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甘梅地瓜
春芜心里酸涩,不想和长安吵架,直接扭过身子去。
长安声音很闷:“听说你要嫁人了?不是很欢喜吗?为什么又哭了?”
“要你管!”春芜泪眼朦胧的瞪过去。
“我管你干嘛!”长安讷讷道,他想走,但步子迈不开,忍着烦躁抬头看看天,然后语气不忿的嘀咕:“嫁给谁不行,非要嫁个秀才!就那羸弱的身板,我一拳能打两个。”
他是跟着周以安上过战场的人,功夫是真刀实战里练出来的。
春芜不可思议的看着他,最后拳打脚踢的赶他走:“你凭什么打他?”
长安怔愣的被她打被她踢,望着她怒火冲天的模样,良久,垂下眼眸,转身离开了。
傍晚,西郊大营,周以安挑眉看着不动如僧的长安,再瞥了眼长安手里未动分毫的馒头,啧了一声:“罕见啊,这是怎么了?”
长安恍若未闻,两眼无光的发呆。
周以安用筷子敲了敲他的脑袋,问道:“你如此神情恍惚,是出了什么事?”
长安回神,眨巴眨巴眼睛,一脸认真的问:“将军,你说,情爱是什么?”
是什么样的情爱,能让她被惹哭了依旧选择护着那个男人?
……周以安不知道说什么好,一个大男人问另一个大男人情爱是什么?他突然觉着气氛很诡异,放下筷子,坐直了身板,望了长安几眼,突然灵光一现,失笑道:“你这是有喜欢的姑娘了?”
长安想说不是,他只是不明白春芜为什么护着那酸秀才,但话没说出来,自己先惊呆了,因为对着周以安的问题,他忽然有一种豁然贯通之感,脑海里第一个浮现的就是那个胖胖的傻丫头。
长安蹭的一下站起来,他居然喜欢春芜?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他想啊想,眼睛越来越亮,他逐渐确定,他就是喜欢春芜。
但得到答案的那一刻,他的眼神却瞬间暗淡,内心的酸楚翻滚着往上涌。
她要嫁人了!
为着她的名声,他的喜欢,好像必须要止步了!
周以安握着筷子惊诧不已,在他的印象里,长安如此丧气的模样,只有在长顺板着脸数落时才会出现,他思索一番,皱着眉头问:“难道你拱的是别人家的白菜?”
“不是,不是。”长安慌忙摆手,为了春芜的清誉,他什么都不能说,只得强装微笑,却笑得比哭得还难看:“我吃饱了,我去外面消消食。”
长安绕着西郊大营跑了三十圈,跑到双腿麻木,他瘫倒在地上,望着天上残缺的月亮,心里的难受压得他喘不上气来。
将军府,大太太望着天上的月亮,皱着眉头反思。
自景泰百天宴以后,赵家再未登过门,大太太主动去赵家拜访,赵太太也是不冷不热的。
到底哪里出了问题?怎么好好的就戛然而止了?
难道她谱摆的太大了?
大太太百思不得其解,最后一咬牙,暗道:山不来就我,我去就山。
等以安休沐,她便带着以安去赵家拜访,一表人才的儿子往那一站,赵太太定能回心转意。
第86章 周以安:我要娶婉清为妻
十一月初的下午,春芜终于等来了刘王氏。
她站在梧桐小院的正厅里,衣衫上还带着田地里的泥土,身形枯瘦却笔直,态度不卑不亢:“我应该早来的,但庄户人家,靠田吃饭,自然将犁地种庄稼视为一等一的大事,还望娘子理解。”
春芜在屏风后忐忑的坐着,手指紧紧的揪扯着手帕,支着耳朵仔细听着屏风外面的声音。
秋葵翻了个白眼,呸,简直胡扯!难道晚个一天半天庄稼就种不活了吗?况且,有什么事比儿子娶媳妇还重要?
