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瓜子和茶
“我认路很差的,还是算了,反正也用不着。”顾春和忽然停住脚步。
迎面走过来许清和韩栋等人,郑行简也跟在最后。
顾春和手往回缩,想挣开谢景明的手,却被他握得更紧。
谢景明斜斜瞄她一眼,意思很明确:别动!
所有人都看见他二人紧握的双手,除了许清,每个人脸上的表情或多或少都出现了波动。
“好巧啊王爷!”文彦博最灵醒,笑眯眯行礼,“今儿晚上韩栋割肉请客,樊楼吃他的去,王爷和我们一起?”
谢景明还未说话,曹柔蹦蹦跳跳跑过来,“郎主,去嘛去嘛,和您一起吃顿饭,我能和我哥他们吹一辈子!”
“不了,还有事,许清作陪就好,记在王府账上,敞开了吃,不必替我省钱。”谢景明温和地笑笑,看得出他心情十分的好。
夜风掠过水面吹来,凉爽宜人。
谢景明随手脱下半臂罩衣,轻轻披在顾春和的肩上,“衣服都湿了,当心着凉。”
顾春和看着溅到裙角的几滴水渍……
好吧。
曹柔看看她,又看看郎主,不妨正和郎主的目光对上,虽只有短短的一瞬,那目光所蕴含的意味也足以让她明白了。
曹柔吐吐舌头,嘻嘻笑着躲在许清身后,眼圈却暗暗红了。虽然早就猜到了,当亲眼看到时,又是另一番滋味。
谢景明冲他们微微颔首,拉着顾春和转身离去。
从始至终,他都没有看郑行简一眼。
郑行简脸色涨得通红,慢慢又变得铁青,可除了忍耐,他什么也做不了。
这晚上他喝了很多酒,众人都散了,他还在要酒喝。
文彦博陪着他,苦口婆心劝道:“别喝啦,人家顾娘子和王爷情投意合,你酸什么酸?要是真心喜欢她,就该默默祝福她才是。”
“你不懂,不懂,”郑行简趴在桌子上,又笑又哭,“她以前不这样,她讨厌权贵……她也是,泽兰妹子也是,都给富贵窝迷花了眼,宁为富人妾,不做穷□□,呵,呵呵,都是势利眼,早晚,她们会后悔的。”
文彦博不以为然,“那不叫势利,个人有个人的选择,人家跟着王爷风光体面,凭啥跟你吃糠咽菜?我看你是走火入魔了,趁早清醒,离明年春闱只剩半年了,老师对你期望极高,不要让他失望。”
郑行简猛地将酒杯往地上一摔,发狠道:“对,我不能颓废,明年我定要中头甲!我要出人头地,我要封王拜相……”
我要让所有看不起我的人,统统跪倒在我脚下!
“对对对,亥时都过了,赶紧回家,明天还得学里去呢。”文彦博连扶带扛,总算是把他从酒楼拖出来了。
微凉的夜风一吹,郑行简晕乎乎的脑袋清醒不少,暗想文彦博虽与自己交好,其实立场更偏向摄政王。自己刚说的那些愤懑之言,尽管说的是顾春和,若是传到摄政王耳朵里,搞不好误会自己对他不满。
此前李仁对他的打击颇大,他也不再是那个只凭一腔热血就横冲直撞,不计后果的愣头青了。
“文师兄,我喝多了,酒后胡话,你千万不要当真。”郑行简连连作揖,满脸羞愧地说,“实不相瞒,我原先心里是有点喜欢顾娘子的,但现在我明白了,我和她是两路人,走不到一起的。”
文彦博一拍他肩膀,“废话,我吃饱了撑的和王爷议论他的心上人?除非我活得不耐烦了。”
郑行简微微松口气,转念一想,还有个韩栋!
这次来本意是和韩栋交好,没想到竟因顾春和闹了不愉快,韩栋的养父身居高位,自己不过是个没有背景的举子,若是韩栋怀恨在心,想断了自己的仕途简直轻而易举。
那些权贵世家子弟,和李仁一样,过惯了人上人的日子,稍不顺心就打击报复,没几个好的。
这口气瞬间又吊了起来。
马蹄声声,从街角拐出一辆马车来,道路狭窄,文彦博忙扶着他站到道旁,让马车先过去。
郑行简看那马车夫有几分眼熟,他记性极好,很快想起来了,那是柴家大姑娘的马车夫!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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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郑行简站在原地, 若有所思望着马车远去的方向。
“老郑,”文彦博纳闷,“怎么不走了?”
郑行简一激灵回过神, “我有东西落在酒楼,你先走, 不用等我。”
“能行吗?看你走路都打晃。”
“你也小瞧我?”郑行简一甩胳膊挣开文彦博,故作气恼,“这点酒算什么?我没醉, 再喝两坛子也没问题。”
说罢,大步流星往回折返, 一转眼就消失在街道拐角。
文彦博赶忙追几步,但当他拐进巷子时, 已瞧不见郑行简的人了。
“走得还挺快。”文彦博摇摇头,心知他今天心情不畅,硬追着他反而不美,便随他去了。
待他一走,郑行简马上从树后的暗影中出来了,没有任何的犹豫,提脚就追柴家的马车。
他不敢跟得太紧, 更不敢贸然上去打招呼, 就这样一路走走停停,远远看见马车驶入一处不起眼的院落。
知道地方就能办很多事。
翌日早上,他借口宿醉头痛请了天假, 沐浴更衣, 换上自己最好的一身玉色杭绸长袍, 上下查看一番, 还觉得少点什么。
忽想到那些贵公子腰间总是系着玉佩, 自家是没有玉的,香囊却有几个。
钻进母亲屋里挑挑拣拣一通,选了个墨绿底白梅花的香囊,闻闻味道,是淡淡的檀香,也算说得过去。
他系上香囊,对镜仔细打量半天,自觉没有纰漏了,方满意地出了家门。
郑大娘用围裙擦着手,瞅着儿子的背影偷乐。
郑老爹从灶台前抬起头来,“阿简他娘,别笑啦,馍蒸好了,快捡出来。”
“我儿准是心里有人。”郑大娘喜得见牙不见眼,“都用上香囊了,我还是头一回见他打扮自己。”
郑老爹擦擦满头的汗珠子,“他不是喜欢顾先生的闺女么?”
