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冷宫后皇帝火葬场了 第44章

作者:花下残棋 标签: 破镜重圆 情有独钟 古代言情

  今日晚间,听闻皇后病情复发,他本是不欲过来的。

  奏章一本本摊在桌案上,却发觉自个根本没有心思批阅,半晌过去,连一封奏疏也未看完。挣扎犹豫许久,他最终捱不下去,想着过来瞧她一眼,瞧上一眼,恐怕就能静心了。

  时至今日,他不得不承认,他或许,是有那么点在意皇后的。

  赵懿懿虽仍旧昏沉难受,神志却异常的清醒:“妾身的话,陛下没有听明白么?”烛火虽微弱,甫一抬起眼眸,她却清晰瞥见他怔愣的神色,自顾自道,“妾身如今,已不想再与陛下有瓜葛了。”

  “妾身累了,给陛下做皇后太累了,好累好累。”

  顾祯面上先是闪过丝迷茫,待回过神后又转为不可置信,最后化作了一片气恼。

  他面色发冷,凝着她那张皎若明月的脸,从眉眼一直扫视到下巴,一字一顿地问:“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或许,还是在生气罢。

  他怔怔的想着,要不哄哄她?赵懿懿那么好骗,折腾了这些日子,不就是想让他哄一哄吗。哄哄她,应当就能好了吧?

  思及此,他闭了闭眼,沉声道:“先前的事,是朕不好,说得太重了些。”

  赵懿懿笑了笑:“陛下,妾身从前不信命,总以为只要肯付诸行动,什么都能按照自个的心意。可现在才明白,有些事情或许是一开始就注定好的,强求不得。”

  顾祯喉结上下滚动一番,撩起她耳边一缕发丝,哑着声音问:“什么?”

  “就比如,妾身与陛下,大抵是天生不适合做夫妻。”仰脸看着喜欢了多年的男子,赵懿懿掐了掐指尖,终于下定决心,说出了这一句话。

  她喜欢了多年的郎君啊,自个曾满心满眼装着的那个郎君、曾以为这世上,再没有比他更好的郎君,终究是再也找寻不到了。

  既然找不到,也就算了吧。

  顾祯面上浮现一抹错愕,心头一片慌乱,急迫的想要攥住些什么,便在下一瞬,攥住了赵懿懿的皓腕。

  用力之大,几乎要将她那光洁如玉的手腕捏碎。

  “疼……”赵懿懿蹙着眉头想往后退,拼了命的想要抽回自己的手腕。

  注视着那张芙蓉面上显而易见的委屈,顾祯眸色渐渐阴鸷,沉声问:“你说清楚。”

  什么叫做天生不适合做夫妻?

  因先帝的缘故,他向来不信神佛,也对这种话嗤之以鼻,想着想着,他不禁讽笑起来。

  既然要说天生,那他便好好同她说道说道,大掌松开些许,微微掀唇:“婚事未定时,司天监为你我生辰占卜,卦象为大吉。此事,为众人皆知。”

  父皇原也是文治武功的一代雄主,可惜天不假年。自从染病以后,父皇便笃信天道、神佛。于宗庙为太子与准太子妃婚事占卜,得到大吉结果以后,当即大喜过望,遍赏群臣。

  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那许是……司天监卜错了罢。”赵懿懿嫣红的唇瓣紧抿,继而渐渐泛了白,垂落在身侧的手掌收拢,指尖深深地嵌入了肉中。

  顾祯轻笑一声:“卜错了?”

  到了今日,都成亲两年多了,她对自己说,俩人八字不合、天生不适合做夫妻,或许是司天监卜错了。

  简直荒谬!

  无边的怒火从心头喷涌而出,顾祯死死地凝着她看了许久,在触及她那双平静如水的眸子时,忽又颓败了下来。

  “你同朕说清楚些。”他冷声道。

  她偏过头,看着那一直被记挂在心头的人,她名义上的夫君,眉眼弯弯:“陛下难道觉得,我们很合适么?”

  其实从一开始,这桩婚姻便是错的。

  是舅母想要维系权势地位,也是她的痴心妄想。

  她不该招惹他的。

  从一开始就不应该。

  好在先前为时不晚,还有机会补救。

  赵懿懿眼尾微微泛红,唇角牵动起一丝淡漠的笑,轻声道:“陛下曾言不喜赵氏女,妾身今日的话该合乎陛下心意才对。这番模样,又是为何?”

  顾祯一怔,惊疑不定地看着她,握着她皓腕的手逐渐卸去力道,迟滞地垂了下来。

  心跳愈发的快,指尖微微发抖,嗓子像被什么堵住了一般,有些许的梗塞。

  “懿懿。”他突然低声唤了一句,声音亦是难以抑制的带着颤音,想要说些什么,却又无从开口,“你从哪儿听来的?”

  “从哪儿听来的呀?”赵懿懿仰头望向帐顶悬着的香球,勾唇一笑,“让妾身好好想想。”

  殿外下着淅淅沥沥的雨,滴答在窗台上的声音清脆悦耳,赵懿懿转头时,正逢一道闪电劈下,将他那张面容瞧了个真切。

  往日冷然俊美的面庞,此刻竟有些发白。

  她温声说:“这话,不是陛下自个说的吗?”察觉到他逐渐急促的呼吸声,赵懿懿更觉得可笑,“那日在先农坛,陛下与程祭酒说话时,可曾想过,妾身并未睡着?”

