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花下残棋
这长女乖巧了这么些年,不过当了两年的皇后而已,竟然就不将他这父亲放在眼里!实在是……实在是……
赵维民忽觉心口疼得很,一阵阵地抽痛,捂着心口弯腰,脸色也转得苍白如纸。
赵懿懿微挑眉梢,皱眉道:“父亲都被徐夫人几个气成这样了?速速去传医士过来罢。也是,父亲疼了这么多年,都不知道是不是自个孩子,难免心中气恼的。”
赵维民更是觉得一口气上不来,两眼一翻,差点儿晕死过去。
上首,赵懿懿又坐了回去,静静看着他演。
这么多年,她一直谨小慎微。自祖父母去后,她便知晓这侯府不再是她的家,没人会疼惜她、可怜她,便只能扮着一个乖女儿的模样,以博取父亲的怜惜。
扮着扮着,便渐渐真成了这副模样。
今日,她难得的觉得,畅快无比。
从头舒心到脚。
对啊,她从前为何要一直憋在心里头,为何一直只是小惩大诫,不给这些人一个狠的。
她是皇后,府中众人都该听她的命才是。她又何必,要这般压抑着自己,还给他们留面子。他们都不要脸了,她更不必再给这些人留脸。
今日发泄过后,她才想了个明白。
舒服。
太舒服了。
她本也不想多生事端,可赵维民和徐氏,偏偏要动她在意的人。
施施然交代过几句,赵懿懿径直起身离去。
然出府门时,一女官急忙近前,小声在她耳畔回禀道:“娘娘,陛下在街口处等着娘娘。”
赵懿懿侧首一看,果见北边街口处停着车架,还有无数侍卫值守。
她应了声,上车后,径直交代道:“从南边走罢,好容易出来一趟,我想去那儿买点果脯。”
作者有话说:
顾祯:懿懿,我在这!
懿懿:再见!
顾祯:看看我行不行?@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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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亡羊补牢
北面街口, 绘着丹鸟纹的高大车架停歇在槐树下,两侧壮阔仪仗簇拥,引得无数行人驻足而望,纷纷在心中猜测, 这是哪家王公出行。
“陛下。”
半晌, 侍从近前敲响车壁, 压低声音唤了一声。
顾祯倏地睁眼,却并未打开车窗,只是淡声问:“皇后出来了?”
侍从额上冷汗直冒, 硬着头皮说:“是出来了,只是娘娘吩咐车夫往南边走了。”
沉默半晌, 顾祯又问:“可告诉过皇后,朕在此处等她?”
“派人去与娘娘说过。”侍从回道。
车中突的静了下来,那侍从等到腿脚都有些发麻时, 才闻得里头传来一声轻笑。
他浑身霎时绷紧, 汗如雨下,垂目盯着槐叶缝隙中的斑点, 生怕帝王动怒。
“罢了。”顾祯笑了笑,随即淡声道,“罢了,既如此,便直接回宫罢。”
早就知道会是这个结果。
可还是不死心,想要试一试方可,总想着万一呢,万一她回心转意了呢, 万一她突然消气了呢。
她未说任何言语, 也未有旁的表示, 更不像前段时日一样与他争锋相对。
偏偏,选择了直接无视。
顾祯忽而就想起了今晨,她说会如他所愿,谨守皇后之责,不叫他在前朝有何忧心之处。越是这般,越叫他难受,仿佛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从前争执的那些日子,他只觉得累,想要她能乖些,别再与她闹了。
可如今她真的不闹了,真的开始学着乖巧了,他却又宁愿她闹、宁愿她与他
眼眶有些酸涩,车中虽无旁人,顾祯仍是抬手遮住眉眼,遮去了眼底的些许悔意。
是他,将懿懿给弄丢了。
将那个曾满心满眼都是他的那个人,给弄丢了。
回紫宸殿后,顾祯招来吴南问:“皇后今日回淮安侯府,所为何事?”
早在皇帝派遣之初,吴南便知皇帝会有此问,闻言忙道:“娘娘是为了赵家二郎君入国子学的事。”
“嗯?”顾祯停下手中批阅公文的动作,挑了挑眉梢。
吴南又道:“那赵家二郎君年满十四,本该按淮安文宣侯所求入国子学,然淮安侯却意图将此名额给三子,令娘娘震怒,这才回去了一趟,要为自家阿弟撑腰。”
他想了又想,还是将皇后与淮安侯大闹一场,且将淮安侯气吐血的事给隐去了。
哪怕是一国之后,也该重孝道的,此事传出去,于皇后不利,叫陛下听着了,说不定也会对皇后有什么想法。
“皇后可是与那赵二关系更好?”他又继续垂首批阅奏章,随口问了一句。
吴南一愣,颔首道:“这是自然,皇后娘娘与二郎君是一母所出,感情非比寻常,那三郎君则是娘娘继母所出,是隔了一层的。”
顾祯面上一片怔忡,他忽而发觉,除了那时常进宫的赵家二姑娘外,他对皇后的娘家,似乎一无所知。
盖因他从未上过心,便也从未在意过。
闭了闭眼,顾祯沉声道:“将赵家谱系呈上来与朕看看。”
世家皆有谱系,各种关系盘根错节,令人都分不清称呼与联系。宫中,自是留存过各世家谱系,以便查验。
吴茂很快便取了赵家谱系来,顾祯翻过几页,便大致明了赵家是何等情形。
便是赵维民在给夏侯氏服丧后立马娶妻,也至少该等两年后才能有孩子,何况夏侯氏并非幼子出生便逝世。然徐氏所生之子,竟只比懿懿亲弟小了半岁多。
元配亡故,赵维民便迫不及待的娶了外室,还心甘情愿的给外室养孩子。
徐氏有儿有女,又是这样的出身,怎可能待懿懿好?