婉清但笑不语,请她坐下,使小丫鬟上茶水点心,才含笑道:“听闻婶子性情爽利,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刘王氏眉眼板正,坦率道:“娘子不必和我寒暄,我是个直心眼,有什么事都喜欢揉碎了掰开了说。”
婉清在心底微微叹口气,只怕春芜要失望了,面上却不显,柔声道:“婶子请讲。”
刘王氏望着婉清的神色,见她眉眼清朗,眼睛里丝毫没有对庄户人家的轻贱鄙夷,脸上便多了几分笑意,这样的人调教出来的丫头品性不会差,但这门亲事终究不合她心意,便直言道:“娘子想必也听说过我的事,我一人独自拉扯大孩子,这些年过得不容易,为的就是孩子能够读书有成,以后能光宗耀祖。说实话,无论是农庄里大管事的女儿,还是将军府的一等女使,我们庄户人家都是高攀了的。但娘子也知道,我那孩子今年中了院试成了秀才,往后要接着走科举之路,若有朝一日得中进士,也是他这么些年挑灯夜读的造化。不过,若他进入朝堂,作为他的妻子,身份就不能被人诟病。”
春芜小脸涨红,眼泪接连不断的往下落。
秋葵恼得咬牙,若不是娘子提前交代过要沉得住气,她当即就要讽刺回去。
婉清的心往下沉,望着刘王氏,沉声道:“婶子的意思是?”
刘王氏脸色不变,朗声道:“当然,两家人互通过心意,两个孩子也相看过,这门亲事还是作数的。”
婉清眉眼发冷,听刘王氏继续道:“春芜姑娘带着丰厚的嫁妆嫁到我家,于我儿读书仕途有功,我儿理应敬她爱她,这点你放心,我保证绝不亏待她。但是,若我儿高中,为着名声和他的官途,我要为我儿再娶一房平妻,以作官宦之家往来应酬。”
她视为亲妹妹的人竟被人如此轻贱,婉清越听越怒,但依稀听见屏风后的抽泣声,婉清知道,若要春芜忘记秀才,就要彻底绝了她的念想,当下只得忍住满腔的怒火,寒声道:“刘秀才也是这样想的?”
“当然,我含辛茹苦把他养大,婚姻大事自然要听我的意见。”刘王氏明白,春芜的父母和春芜本人都听这位小娘子,便接着道:“希望娘子告知春芜父母一声,春芜是个有福气的孩子,若商定,将来我必善待于她,定不会让后面的平妻越过她去。”
“有福之人不进无福之家,你儿子配不上春芜。”婉清眉眼透着寒冰,怒声道:“来人,将她轰出去。”
“你!”刘王氏气急的站起身:“枉你还是将军府的妾室,竟如此无礼!”
几个粗使婆子已拿着木棍上前,推搡着刘王氏往外走,刘王氏一甩衣袖:“你别后悔!”
“只有你后悔的份!”婉清冷笑:“轰出去!”
秋葵一把抢过婆子手中木棍赶刘王氏,刘王氏狠狠瞪了几眼,扭头离开。
婉清闭了闭眼睛,走到屏风后面,将坐在绣凳上咬着手指哭的春芜搂进怀里,拍着她的肩膀,轻声安慰道:“娶不到你,是他们家没福分,你很好,不用自怨自艾,后面一定有更好的人在等你。”
春芜点着头哭:“娘子放心,我不会怨怪我的出身,这辈子,能有疼爱我的父母,和待我如亲妹妹的娘子,我很知足。”
婉清疼惜的搂着她,微微叹口气。
而此时,大太太的院里,大太太怒气滔天的声音吓得满院子的丫鬟婆子一哆嗦。
明日周以安休沐,今日正想整理以往的要函,大太太派了小厮来说有要事,请他下值后尽快回府。周以安便将手里的事交给好友,下值后快马加鞭跑回府,来不及换衣裳,便去了大太太院里,没想到母亲竟然要与他说亲事。
“母亲,我不会娶赵家嫡女。”周以安直接拒绝:“我还有事,先回书房了。”
“你说什么胡话?”大太太不解:“赵家嫡女有什么不好?门楣家世,样貌品性都是一等一的好,你为什么不乐意娶她?”
