日上,李杜衡的母族又富贵,她自然是想明娇能嫁好一些的,也打着日后单独分府出来住的主意。
现下一看,若是成亲了,还真得分出来过,这么一个刻薄继婆婆,谢氏想想就觉着怄气。
谢氏叹道:“还没瞧见他的人呢,都这样去接人了,还叫人上赶着给了个没脸,还能留在那?”
那李二夫人当头甩了脸子,谢氏怎么着也不能带着女儿继续留在那了,因此人都没见着,即刻便回府了,倒是积了一肚子火。
明月心里也有些生气,这李二夫人真是自个不痛快,便要拉着所有人都不痛快了。
见谢氏脸色一直不好看,晓得她才是最怄气的哪一个,明月给她倒茶打扇,又转头去叫明娇,道:“你倒是高兴了,过来给你母亲打打扇讲讲话。”
明娇现下是极会瞧眼色的,忙不迭地便过来打扇了。
谢氏看她几眼,心里是又急又难受,还有些惶恐。
她是苦了心地想给明娇找个好亲事,就怕她嫁的不好,生怕自个挑错了,叫明娇日后过得不舒心,她真是死也不能瞑目了,可这李二夫人突然一变脸,谢氏想想眼泪都要急出来了,现下强忍住了,心里还是难受,千挑万选选了个李家,谁承想那李二夫人竟然是个前后不一的人物,先前给李杜衡定亲的时候装作什么都好,现下亲事定了,连面子情都不肯做,摆明了要做恶婆婆,真嫁过去了,日后还不晓得什么样子呢。
当时李二夫人若是就讲了不赞同,谢氏再中意李杜衡都不可能结这个亲事,现下想来,这李二夫人就是故意的,打量着要给李亭元出气呢。
明娇冲谢氏讨好地笑了笑,谢氏也勉强给了个笑脸,摸着手里的牌出神,心想,当时真是叫李家的富贵冲昏了头了。
明月看着,心里也不好受,便讲了旁的事情,把这个话头带过去了。
明月问起了赵侯夫人的事情。
谢氏果然转移了注意,想了想才道:“她前些日子便回京城了,难为你还记得她。”
谢氏先前还想着把明月同赵侯长子撮合到一齐呢,现下想起来,都是好久以前的事情了。心里又转到明娇身上去了,一下觉着赵侯长子也比那李杜衡好了,起码赵侯夫人明事理。
明月摇着扇子道:“也没什么事,就是先前在山上,赵侯夫人护着我们……我想着要不要送些礼,上门去瞧瞧她呢。”
赵侯夫人是在苏州流产的,那时小月子还没坐完,自然不好上门去,明月想去当面拜访也是讲得通的。
明月突然提起这个,谢氏没觉出异样,一旁的大谢氏倒是多瞧了明月一眼。
谢氏想了想,还以为大谢氏好奇,便同大谢氏讲了当年在苏州的事情,大谢氏立刻便配合道:“自然要去,还得备厚礼。”
大谢氏又提起了显王府,道:“赵侯往常谁也不站,这次想不站都不行了……且顾相怕是要站到显王那边去,他们家的儿女私下里都定亲事了呢。”
明月摇了摇扇子,像是好奇一般道:“是欢姐儿吗?”