“自个都这般娇,还跑去替旁人撑腰了。”顾祯不禁叹了口气,又问,“皇后可有受委屈?”
吴南摇了摇头:“娘娘不曾受什么委屈,倒是淮安侯有些受不住。奴婢瞧着,他怪宠爱继妻的,还对徐夫人与前夫的女儿爱屋及乌,几度想在娘娘面前夸那继女。”
顾祯忽而想起,他从前曾嫌懿懿太过柔弱、乖巧、绵软。她长在这样的家中,若无长辈庇护,除去磨掉自身棱角,变得乖巧听话,以此博取父亲一星半点儿怜爱外,还能做什么?
若是她脾气坏些,若是没有姑母那一茬,她便只能被继母拿捏着,到了年纪随意发嫁出去。
想着这些可能,胸口霎时闷痛闷痛的,他苦涩地笑了笑,从前只嫌懿懿脾气太过柔软,却从未想过,她在家中究竟是怎样长大的、受过怎样的委屈。
她如今,终于渐渐强势了起来。
可曾被他嫌弃的温柔与乖巧,却成了他怎么求也求不到的东西。
那温柔或许还在,却不再属于他。
将那谱系看过几番,他冷笑道:“为叫一个私生子入国子学,竟不惜撒下弥天大谎,还妄图改那私生子的年岁,他怎么就这么能耐呢?”
吴南埋着头,不敢作答。
“从前未曾定过规矩,倒给了这些人可乘之机。”顾祯将笔往旁一掷,冷声道,“往国子学传旨,往后,不许录取奸生之子。”
甫一想起赵懿懿,他又觉得头痛难忍。
每到这时候,他又会陷入那种绝望而不可自拔的思量中,拼了命的回想,倘若当初他没待懿懿好些,对她上心些,是不是会不一样?
可他没有。
他对她一直不好,哪怕俩人什么亲密事都做过了,也没将她放在心上过。
更不曾对她有一星半点的怜惜。
嗓子眼被堵住一瞬,顾祯站起身往外走去。
吴茂跟在后头,忙问:“陛下往何处去?”
“椒房殿”
他丢下冷冷几个字。
亲蚕礼过后,皇后需设宴,与随祭的一众命妇劳酒。
赵懿懿已经小憩过片刻,这会儿起了身,半靠在榻上看劳酒的单子,时不时的吃点儿刚买回来的果脯。
“味道还是跟从前一样。”她尝了点儿青梅,酸得浑身一个激灵。
云竹斟了盏茶,无奈笑道:“娘娘可少吃点儿,当心晚上牙疼。”
眼见着就要被她给收下去,赵懿懿急忙俯身护住,仰脸看着她:“才买回来呢,都好久没吃过了,再让我吃上几口罢。”
云竹拗不过她,又争抢了会儿,只得由着她去了,叮嘱道:“那娘娘可不许多吃,一会儿奴婢要来点数的。”
赵懿懿嘀咕了几声,继续低头看单子。
凉风习习,从哪半敞的窗牖钻进来,混着些许花香,叫整个内殿的气氛为之一新。
赵懿懿将单子放在膝上,以手掩着,转过头愣愣地看着窗外的梨花出神。
她想起了长安祖宅里的那片梨林,每到春日,一簇簇梨花开满枝头,鹅黄的花蕊、雪白的花瓣。若是从远处望去,仿佛下了一场新雪。
那日在西郊山崖,与他说想看看洛阳外是什么样子,并非只是说说而已。
是真的想看看,看一看那繁花京洛外,是怎样的一番景象。
“怎的靠在这儿,若是着凉了可怎么办?”
一道低沉醇厚的声音入内,赵懿懿从那丛梨花上收回视线,猛地回头看了过去,在片刻的怔神过后,猛地起身要下榻与他见礼。
却被他疾步上前给按住了。
“你身子都还未好全,计较这么多虚礼作甚?”顾祯皱着眉头问她。
赵懿懿垂目不答,只是轻声问:“陛下怎的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