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甘梅地瓜
周以安垂着眼眸:“若母亲如此,儿子也只好自刎,毕竟顶着气死亲生母亲的罪行,我也无脸活在世上。”
“你你你!”大太太气的说不出整话,死死瞪着周以安良久,却想不出办法,最后伤心的瘫倒在暖塌上,哀嚎道:“你是要气死我啊!”
周以安撩起衣摆,双膝跪在地上,声音沉如水:“惹母亲生气是儿子的错,但母亲,儿子今年二十二岁了,若还担不起为夫为父的责任,岂不是白活了这么些年,更不配做周家的子孙!”
大太太捶着炕桌痛哭流涕:“我怎么生了你这个不孝子!”
………………
梧桐小院,春芜哭的两眼红肿,婉清正低声安慰她时,红叶眼眸放光、一脸喜色的快步走进来,她太激动了,完全未注意到屋子里的景象,上前一把握住婉清的手,声音兴奋到发抖:“娘子,将军要娶你为妻。”
春芜脸颊上还挂着泪,闻言忘了哭,愣了一会儿,高兴的咧嘴笑出来,眼睛水汪汪亮晶晶:“红叶姐姐,你说的是真的吗?”
“我亲耳听到的。”红叶欢喜到眼眶发红:“原本是大太太想让将军去赵家拜访,将军不同意,大太太问原因,将军直言说因为他想娶娘子为妻,想给娘子正室的名分。”
若婉清成了将军的正妻,景泰就是将军府名副其实的嫡长子,她和儿女的前程会更上一层楼,这简直是天降意外之喜。而且,红叶更为婉清高兴,这位有勇有谋、心性坚韧的女子,合该得到正室的名分,婉清值得将军为她据理力争!
“太好了!”春芜啊的一声尖叫,笑的牙花子露出来:“娘子,您听到了吗?将军要给您正室的名分,太好了!实在是太好了!”
婉清的心好像不跳动了,耳朵里春芜和红叶的声音变得模糊遥远,脑海里一片空白,喃喃道:“将军想要娶我为妻?”
红叶用力点头,含笑道:“对,娘子,将军要娶你为妻!”
慢慢的,周围万物逐渐归于清晰,耳朵里的嗡嗡声缓缓消退,婉清听清了红叶的话,刹那间,一颗泪珠滚落下来,她情不自禁的用手捂着嘴凝噎。
因毫无头绪而惴惴不安的心在这一刻有了依托。
她明白她走的这条路遍地荆棘,甚至看不到前进的方向,她真的害怕有一天自己会崩溃!
但现在,周以安为她点了一盏灯,告诉她,这条路上有他在,她可以停下来歇一口气。
婉清心里又涩又暖,周身的血液微微发麻,她被巨大的震撼和感激包裹,声音轻不可闻的低喃:“谢谢。”
“娘子,您说什么?”春芜犹带泪花的眼眸笑成弯弯的月牙:“这是天大的好事,您别哭啊!”
婉清流着眼泪,微笑着点头,握着红叶的手越握越紧。红叶没感觉到疼,满心只剩下喜悦。
秋葵嘴角带笑:“大太太答应了吗?”
“我没听到,将军刚提起,大太太就把我们赶出去了。”红叶想起大太太的神情,委婉措辞道:“大太太一时不同意也正常,娘子放宽心,只要将军想娶您为妻,这件事就有指望。”
婉清点头,只要周以安有这个心,她就不是一个人在黑暗中摸索。
春芜忍不住抱住红叶,又蹦又跳:“啊~,我好欢喜!”
红叶被她的小胖胳膊勒的喘不上来气,哭笑不得道:“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要掐死我!”然后伸手去挠春芜的痒痒肉,两个人围着婉清笑作一团。
秋葵笑容满面的看着她们嬉闹,脑海里却止不住的想:将军知道娘子的出身吗?
晚上,周以安回到书房,叫来长顺:“大太太想和赵家结亲的事,你是否知道?”
