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甘梅地瓜
周以安沉默的点头,小心翼翼的为婉清掌心伤口上了药,重新包扎好。
红叶抱着景泰过来,小家伙看见婉清就挥舞着小胖手要抱抱,周以安站起身接过景泰,挥挥手让红叶退下,他抱着景泰坐到床前,温声交代道:“你娘亲的手受伤了,你小心一点不要碰到。”
景泰听不懂,伸手去摸周以安下巴的胡茬,微微扎手,他撇着小嘴收回手指,迈着小胖腿想趴到床上去。
小胖小子像个不安分的鱼,周以安只好让他趴在腿上,抓着他的衣服,皱着眉头道:“你不能去,会碰到你娘亲的手。”
景泰弓着小身子往前爬,圆圆的小屁股吭哧吭哧的使着劲,婉清情不自禁的笑出声,心里的烦郁消去不少。
周以安听见了婉清的笑声,他心里一松,看来儿子逗笑的功夫不算差,便提着小家伙的衣服,逗他做出各种奇怪的爬动姿势,婉清望着对面的父子两人,嘴角的笑满足而安心。
今天的小家伙给面子极了,无论周以安如何逗弄,他一声不哭,握着小拳头专心致志的往床榻上爬,等爬累了,发现仍旧趴在周以安的腿上,景泰干脆拉着周以安的衣襟直起身子往父亲的肩膀上爬。
一条路行不通他就再换一条。
第102章 温馨的一家三口
陪着景泰玩了半个时辰,简单吃过午饭,周以安搂着婉清哄她熟睡了,轻手轻脚的起身,望着她眉眼轻松了许多,才转身出了梧桐小院。
长顺一直候在院门前,见周以安出来,连忙迎上去。
周以安脸上的温柔不再,眉眼间尽是寒冰,冷声吩咐道:“将那歹徒送到大营的牢狱中,和曾将军说一声,好好招待他,但也要留他一口气让他招供画押。”
长顺领命而去,周以安去了老太太院里,老太太正在喝药,见他过来,招手让他坐在床前,周以安接过邹嬷嬷手中的药碗,喂老太太吃完药才道:“祖母可有要交代孙儿的?”
老太太知他的意思,微微叹息:“便是成了世仇也要追究到底,不能人家扇到脸上了还要忍气吞声,这不是我周家的做派,不过,以安,你可有快速解决的办法?”
周以安坦言道:“孙儿准备等那歹徒画了押,便直接送赵华容进京郊内狱,若赵家来要人,便让他们去内狱要。”
出其不意,赵家想做些小动作也难。
老太太欣慰的点头,以安长大了,做事更加果断了,但她还是劝道:“虽说赵家此事不得理,但你还是和赵侍郎知会一声,毕竟要同朝为官,不能做的太决绝,反而落了下乘。”老太太嘴角弯了弯:“说不定,那赵侍郎和赵老太太会选另一条路。”
孙儿为人正直,不懂内宅的弯弯绕绕,老太太却看的明白,赵老太太当年能弃军保帅,此时也能丢弃赵华容。而赵侍郎最注重官声,送女儿进内狱这种没脸面的事,他不会做。
“祖母的意思是,赵太太并未将事情告知赵老太太和赵侍郎?”周以安问道。
老太太缓缓笑了:“她不敢。”
赵太太在赵老太太手里熬了这么多年,会不清楚她婆母的为人?她此时估计还处处替赵华容遮掩,好想法子让赵华容能悄悄回府。
周以安应下,陪着老太太说了会话,便告退了。
回到梧桐小院,婉清已经睡醒了,只看着景泰在暖塌上爬来爬去,周以安走过去,抱着景泰拍了拍,便将他放回去让他继续爬,然后坐在婉清身边,和她一起逗着小家伙。
景泰小眉头皱了皱,仰着头睁大圆溜溜的眼睛,嘴里啊啊的诉说着不满:就抱一下?
周以安居然听懂了,略感好笑的再次抱起景泰,两手放在景泰的咯吱窝将他往上抛了抛,小家伙高兴的咧嘴咯咯笑。
一家三口窝在暖榻上,外面风雪漫天,里面暖和而温馨。
此时,京郊的庄子里,长安眼睫毛上都是雪花,嘴唇被冻的发紫,春芜的长兄好话说尽,他还是坚定的站在春芜的门口,声音干涩发哑:“春芜,我想见见你。”
春生无奈又生气,这人简直是个倔驴!他压根就不应该放他进来。
春芜的父亲站在正屋门口吧嗒吧嗒的抽着旱烟,春芜的母亲倒是眉眼含笑,长安是将军身边最得力的小厮,又对春芜如此上心,她闺女后半辈子有靠了。
春芜的父亲哼了声:“这就是个愣头青,只知道重复这一句话,倒也说点其他的。”
春芜的母亲翻了个白眼:“你当年去我家提亲的时候还不如他呢。”
春芜的父亲老脸微红,将旱烟放在桌子上,走到长安面前,拍了拍他身上落的雪,招手道:“来,进屋喝两杯暖暖身。”
长安不想走,他今天随将军回府,老太太院里的丫鬟婆子来向将军回禀时,他随侍在侧听的一清二楚,当下便和将军告了假,骑着马迎着大雪往春芜家来。
那个傻丫头,定是要哭鼻子的。
他要安慰她!