郑大娘边捡馍馍边说:“顾先生都成朝廷要犯了,咱可不能再沾惹他家,我儿是要做大官的人,未来的媳妇也得是个大家闺秀。”
“咱家……”郑老爹想说咱家门第太低,但孩他娘最讨厌听这话,一准儿得跟他吵起来,想想还是吞了回去。只闷不做声听着郑大娘絮絮叨叨,无限憧憬地畅想未来高贵的儿媳妇。
郑行简自不知爹娘这一番感慨,径自寻到昨晚那条巷子,叫过街边玩耍的小童,给他二十文,耳语几句。
那小童光着脚丫子,啪啪地跑到大门前使劲拍门,“张大娘,你欠我家的钱咋还不还?”
门开了,门子一脸不耐烦,“去去去,什么张大娘李大娘,找错人了!”
小童大声叫道:“我打听了的,这里就是张家,别装缩头龟啦,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嘿!小猴崽子,撒野也不看地方,我家主人姓柴,不姓张。”门子撸起袖子吓唬他,“再不滚,我揍你。”
小童呲溜一下跑没了影儿。
“再来打不死你。”门子狠狠关上门。
郑行简躲在旁边听得清楚,如此再无疑虑,深深吸口气,整整衣衫,慢慢踱过去叩门。
“猴崽子!”门子猛地拉开门,却见是个清秀书生,“啊……你是何人?”
郑行简把自己的名帖递上去,“太学学子郑行简,有要事求见柴大姑娘。”
门子没接,狐疑地打量他两眼,“这名字好耳生,谁人引荐你来的?”
“我和姑娘有一面之缘,你一说我的名字,她就知道我是谁了。”郑行简塞给他一个荷包,“还请代为通禀。”
门子掂掂那荷包,总算接了他的名帖,“等着。”
郑行简掸掸衣服上的浮尘,耐心等着。
门很快又开了,那门子气急败坏地把名帖扔出来,“好个厚脸皮的穷酸,我家姑娘根本不认识你!害得我挨了好一通臭骂,滚!”
“不可能!”郑行简用力抵住门,急急忙忙道,“城郊山下,她被一群泼皮无赖困住讹钱,我误会了她,她不但不记恨我,还说了很多鼓励我的话,怎么可能不记得我?”
“又是个癞□□想吃天鹅肉的!”门子迎面啐他一口,“也不撒泡尿照照你自己,你也配被我们姑娘记住?”
咣当,门在郑行简面前狠狠地关上。
郑行简失魂落魄地站在原地,白亮亮的日头照着大地,热气蒸腾,他却冷得浑身发抖。
不,不能就这样认输!
他疯了似地扣响门环,“开门,开门,她必定会见我的!”
门猛地从内拉开,然而还不待门子骂人,郑行简一把别住门缝,清秀的五官都有些扭曲了,“告诉柴大姑娘,我是析津县人,横插在她和摄政王中间的顾娘子,是我青梅竹马……”
他顿了顿,心一横说道:“是我的未婚妻,听闻柴家要和王爷联姻,我想她应该会有兴趣见我。”
门子重新审视他两眼,收回推搡他的手,“等着。”
两刻钟后,门子请他进去。
郑行简在小花厅又等了好一会儿的功夫,才见到姗姗来迟的柴元娘。
仍是那般的高贵优雅,仪态万方,连头上步摇的摆幅都恰到好处,和他至今为止见过的任何女子都不一样。
“久等,”柴元娘微微颔首,表情客气而疏离,似乎两人是第一次见面,“郑公子找我何事?”
莫名的,郑行简嘴巴涩涩的。
“我被摄政王夺走了未婚妻,”他决定先试探一下,“想请你帮忙,让他把顾春和还给我。”
柴元娘失笑,“既是你未婚妻,拿着婚书把人娶回来就好了。”
在她面前,郑行简总有点气短,支支吾吾道:“双方父母口头定的,没有写婚书。”
柴元娘暗挑长眉,“我不喜欢耍心机说假话的男人,我很忙,如果没事,还请自便。”
“不是,”郑行简着慌,心中的念头立时脱口而出,“我想和你联手扳倒摄政王!”
柴元娘惊讶极了,一时不知该不该笑他过于异想天开,“我为什么要和你联手,又为什么要扳倒他?”
一旦说破,郑行简反倒平静下来,将昨晚在汴河遇见他二人的事一五一十说了。
“他们在众人面前毫不避讳,显然不怕你知道。还有,顾春和准备搬到王府里去——这消息是蔡大姑娘透露的,绝对可靠。”
“据我对顾春和的了解,她是绝对、绝对不会与人做妾,现在你还认为,王爷会跟柴家联姻吗?他把柴家的脸往地上踩,你难道一点都不恨他?不想看他追悔莫及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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