长顺跪倒在地上:“小人知道。”
“为什么不报我?”周以安眼眸发沉。
“是小人自以为是,以为大太太定会和将军说一声。”长顺实话实说,他是奴仆,不可随意过问主子之间的事,但他也确实没有做好将军在府里的眼睛,便请罪道:“小人知错,请将军责罚。”
“出去,自领二十棍。”周以安向来治军严厉,于下属小厮也是一般对待。
长顺毫无怨言,退出书房,走到倒座前搬来一条长凳,往上面一趴,对拿着棍棒的小厮道:“打二十棍,重重的打。”
小厮咽了咽口水,搓搓手心,听话的使出吃奶的劲打了二十棍。
长顺一声未吭,咬着牙忍受,冷汗一滴一滴落在地上,小厮打完后,他脸色苍白的爬起身,忍着痛回到屋里。
长安拿着周以安给的金疮药走进来,先是冷哼一声:“没想到你也有今天!”之前都是长安犯错,长顺给他擦药,今天终于翻了个!但看见长顺被血浸透的衣衫,他心里又发苦,气道:“你说你,以前教训我的话都忘了吗?这下好了,被打个半死,嫂子要看见了,该多伤心!”
“你不准说。”长顺不想让媳妇担心。
长安哼一声,动作却小心翼翼的为长顺上药,等结束后,他一拍长顺的屁股:“好了!”
长顺脑门青筋乱跳,咬牙切齿道:“我一把屎一把尿的将你拉扯大,你倒真行,敢借此时报私仇。”
“我真不是故意的。”长安十分尴尬,他只是顺手了!
长顺痛到不想教训他,闭上眼眸假寐。长安贴心的给他盖上被子,坐在床边发呆,半晌后声音低沉的问:“长顺哥,你是如何将嫂子娶回家的?”没等长顺回答,他又道:“算了,问了也无用了。”
此刻,大太太院里,求见老太太未果、又因为怕景泰将来埋怨、不敢去找婉清麻烦的大太太哭的昏天黑地后,咬着牙让丫鬟婆子收拾行李,憋着一肚子闷气要离开将军府去庄子上,撂狠话道:周以安不改变心意,她绝不回来!
看这个逆子,是要亲娘,还是要那丫头!
她气得两眼冒火,为了表达她有多愤怒,忍着心痛让红叶和奶娘抱着景泰连夜搬回梧桐小院!
不孝子!敢用景泰来威胁她!她甩手不养了,看他还怎么威胁?!
第89章 你我夫妻一体,不用说谢谢
大太太连夜去了京郊的庄子,周以安得到消息后,带着十几个小厮追过去。看到儿子一脸担忧的骑马飞奔过来,大太太脸色和缓了些,哼道:“怎么?改变主意了?”语气冷硬,心里却无比期待周以安快点点头,刚和大孙子分开一个时辰,她已经满脑子都在想‘牛牛哭没哭、睡没睡、吃饱了吗?’,心里十分后悔没带着景泰一起走。
夜风中,周以安的声音坚定且清朗:“儿子心意已决,不会改变。”
“你真是我的好大儿!”大太太坐在马车里,气到发抖,左右看看,拿起一块点心撩开车帘,用力扔到周以安身上,但见点心直直的朝周以安脑门上飞去,她又是惊吓又是心疼,头伸出帘子急声喊:“躲,快躲!”