这是他脑海里唯一的想法,只想赶快见到春芜,并未想其他的事情,来到春芜家才发现失礼,好在春芜父母不计较他的唐突,还放他进来。
春生见长安不愿离开的模样,冷哼道:“你再站一百年,我妹妹也不会见你。”然后脑袋上被拍了一巴掌,春生回头一看,是他娘,正怒瞪着他。
春芜的母亲瞪过傻儿子,转过脸笑着劝长安:“春芜还是个孩子,她不好意思呢,你别在这等,去正屋里喝杯热茶,我进去看看她,一会儿就让她出来。”
长安只好点头,春芜的母亲推门进去,见闺女一张脸红透,她不免失笑,走上前道:“人家冒雪前来,为着礼数,你也应该出去见一面。”
“娘,他……”春芜羞的开不了口,长安一见到她就说想娶她,这种话怎么好意思说出来,便讷讷道:“他肚子里冒坏水呢。”
春芜的母亲噗嗤一声笑出声,看来闺女知道长安的心思,只不过对长安没有意,心里觉得可惜,但女儿喜欢最重要,当下也不再多劝,只道:“那也要把话说开,不能白白让人家在这冰天雪地里冻着。”
春芜咬着嘴唇点点头,随着母亲走到正屋,长安蹭的一下站起来,拘束的走到春芜面前:“你,你还好吗?”
春芜见他神色便知他知道了那天的事,顿时脸色一白,不想父母知道担心,便道:“我们去西间说。”
西间和正屋隔着一架屏风,里外通透也算避嫌了。长安搓了搓冰凉的手,望着春芜劝慰道:“你很勇敢,我很钦佩你,你不要在意那件事情,也无人敢说你什么,若听到闲言碎语,我就去揍他们。所以,你嫁给我吧。”
春芜听前面还挺感动,听到最后一句皱了眉:“你能不能不要再戏弄我?”
“我没有。”长安急声道:“我喜欢你,我从未想过戏弄你。”
春芜一听这些就想走,但见长安鼻子和脸颊冻的通红,她于心不忍,便想说个清楚:“你说我笑的像个小肥猪,还说我头发臭,这不是戏弄我是什么?”
长安愣了:“我是想夸你。”
“夸我?”春芜怒笑:“你脑子有毛病吧?”再不想和他说废话,转身就走。
长安急了,一把拉住春芜的胳膊,抬头看见春芜的父亲和兄长齐齐黑了脸,他连忙放下,想了想又抓住,拉着春芜的手去揪自己的耳朵:“你若不喜欢,就揪我耳朵,我一定改,再不说这些话。”
手指尖碰到长安的耳朵,春芜心猛地一动,她慌忙垂下眼睛:“我才不稀罕揪你耳朵。”
“我稀罕。”长安连忙道:“我喜欢你揪我耳朵,你做什么我都喜欢。”
春芜脸颊红透,使劲挣开手臂,咬着嘴唇小跑着回屋了。
长安不知所措,而春芜的母亲则满意的点点头。
第103章 赵华容是否在装疯卖傻
周以安在皇上下朝后拦住了赵侍郎,在偏僻的宫道上,将张姨娘和歹徒的供词递过去,按照老太太的交代,抱拳道:“烦请赵侍郎给周家一个交代。”
赵侍郎脸色黑中发红,鼻腔里呼哧呼哧喘着粗气,脖子被怒气憋大了一圈,将供词还给周以安,一脚深一脚浅的离开了。
赵侍郎怒气冲冲的回了府,然而出乎老太太和周以安意料,赵家迟迟不见动作。
老太太派人打探一番后,颇有些五味陈杂道:“倒是我低估了赵太太的爱女之心,没想到她为了赵华容,竟不惜以死相逼三个亲儿子妥协,再用三个儿子来威胁赵侍郎和赵老太太。”
婉清得知后久久不语,低下头却落下一滴泪,几分心酸几分嘲讽道:“我倒有些羡慕赵华容,她坏事做尽,却依旧能得亲生母亲全力庇护。”
周以安知她的心结,将她搂进怀里,柔声道:“等这件事结束,我便托人将岳母的牌位移到红霞山寺庙里供奉香火。”
婉清怔怔的看向周以安:“你唤我母亲为岳母?”