周以安叹气,他原本打算等攒了功勋,求皇上给了恩典,再与母亲说的。想到这,他突然一愣,脑海里蹦出了婉清眉间的一抹淡淡的忧思,难道婉清一直在为此事而烦恼吗?如此,倒不能再等了,他不想让她日日烦忧,便对大太太说了实话:“母亲,我要娶婉清为妻,给她正室名分。”
大太太震惊到瞳孔变大,反应过来,怒声大吼:“你疯了不成?”看见被惊得张大了嘴的丫鬟婆子,大太太瞪眼道:“滚出去,都给我滚得远远的。”
丫鬟婆子慌忙往外跑,红叶抱起躺在摇床上的景泰,拍哄着走出屋子,眼里迸射出异常的激动。
“母亲,您那么疼爱景泰,难道忍心他一生碌碌无为吗?”周以安打算从大太太内心最柔软的地方出发,试图说服她:“景泰是我的长子,若将来我娶她人为妻,再生下嫡子,他该如何自处?”
这些事情,大太太早已想过了,哼道:“他也是我的长孙,我当然为他考虑,所以我才选了赵家嫡女赵华容,她和婉清是姑表姐妹,又十分喜爱牛牛,将来定视他如亲生,到时候把牛牛记在她名下,还养在我跟前,和嫡子无什区别了,你大可放心。”
周以安却沉声道:“并不能放心,而且,儿子心意已定,母亲不必再劝!”
第87章 大太太惊怒:你是疯了吗?
大太太被气的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在屋子里如困兽一般转了两圈,拿起暖塌上的迎枕朝周以安砸过去:“她是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竟把你迷成这样?”
“没有迷魂汤。”周以安闪身躲过迎枕,面色平静:“我很清醒,想娶婉清为妻是源自于本心。”
大太太脸色发青,颤抖着手指指着周以安,怒气哽住了喉咙:“你!”
“母亲,您疼爱景泰,事事为他着想,难道您真的从未顾虑过,景泰虽长非嫡,且养在您跟前,若我娶了赵氏嫡女所生的孩子却虽嫡非长,将来周家家业交到谁手里?如果两子相争,您作为外祖母偏帮谁?我这个做父亲的又该如何?另外,我所思之事,赵氏嫡女会想不到?就算她想不到,赵侍郎、赵老太太及赵太太会想不到?但听您的意思,是赵家主动流露出结亲的想法、所以,母亲,此事反常必有端倪。”
大太太急声解释道:“赵家姑娘喜欢英姿飒爽、会拳脚功夫的武将,她仰慕你。”
周以安面带讥嘲:“京城的武将难道只有我们一家?会拳脚功夫的难道只有我一人?为什么她谁都没仰慕,偏偏看中已有长子的我?”
大太太一愣,之前是天上猛地掉下一个大馅饼,她太惊喜了,又怕错过这村没这店,未顾得上深思熟虑,如今听周以安说完,她也觉得奇怪,皱着眉头咦了声,想了片刻,瓮声瓮气道:“和赵家结亲的事可缓缓,但我不允许你娶苏婉清为妻,你亲事不顺利皆因她所起,她就是个搅家精!”
“母亲,您不能这般说婉清。”周以安面色发沉,肃声道:“婉清怀有景泰时,我正在千里之外的战场中生死难料,她保住了周家子嗣绵延,对整个周家都是有功之人。您怎能因为我平安回来,便忘记了她的功劳?”
大太太脸色讪讪,周以安接着道:“她不仅对周家有功,更对我有恩,母亲,婉清救过我的性命。”
见大太太一脸‘不可能,你别胡诌’的神情,周以安正色道:“在我临出征之前,婉清曾给我四条建议,条条皆行之有效,特别是最后一条,她让我找在大武国、扎亚国与大昭国三国往来经商的人探寻经验,就是这条建议保住了我和数千名将士的性命。那日,我带兵与大昭国兵队周旋,却被他们引入一片森林之中,母亲,那是瘴气林,有剧毒,若吸入肺腑易生血热之症,可置人于死地。”
尽管周以安凯旋归来,但当他提起打仗时的凶险,大太太依旧忍不住潸然泪下,一双眼眸里俱是担忧。周以安沉声道:“我和将士们之所以能在瘴气林中生还,皆因为我听了婉清的建议,拜访过往来经商的商贾,是他们说,大昭国地处偏南,木高林深易生瘴气,需备好雄黄和苍术来祛除,因此我们方能有惊无险。而且,我国国土之内并无瘴气林,若无婉清,我和将士定无解决方法,也许真要命丧瘴气林了。母亲,我敬佩她的聪慧和远见,感激她的恩情,于理于情,我皆应给她正室名分。”
大太太心疼难耐的望着周以安,不停的用手帕擦眼泪,微微叹口气,哽咽道:‘我也知道那丫头是个聪明人。”
周以安见大太太语气有所松动,再接再厉道:“母亲,我喜欢婉清,我心悦于她!您让我如何忍心心悦之人屈居妾位、处处仰他人鼻息?”