周以安身子微微后仰,轻松的躲开,嘴角不由勾上一抹笑,语气和缓:“母亲,庄子上常年不住人,房屋潮冷,我们还是回府吧。”
大太太瞪了一眼,怒吼:“你何时迷途知返,我何时回!”一把放下帘子,倚在软枕上生闷气。
周以安无法,只得一路护送大太太到了京郊的庄子上,吩咐庄子里的管事先把火墙烧起来,等屋里的潮气散去,周以安看丫鬟婆子有条不紊的整顿屋子,他便带着小厮在庄子外仔细巡视了两圈。
夜色已深,大太太望着在西郊大营忙了一天、现在还要辛苦巡视的亲儿子,一颗心生生碎成两半,然而,设想到周以安九十杖后血肉模糊的模样,大太太咬着牙逼迫自己硬起心肠。
因不放心母亲,周以安当夜便住在了庄子里,遣了小厮回府给老太太和婉清送信。
次日休沐,周以安恭敬的陪着大太太用早午晚三顿饭,又细心检查过庄子各处,还特意搜罗了些野味给大太太添菜。到了第三日,鸡鸣第一声,天还是雾蒙蒙的,他便迎着寒霜骑马去上朝。
万嬷嬷看着心疼,劝大太太道:“将军这般来回奔波,身体也吃不消啊!”
大太太眼睛红肿:“我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他被打得皮开肉绽。”
将军府,老太太屋里,邹嬷嬷伺候老太太吃完早饭,陪着念了一刻钟的佛经,然后扶着老太太在暖塌上坐下,轻声问道:“老太太您怎么不拦着点大太太,若让外人知道了,恐会损了将军的名声。”将亲生母亲气到离府别住,这可是大大的不孝。
“不用担心这些。”老太太端起茶盏,笑道:“老大媳妇对于她心里有的人,那是掏心掏肺的好,自然不会透出风声去折损亲儿子的名声,别人去问,她只会说去庄子上散心。庄子上清净,让她去静静心也好。”
邹嬷嬷摇头失笑,等老太太放下茶盏,再问道:“您真舍得将军受九十杖刑啊?”
“这才哪到哪,说这些为时过早。”老太太眉眼祥和:“清丫头很好,我却不赞同以安用这种办法,不过等他要去挨杖棍的时候,我再拦着也不迟!”
邹嬷嬷闻言笑弯了眼,老太太这份定力,大太太骑马都赶不上。她上前轻轻揉捏着老太太的肩膀:“大太太去了庄子,这管家理事?”
老太太啧一声:“府里不是有现成的人吗?”
“老奴知道了,中午便去梧桐小院说一声。”邹嬷嬷笑着应下。
邹嬷嬷来的时候,婉清正拿着小拨浪鼓逗景泰玩,景泰伸着两只小胖手去抓,小脚丫兴奋的蹬来蹬去,红润的小嘴张大,笑得咯咯响。
婉清嘴角带笑,柔声哄道:“牛牛抓到了,娘就给你。”
景泰两条肉乎乎的小胳膊和两条圆乎乎的小腿一起摆动,在床榻上来回挥舞,圆胖的小身体靠着小脑袋的拱动,不大会儿便转了半个圆圈。
婉清望着皱巴巴的床褥发笑,见邹嬷嬷进来,让红叶陪景泰玩,她起身迎过去。邹嬷嬷三言两语说了老太太让婉清管家的事,告退前笑的高深莫测:“老太太说,剩下的事娘子拿主意即可。”
婉清略征,不过等去大太太院里取对牌时,看见用五把铜锁锁死的账房,她就明白了。
秋葵上前查看一番,眉头皱起来:“这可怎么办?对牌和旧例账簿都在里面呢。”
婉清无奈的笑笑,叫来一个粗使婆子:“你去,找个锁匠来。”
“娘子,这……,大太太回来会发火的。”秋葵很担心。
婉清但笑不语,等锁匠用锤子砸开门锁,婉清含笑道:“麻烦打几把一模一样的铜锁,要用原先的钥匙也能开。”
这对锁匠来说有点复杂却不算难事,收了赏钱,乐呵呵的回去了,隔天就送来五把新锁,连细微的磨痕都和原来的一样。
老太太听说后,朗声大笑道:“大太太这些小聪明不够瞧啊!”