“她是你的母亲,自然是我的岳母。”周以安含笑道。
婉清眼泪一颗一颗往下滚,她点点头,欢喜而酸涩,依偎在周以安怀里,轻声道:“小时候,我几乎天天想,若赵老太太遣人将母亲追回来,母亲这一生会不会幸福一点点。”
周以安吻落婉清的眼泪,轻声道:“逝者已逝,生者如斯,岳母必定希望你能放下往事,过好眼下的日子。”
日子一天天过去,赵家一点动静也没有,连赵太太也不再登门,赵华容便一直被绑在柴房里,每日里吃喝拉撒都在一处地方,到了小年夜前一天,秋葵进来禀告:“赵姑娘,好像不正常了。”
婉清让红叶把景泰抱出去,皱着眉头问道:“什么意思?”
秋葵道:“原先,每到吃饭的时辰,婆子们取出她口中的布团,那毒妇张嘴就是咒骂,后来便是揪着婆子的衣服问赵太太来救她了没,如今却不骂了,每日里又哭又笑,话说也颠三倒四。”
婉清敛下眉眼思索,片刻后,站起身来:“我去看看她。”
赵华容原先被押在大太太院里,两天后大太太厌烦极了赵华容每日吃饭时间的咒骂,便让婆子将她关进一处无人住的小院,着六个魁梧的粗使婆子看守。
婉清还未走进柴房,便闻见一股铺天盖地的恶臭,她瞬间想干呕,捂着嘴忍了许久才忍下胃里的翻滚。
婆子连忙进去端走夜壶,又开了窗户透气,等味道淡去一些,才请婉清进去。
赵华容看见婉清异常激动,瞪着眼睛拼命想要挣开束缚她的麻绳,嘴里呜呜的嘶吼,眸子里是滔天的恨意。
秋葵上前拿走赵华容嘴里的布团,咬牙切齿的咒骂声立即响彻整间屋子。
婉清面无表情的听着,挥挥手让秋葵退下,她走到绣凳前坐下,慢悠悠的抚平裙摆上的褶皱。
赵华容蓬头垢面,见她一向视作脚下泥的野丫头,居然敢高高在上的坐在她面前,她脖子上的青筋狰狞,眼睛里泪珠混着仇恨的赤红,声音怨恨凄厉:‘苏婉清,你不得好死,你个贱人,你抢了我的姻缘,你怎么不去死?’
婉清抬起头,眉眼毫无波动,静静的看着赵华容如疯妇一般恶语相向。
赵华容吼的口干舌燥,她的嘴唇原就缺水,此刻更是裂开了许多细小的伤口,血珠子沁出来染红了龟裂苍白的嘴唇,她哇的一声嚎哭出来:“你为什么不直接杀了我?你杀了我吧。”
这样屈辱卑贱的日子对她来说生不如死,她一天也不想活。
婉清微微轻叹:“我劝你慢慢适应如今的环境,因为去了内狱,可能连这般都不如。”
“内狱?”赵华容懵了,她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怒视着婉清:“你在骗我,母亲不会不管我,她不会舍得让我进内狱。”
婉清抿着唇轻笑,却不回答她的问题。
“你说啊,你快说你在骗我!”赵华容向前挣着麻绳,嘴唇的血流进口中染红了她的牙齿,她恍若未察,只是不停的嘶吼:“你骗我,母亲不会放弃我,我是赵家嫡女,我父亲是礼部侍郎,他会救我出去。你骗我,你骗我……”
她一直不停的喊,喊到喉咙嘶哑,婉清依旧安静如初,赵华容的神色变了变,沉默下来,低着头出神一刻钟后,突然又笑了:“他们不救我,不救我,好啊,那我便让赵家为我陪葬,哈哈哈。”
婉清眯着眼睛望着赵华容,手指微微动了动。
赵华容好像陷入了疯魔中,她一直重复着‘陪葬’,在婉清想要去试探她时,她眼睛里忽然多了几分羞涩,喃喃道:“我还有以安表哥,等他回来,他一定会来救我,我们是青门竹马,他唤我容表妹,他喜欢我。”
婉清惊了,赵华容喜欢周以安?
她是已经陷入魔怔,还是在装疯?
婉清闭了闭眼睛,叫来秋葵:“叫几个婆子抬一面半人高的铜镜来。”
赵华容歪着脑袋看着婉清,痴痴的笑了:“铜镜,描眉挽鬓,静待花嫁。”
婆子们抬着铜镜进来,婉清攥紧了掌心,深深呼了一口气,终是道:“放在她面前。”
赵华容疑惑的看着婉清,当铜镜的光照在她脸上,她眯着眼睛看过去,然后‘啊’一声尖叫,闭着眼睛双腿用力往后缩:“这不是我,这不是我……”
满面油污、披头散发、皮肤蜡黄,如同街上讨饭的乞丐,怎么会是她?
“我是赵家嫡女。”赵华容泪流满面,疯狂的摇头:“不是我,把它扔出去,你们都滚,滚啊!”
不管赵华容是否在装疯卖傻,便让她真疯了吧!
婉清站起身来,盯着赵华容看了片刻,让婆子们将铜镜留下,不顾赵华容的尖叫,带着婆子丫鬟转身离开了这间充斥着窒息与恶臭的房间。