大谢氏点头,语气有些嘲讽道:“显王妃也是下血本了……”
谢欢一个姓都没改的姑娘,不明不白的,她的婚事,其实比起一下小门小户的姑娘都难,显王妃为了拉拢顾相,也巴巴地往家里娶。
明月像是并没放在心上,又提起去赵侯府上送礼的事情,“叫我身边的翡翠带着人去,她那时也在,倒是能同赵侯夫人讲上两句话。”
大谢氏看了她一眼,虽猜不到她到底要做什么,但并不拆台,很是配合,笑道:“现下想去都是可以的,这个时辰是很合适的。”
明月自然应声,她觉着越早去越好,当下就叫人拿了纸笔来,还给赵侯夫人写了信慰问,叫翡翠现下便带着人送到赵侯府上去了。
谢氏人都没劲,心里还惦记着同李家的事情。明月晓得她不高兴,同明娇陪着她讲些有的没的,谢氏好久才见笑脸。
到了下午用晚膳的前一个时辰,李杜衡来了。
谢氏冷笑了一声,到底还是准许李杜衡来进门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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翡翠带着物件去了赵侯府上,待了有小半个时辰,本来放下就能走的,但是赵侯夫人态度和煦,明月也嘱咐过能待久一些便待久一些,翡翠这才留了这样久。
回到府里,直直便去找明月复命了。
顾府里,谢欢找了人盯着谢家的动静。她昨日彻夜未眠,想了许多可怕的后果,也慢慢做了决定,那件事情决不能叫旁人晓得了。
谢欢告诉自己,她忍耐筹谋这么多年,受了多少苦,见过多少轻视的目光,她不就是为了给自个挣一个好前程吗?她没有任何错。
现下想要的东西近在眼前,谢欢不容许有任何闪失。
当得知明月的亲信去赵府待了一个多时辰时,谢欢坐在冰车旁,她出了一身冷汗。
明月绝对是晓得她的事情了。
谢欢强行冷静下来,也晓得不能再拖了,这件事情要立刻解决,她要让所有知情的人都闭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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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 赔礼
李杜衡是带着赔礼上门的, 态度倒是十分诚恳。
谢氏心里有气,自然要摆出态度来,现下并不想搭理他。
谢氏不搭理, 旁人倒是不能吧李杜衡晾着,因而屋里上茶水的上茶水,上果子的上果子, 下人都是一张笑脸。
屋里还是寻常那样热闹, 除了谢氏,待李杜衡都十分和善,但李杜衡本就是个不善言辞的人,现下见谢氏黑脸, 明娇也跟着不瞧他,他虽跟着搭话,但瞧着紧张了许多。
明月摇着扇子,看着谢氏的脸色,又去瞧李杜衡。李杜衡穿了件宝蓝色的长袍,头上都是汗,脊背挺直, 时不时瞧一瞧谢氏同明娇, 想讲话也找不到搭话的时候,虽然谢氏落他的脸面,但他瞧着也并不生气,局促紧张倒是多一些。
大谢氏也暗地里观察,见差不多了, 便笑道:“这么讲, 你是李家的大郎?你父亲的嫡长子?”
李杜衡连忙点点头, 又快速地瞧了一眼明娇, 道:“我是家中这一辈的长子……今个的事情实在是晚辈不对,现下便带了薄礼来,还请伯母原谅。”
李杜衡还是没能忍住,今个这事他先前是万万没想到的,李二夫人下船之前,提及明家都是好言好语,做足了好继母的模样,下船一个变脸,不说李杜衡,李二老爷都吓了一跳。
且李杜衡先前都是教养在外家,他母亲去世的早,父亲再娶的时候,他才总角年纪,那时也已经搬去了外家,同李家本就没什么情分,与这李二夫人是半分母子情谊也没有的。
李二老爷倒还好,李杜衡毕竟是他的亲生骨肉,到底是为着筹谋了一番的。李二夫人许是因着这个,原先对着李杜衡面上也是过得去的,后来李亭元出事,李杜衡又同明娇定了亲事,她也未曾表现出不满,今个忽然这么一下,李杜衡这才一点防备都没有。
方才在家中李二老爷还同李二夫人吵了一架,闹得十分不体面,李二老爷讲是没脸上门赔罪,其中有多少是那继母的意思,不用旁人讲李杜衡也晓得,总之李杜衡得了消息以后,第一时间便赶来了。