婉清管家的第二天,周以安满身疲惫的回了梧桐小院,他这两日,在庄子、皇城与西郊大营三地来回奔波着实辛苦,因此吃过晚饭,陪着景泰玩了一会儿拨浪鼓,洗漱后便躺在床榻上歇息了。
婉清盘坐在床榻上,十指轻轻揉捏着周以安的脑门,轻声问道:“庄子里可安排妥当了?”
周以安闭着眼眸,伸手拉过婉清的手,将她拥入怀中,娇软的身子沉甸甸的贴着他的胸膛,周以安的心绪变得安稳平和,用手拍拍她的肩膀,柔声道:“一切都妥当了,你不用担心。”
婉清轻轻点头,白皙如玉的脸颊贴在周以安的胸口上,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声,婉清低声道:“谢谢你。”
周以安睁开眼睛,两手抬起婉清的脸,望着她的眼睛,认真道:“你我夫妻一体,我们之间不用说谢谢。”
昏黄的灯火下,婉清眼中星光点点,她注视着周以安的神色,良久,嘴角勾起浅浅的微笑:“好。”
周以安笑了,将她搂入怀中,语气诚恳而坚定:“婉清,信我!”
“我信你。”婉清将脸颊埋入周以安的臂弯中,感受着因他而生出的温暖与安宁。
第90章 计划浑水摸鱼救堂姐
将管家的事理顺后,婉清请春芜的母亲进府商量春芜的亲事。
春芜的母亲眼眶发红,又伤心又感到十分庆幸,若不是让婉清娘子帮忙相看,刘王氏只怕要隐瞒下去,等春芜真嫁过去,刘秀才没有中第还好,若真中了进士,再娶一房平妻,她的女儿该如何是好?她感激的望着婉清,叹道:“那刘王氏定是见娘子如此重视春芜,担心再娶平妻后,您让将军为难刘秀才,这才思前想后说了实话。”
春芜见母亲落泪,连忙安慰道:“娘,您别哭,娘子说了,刘秀才娶不到我,是他没福气,不是我们的错。”其实她也很难过,不过更多是难过自己识人不清,竟喜欢刘秀才这样‘人前夸赞,背后却瞧不起她’的人,真是好丢脸!
女儿能想通就好!春芜的母亲握着闺女的手,略带迟疑的对婉清道:“娘子,不若将春芜的嫁妆减半份?”
婉清为春芜准备了五百两的银票和两套纯金头面,春芜家是自她小便为她攒了嫁妆,两份加起来约有七百两银票、金银头面共六套、十几箱绸缎被褥及一整套实木家具。
所以刘王氏瞧不上春芜将军府家生子的出身,却因为春芜丰厚的嫁妆同意了两家相看。
婉清微微摇头,柔声道:“我们不能因为别人犯错,就质疑自身。春芜的嫁妆是为了保证她将来的生活,不是用来贴补夫家。而且,一份厚厚的嫁妆,更能试出豺狼。”
春芜的母亲用手帕擦去眼泪,恳求道:“以后还请娘子多费心了。”又说了几句感激的话,便带着要出府相看的秋葵告退了。
过了两天,长安决定找春芜聊一聊,其实他不知道想说些什么,只是胸腔里闷得难受,不吐不快,便把春芜堵在一处假山后,用眼睛偷偷打量目露凶光的春芜,话到嘴边又说不出来。
春芜握紧拳头捶长安拦住她的胳膊,锤了十几下,她手掌发疼,而长安却不动如山,春芜暗哼一声,用脚跟重重的踩在长安的脚背上。
长安闷哼一声,依然伸着胳膊将春芜困在身前。春芜恼得呲牙:“一句话也不说,你拦我做什么?”
长安耳尖悄悄变红,眼神飘忽:“人常说,百无一用是书生,你还是别嫁给那酸秀才了。”
春芜没有心眼,当下便道:“我不嫁给他,你让开。”
“你说什么?”长安心神一震,两眼紧紧锁住春芜:“你真的不嫁酸秀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