他是成年人,能看懂自己内心的情感。凯旋回府时,他感念婉清为她生下长子、愧疚未能守护在她身边、感激她救命之情、欣赏她不凡的见解;但经过两个月的相处,他见到她便欢喜、会因为她笑而满足、会忍不住想亲她、会留意她细微的神情变化、会猜测她忧虑的原因、会在办差时想起她而不自觉的笑出来……,他很清楚,这就是喜欢!
大太太望着周以安,见他神色不似作假,皱着眉头,思索一番,商量道:“但她出身配不上你,你若喜欢,便让她做二房吧!”
“不行!”周以安态度强硬。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是疯了吗?”大太太又怒又惊,训斥道:“你自小熟读律法,难道不知道大武律法官员篇:为官者,以妾为妻杖九十,依情判合离吗?”
周以安神色不变:“我知道,我打算积攒功勋来换皇上恩典。”
“你就是疯了!”大太太双眼布满红血丝,恨不得一棍棒打醒周以安:“你是打算攒多大的功勋,能让皇上为你更改律法?”
“我从未如此妄想。”周以安眉眼坚定:“我只想九十杖后,用功勋换皇上‘依情’同意。”
‘啪!’大太太一巴掌打在周以安的脸上,身体摇摇欲坠,嘶吼道:“我把你生下来,是让你为一个女人受杖刑的吗?你这般打算,对得起我和你父亲吗?对得起你祖母吗?对得起周家列祖列宗吗?”
“娶妻娶贤,婉清纯善坚毅、聪敏卓见,我想娶她,上对得起天,下对得起地。”周以安声音沉稳有力:“且,我身为周家男儿,自当顶天立地,理应为妻儿扛起一片天。母亲,我不仅是您的儿子,我也是婉清的夫君,是景泰的父亲,为他们受这九十杖,我义不容辞且心甘情愿!”
“可棍棒无眼,九十杖下来,非死即残,最轻也是血肉模糊啊!”大太太泪流满面,她怎么都不敢相信儿子竟如此傻!
周以安柔声安慰道:“母亲,您要相信我,我这么多年的功夫不是白练的,我身板硬着呢,抗打!”
“住口!我决不允许你受九十杖刑,也不会允许你用拿命换来的功勋换皇上依情同意。”大太太厉声道,她眼神发狠:“我这就去赏她一条白绫,看她还能不能迷惑你的心智。”见周以安要阻拦,她忽然想起了太后的手段,哼道:“现在拦住我也无用,你总要去上朝,看到时候她死了,你要不要让我偿命!”
“我不会让母亲偿命。”周以安低声道:“但等景泰长大,我会告诉他,是他的亲祖母害死了他的亲生母亲。同样,若您有意为难婉清,您也要做好将来景泰埋怨您为难他母亲的准备。”
“你!”大太太脸色发黑:“逆子!”
第88章 周以安:他不能退缩
周以安无奈叹气,他就知道如果提前说了,母亲必然要万般阻拦,所以便想攒完功勋,受完杖刑再告知所有人,到那时,母亲不可能让他白挨九十杖,骑虎难下后定然会同意。
如今计划有变,母亲怒火攻心,他很心疼,但他不能退缩。
大太太把圆桌拍的震天响,威胁道:“你若一意孤行,我就一头撞死,看你要不要踏着你母亲的尸身娶那丫头为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