谢氏却并不领他的情,直直别过头去,冷笑了一声。
李杜衡教养极好,受了冷脸也不生气,还讲都是自家的错。
屋里的人如今都瞧着这新姑爷,见他虽生了一张不和善的脸,但是脾气还是不错的,印象都好了几分。
虽还未成婚,但府里的姑娘定了亲事的未来姑爷,头一次上门,甭管是为了什么,也不好叫他只受冷脸。
大谢氏出来打圆场,摇着扇子笑道:“你别怪你伯母,她心里不舒坦,现下等着你表态呢,你那母亲,该是你的继母吧……今个叫人受了委屈,你心里可要明白啊……她无声无息地便过去了,现下也不见人影,你伯母心里却是不好受……”
李杜衡自然晓得,只是他与继母拢共没讲过两句话,李二夫人又故意拿捏他,梗着不肯来,还拉着李二老爷也不许来,他一时也没法子,不然也是要带着一齐来道歉的,现下只得道:“晚辈心里都明白,也早同外家商量过了,婚后便分出来住,母亲身边还有二弟孝敬,我们只顾好自个便好。”
李杜衡本就不太想明娇同李君延还住一个屋檐下,今个出了这回事,他就更不想了。
谢氏现下是心有余悸,她想起先前李亭元方才出事的时候,李二夫人还三番五次地上门来,讲要继续同明家做亲事,那时指不定就预备日后要苛待明娇了,谢氏又不傻,现下这状况,李二夫人就是想把明娇捏在手里,借机把李亭元打庄子里放出来。
谢氏越想越气,心里更是后怕。
李杜衡见谢氏不讲话,只好又起身,给谢氏倒了杯茶水,要给她敬茶,边道:“晚辈已经同外家商量好了,外被虽祖籍在苏州,但此次科考却是在应城,并不用回到原籍去,现下就想着在京城里找个宅子,过几日便搬出来,算是分府单过了……来年也好办喜事,并不同父亲母亲一道处着。”
李杜衡给了台阶下,姿态也摆的低,最关键的是他的态度,听着都已经预备分府出来住了,谢氏也不由舒了舒心,觉着也能给他个好脸了。
这做亲事也是们学问,此次事情明家伤了颜面,若是不讨回来,日后在李家跟前都要低一头,姑娘嫁过去了都要叫人拿这事说事,必然不能轻描淡写地过去,得叫着未来姑爷吃些恶果子才好。
可这冷脸也不能叫明娇给,日后是要嫁到他们家去的,自然只能叫谢氏来了。
谢氏点点头,算是受了他的歉,但并不接他的茶水,只道:“你们家这事,我也不想多讲了,先前的事情我们家也是不亏心的……这日后总归是你们自个的日子,我一个上了年纪的,受些委屈都无妨,但我的女儿,在家中金尊玉贵地养大的,你母亲这样的态度,你叫我如何放心让她去你家?咱们家也不是什么不入流的人家,并不缺一门会体贴人的亲事……”
李杜衡一路赶来的,本就出了一身的汗,现下在这冰车堆着的屋里本好了一些的,现下额上又一下挂起了细汗,举着茶杯苦笑道:“您讲的是,都是我们家不对,我父亲本也想来一趟的,也叫我拦住了,过几日要亲自登门拜访的,日后必不会叫明娇妹妹受委屈的,还请伯母不要讲这样的话了……”
谢氏见他这个态度,心中满意,也觉着差不多了,并不想多为难他了,又道:“你空口白牙,我哪里放心?只是娇姐儿先前替你讲好话,我心疼女儿,今个便也把这事过去了,只是你我都知,这是一记警钟,你要记得你现下讲的话……”
谢氏边讲着,边扫了明娇一眼,明娇端着茶,连忙讨好地冲她笑了笑。
明月看得好气又好笑,明娇平日里机灵,这种时候怎么就不上道了,不由拿胳膊肘轻轻拐了一下明娇。
明娇这才反应过来,连忙给谢氏打扇,边道:“母亲,就这般吧,我瞧着李家郎君也不是有意的……”
谢氏这才满意道:“我听你的,也不想再讲什么了……也要旁人承你的情才好……”
李杜衡不敢看明娇,连忙便躬着身子道:“谢谢明娇姑娘……”
李杜衡瞧着人高马大的,再有多的,嘴里憋着就讲不出来了,倒是慢慢把脸涨红了。
明月在边上瞧着,这便笑道:“舅母喝了他的茶才好,不然老叫人心里忐忑,一会都吃不好膳了。”
谢氏这便喝了,李杜衡也松了口气,发觉背后出了一身冷汗,叫下人扶着坐回座位上了。
大谢氏又笑道:“坐吧坐吧,咱们正好给你商量商量,你那宅子安在何处才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