  “轰隆——”

  那道雷声也终于落了下来,伴随着这道春雷,心头像是被一只大手给紧紧攥住、用力撕扯,将他压得喘不过气。

  她听着了?

  那晚他之所以在房中,仅隔着扇屏风说话,便是想着,即便她听到了也无所谓。

  可现在知晓她真听到了,却又为何,突然难受起来。

  心都揪成了一团。

  “懿懿……”他艰难启唇唤了一声。

  赵懿懿别过头,柔声道:“陛下别这么唤,妾身受不住。”

  却原来,他也知晓她的小字。

  可惜,是在她已决定对他死心的时候。

  “吱呀”一声,门扉再次被推开,浓郁而炽热的药香味在殿中飘散开。

  伴随着轻慢的脚步声,应当是云竹重新熬了药端来。

  “娘娘,奴婢又热了一碗,快趁热喝了。”云竹弯腰,要将那青瓷药碗递给她。

  却被顾祯给接了过去。

  “门轴该上些油了。”他没头没尾的说了一句,在云竹迷茫的眼神中吩咐道,“你先下去。”

  顺着那打开的房门,雨夜苍凉的风钻入,巧妙地掠过屏风,吹拂进了帐中。

  赵懿懿忍不住拢了拢锦衾,一张小脸愈发的白,往日里不涂而朱的唇瓣更是没了半点血色。

  云竹下去时,多添了几盏烛火,顺势掩好了房门。

  于他们这些下人来说,自是打心眼里希望陛下同娘娘能好好的,无论是什么人家,女子同夫婿闹翻,那日子也不会好过。

  何况娘娘是皇后,帝后之间,从无和离一说,有也只是废后。

  她最初是想劝的,可每每触及娘娘那苍白的面色,瞧见她与陛下一次又一次的争执、吵闹,可瞧见她郁郁寡欢的面容时,又失了劝说的心思。

  云竹弄不明白,以前明明不是这样的。

  以前的娘娘,只要一提起陛下,便会下意识抿唇而笑,眼里有着无尽的光。可自从淮安侯府出事起,那光渐渐熄灭了。

  俩人间,只有无休无止的争吵。

  屋中霎时亮堂不少。

  竭力压下心头的慌乱,顾祯颤着手舀了一勺汤药,软下声音道:“乖些,别闹了好不好,把药喝了睡上一觉,明日就能好了。”

  赵懿懿不答话,只是盯着他手中的汤药看。

  那双清泠泠的杏眸,似蕴藏着许多未尽的言语。

  对视良久,顾祯终于败下阵来,由着她伸手将药碗夺了过去。

  方子与前两日的大体不差,只因她今日病情复发,便又多添了几样东西。汤药味泛着苦,赵懿懿闻着只觉厌烦,低头嗅了嗅,一把将碗沿与羹匙一道握住,在他惊怒交加的目光中,仰头一饮而尽。

  顾祯怒急,一把夺过她手中药碗,却见她早已饮尽,青瓷碗底只剩少许残留。

  “你不要命了?”他凛声问,“这药有多烫,你自个摸不出来?”

  赵懿懿不答话,想要拿帕子擦擦唇角,伸手去枕边摩挲,却没摸到那帕子的踪迹。

  许是被云竹给收走了罢,她愣愣地想了想,便也懒得再去找寻那帕子。

  顾祯将药碗重重搁置在一旁案几上,拉过她的胳膊:“你就气成这样,本来就病了,还宁肯作践身子也要违逆朕?”

  赵懿懿面色木然,那张芙蓉面失了往日的鲜活灵动,颓然无力的靠在床头,怔怔然地盯着他瞧。

  “陛下知道吗。”她笑了笑,眼中忽而流露出几分光彩,“我以前,是喜欢陛下的,从见到陛下的第一面就喜欢了,好喜欢好喜欢。”

  喜欢到每次大大小小的宴饮上,眼神都在下意识追逐他的身影,还要赶在被他发觉以前避开。若是撞上了,还要装作不经意的挪开视线,实则心里头却像是吃了一颗饴糖。

  很甜。

  甜到她心头雀跃。

  喜欢到什么也不顾,事事以他的意愿为先,为了他甘愿忍受森严宫规、刁难、盘诘,还有鄙薄。

  为了他,活得没有了半点自我。

  可即便如此,他还是不喜欢她。

  从一开始就不喜欢。不喜欢到东宫属官皆知,唯有她自个不知晓。

  还傻乎乎的往上凑。

  生怕他嫌弃自己不够多。

  那时的他,一定想着,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烦的人吧?

  怎么会有人这么讨人嫌,使尽手段嫁他不说,还妄图得到宠爱。

  望着帐幔的眼眸有些干涩,赵懿懿缓缓眨了眨眼,侧首过了过去,似在看他,又似穿透他在看别的什么:“那时,陛下但凡同我说上一句话,也足够我高兴好久了。”

  顾祯眉心一跳,呼吸迟滞过片刻,如濒死的人想要抓住什么一般,紧紧握着她的胳膊,眼底逐渐翻涌上一片血色:“那现在呢?”

  现在?现在?

  头突然又痛起来,像是被针扎过一样的疼,赵懿懿望着他笑:“现在呀?那应当,是不喜欢了。”

  不喜欢了?

  多可笑啊。

  从前满心满眼、每一个举措都对他诉说着喜欢的赵懿懿,今日对他说,不喜欢了。

  那抹血色愈加浓郁,顾祯面色阴沉如水,咬紧了牙,一字一字地缓声问她:“你的喜欢与否,就这么轻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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